248後記四 那辛格與瑞雲
午‘門’一片‘混’‘亂’,那欣格拉着許允炆站在那裡,看着周圍癱倒一片的虎豹屍身和士兵們的殘肢斷臂。饒是他也是打過仗的,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皇位之爭和行軍打仗有着共同之處,那便是有殺戮。前幾個月他還沒來得及返回京城,汗父便已殯天,大哥在汗父靈前即位,不出一日,各地參奏他謀逆的摺子便如雪‘花’般飛到了新汗王案頭。
不錯,他是想搶那汗王之位,可都還沒動手呢,就這般被趕了出來,他實在不服輸!就是刀頭‘舔’血的幹上一仗,便是丟了‘性’命,他也痛快!可現在卻是像過街老鼠一樣,灰溜溜的逃了出來,他如何心甘?
許允炆望着呆呆站在一旁的那欣格,知道他是起了身世之感,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樑世子都與我說了,我登基之後,定當讓你如願以償。”
那欣格聽到許允炆這句話,心裡才舒坦了些,向他行了一禮道:“如此,那欣格就先謝過了。”
午‘門’兵變成爲了過去,四皇子許允炆登上了儲君之位,三皇子府裡一片驚慌。
三皇子參加太子冊封儀式,一去不復返,王正妃和薛側妃派丫鬟婆子出去打聽,說今日午‘門’兵變,但倒也無大礙,太子冊封式已經順利完成了。王正妃一聽,身子軟綿綿的沿着桌子‘腿’溜到了地上。
雖說內室不參與外院的活動,但母親來看她的時候,眉宇間隱隱透出了一些擔憂,還囑咐她要在三皇子耳朵邊上吹點風,叫他知足常樂,不要妄想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看着母親那悲傷的神‘色’,心裡也明白了三分,夫君是想要去爭奪太子之位!
母親走後,她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若是成功了,那今後她豈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可若是失敗了?王正妃打了個寒噤,不敢去想失敗後會是什麼結果。
現在從丫鬟婆子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定然是失敗了,自己要不要趕緊溜走?想到這裡,王正妃爬了起來,衝進內室,開始打點金珠細軟。
“娘娘,不好了,禁衛軍把皇子府圍起來了!”貼身丫鬟衝了進來,叉着腰,氣喘吁吁。
手一鬆,打好的包袱便落到了地上,幾樣首飾從包裡溜了出來,在水磨青石地面的映襯下,格外亮眼。
“娘娘,我們怎麼辦?”丫鬟見着那幾樣首飾,也知道主子起了逃跑之心,怯怯的問。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王正妃悽然一笑,把自己擲到‘牀’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他們男人做的事情,總得讓我們‘女’人跟着受罪!”
不久以後,三皇子便被放了出來,只是闔府上下都跟着他遷到了城郊的一處宅子,由青衣衛並禁衛軍共同看管起來,三皇子府變成了五皇子府,許允熜被封爲沐王,從撰‘玉’宮裡遷了出來,住進了沐王府。
那欣格仍然寄居在沐王府裡邊,等着許允炆給他答覆。
這一住下去,便快一年,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變得越來越心浮氣躁,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重返北狄,拿着酒囊喝着悶酒,望着天空的月亮,他竟然有了想流淚的感覺。
跌跌撞撞的走在沐王府的路上,他突然聽到一陣哭聲,循着哭聲走了過去,就見庭院裡有幾個人正哭成一團,仔細分辨了下,沐王、沐王身邊的一個貼身姑姑,還有一個竟然是他的貼身丫鬟小紅!
毓芳姑姑喜極而泣的望着小紅道:“錯不了!看你這臉格兒,和二少爺那時候真是一模一樣的,和小姐的也生得像!”
小紅綴泣道:“飛來橫禍,姑母莫名死在宮中,家裡慘遭變故,瑞雲幸得蘇老太君收留才得逃出生天,時時刻刻不敢忘記報仇之事!”
毓芳姑姑拿出手帕子給小紅擦着眼淚道:“瑞雲小姐莫要悲傷,現在總算是好了。”
許允熜也在一旁點頭道:“表姐,我們以後快快活活的過日子便是,也不要擔心有誰來害我們了。我會做很多木器,到時候我用黑檀木給你做兩把好梳子,讓你出嫁時帶着走!”說話間,許允熜的眼睛亮閃閃,和小紅站在一處,一看便知是親戚。
“表弟,我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你!”小紅看了看許允熜,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你這身子骨也太單瘦了些。”
毓芳姑姑臉‘色’一暗:“還不是被那魏貴妃給害的,五皇子出生便先天不足,虧得蘇太傅家的九小姐心善,開了個方子吃着,現在還好了不少呢。”
小紅點點頭道:“九小姐人是極好的。”突然擡起頭來,眼神堅定的說:“姑姑,我定要去親手殺了那個仇人,爲我們全家報仇!”
毓芳姑姑被小紅的話唬了一跳,拉着她的手道:“瑞雲小姐,這仇也就算了,魏貴妃瘋掉了,魏國公府被滿‘門’抄斬,還連坐了五族,三皇子也被圈養起來,我們張家也算是大仇得報了,不用再節外生枝了。”
小紅低下頭來,默然不語,可心裡還在不住的盤算。毓芳姑姑見她這副模樣,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瑞雲小姐,夜深了,你先去歇息着吧。”
望了望毓芳姑姑和許允熜,小紅站了起來點點頭道:“表弟和姑姑也早些歇息罷,表弟身子弱,更當注意。”
和許允熜分別以後,小紅低着頭往回走,走到半路上,突然從後邊衝出一個人來抱住了她,刺鼻的酒味傳了過來,讓她一陣驚慌:“放開我!”
那人在她耳畔輕聲說:“是我,你別動!”
聽到這個聲音,小紅突然心情放鬆了下來,是那欣格。她不再掙扎,任由他抱着自己,感受着那寬闊的‘胸’膛。
“原來你叫瑞雲,不叫小紅。”那欣格喃喃的說:“以後你改回來罷,瑞雲這個名字多好聽,小紅怎麼聽都像個丫鬟名字。”
瑞雲擡起手來擦了擦眼睛道:“我本來就是個丫鬟,叫什麼名字都是個丫鬟。”
“不,你不是。”那欣格從背後伸出手來撫‘摸’過她的臉龐:“你在我心目裡是最高貴的公主,誰都比不上你。”
“主子,你在拿我開玩笑了。”瑞雲的眼淚流了下來,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如火一般灼燒着那欣格的心。
“你別哭。”那欣格慌‘亂’的說,把她扳了過來:“每次見你落淚,我心裡就慌。”他看着月光下的瑞雲,細緻的皮膚,溫柔的眉眼,心裡一陣‘激’‘蕩’,把她抱在懷裡,貼着她的臉頰小聲說:“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這個異族人?”
瑞雲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一時間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用手推擋着他道:“主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只是一個小丫鬟,怎麼敢看不起主子?”
“那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那欣格聽着瑞雲的回話,打蛇隨棍上的發問。
“主子,你醉了。”瑞雲奮力把那欣格推到一旁,拼命的朝自己房間裡跑了過去。回到屋子裡邊,把‘門’關好,她捂着‘胸’口回想着剛纔的事情——那欣格竟然向她求婚!她‘脣’邊‘露’出一絲悽然的微笑,搖了搖頭:“不,那只是他喝醉了而已,像我這樣的人,如一顆塵埃般渺小,又怎配並肩站在他的身邊!”
她想到了那日,差點被許允煜污辱,那欣格從外邊走了進來,如天神降臨般抱起了她。可是,他也看到了她那不堪的一面,衣裳被撕裂‘露’出了潔白的肌膚,被壓在許允煜身下無能爲力的揮動着手腳……這一切,他都看到了,難道他不覺得自己不純潔嗎?爲何他還要開口求婚?
“他喝醉了,喝醉了。”瑞雲難過得流下淚來。
第二日醒來,瑞雲推開‘門’走了出去,卻被腳邊的一個東西絆住,從地上爬起來定睛一看,卻是黑乎乎的一團縮在那裡,大着膽子看過去,原來是那欣格。
他身上只蓋着一‘牀’薄薄的羊‘毛’毯子,深秋的夜晚,‘露’重霜凝,那毯子上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他的頭髮糾結着,上邊也沾着早晨的‘露’水,正一閃一閃的發亮。
“主子,主子。”瑞雲蹲了下去,推了推那欣格:“你怎麼睡在這裡?”
那欣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瑞雲焦急的臉,咧嘴笑了笑:“我想離得和你更近些。”
瑞雲聽了這話,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那欣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昨晚說的話是認真的。”那欣格坐了起來,伸手抓住瑞雲的手:“我會一直等到你願意的那一日。”
“主子,你的手好涼,瑞雲來服‘侍’你梳洗罷。”瑞雲站了起來,抹了一把眼睛,順手把那欣格也扯了起來:“快進屋子去罷。”
那欣格包着毯子跟在瑞雲身後走進屋子,頭髮就像一團‘亂’草般。坐在桌子旁邊,瑞雲拿起梳子沾着水,慢慢幫他梳理着頭髮,把所有的頭髮都梳理通順了以後再按着他平素那習慣,織了幾根辮子。
那欣格默默的從鏡子裡看着瑞雲細心的給他做着這些事情,神思回到了很久以前,母妃在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的幫他梳理着頭髮,貼着他的頭溫柔的笑着:“那欣格,我的孩子,你要快快長起來,要長成北狄第一勇士!”
可惜母妃已經不在了,她得了重病,一點點的憔悴下來,汗父也不再在她屋子裡過夜,最後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人世。想到這裡,那欣格的心便痛了起來,突然握住瑞雲的手道:“你不要去報仇,不要離開我。”
瑞雲驚訝的看着那欣格,昨晚他究竟聽去了多少秘密?
“你想要殺三皇子,可是現在,依着你的情況,卻是做不到的。”那欣格瞅了瞅瑞雲:“我也不會讓我的‘女’人去送死!”
“主子……”瑞雲心裡好一陣彆扭,他的‘女’人?什麼時候自己成了他的‘女’人?
“你且別說話!”那欣格握緊了她的手幾分:“你放心,那三皇子,活不了多長時間,都不用你動手。”
“爲什麼?”瑞雲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難道還有人想殺他?”
“三皇子被圈養,若是他不死,他的妃子們,下人們都不能出府一步,自然有人不會甘心過這種日子的,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裡邊,等着看結果便是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從在外邊恭聲道:“三皇子,樑世子過來了,想請您去前堂一敘。”
那欣格猛的站了起來,眼睛裡發出灼灼亮光:“終於來了!”
三步並做兩步,那欣格帶着瑞雲走到了前堂,那裡已經坐了好些人,有幾個是他認識的,還有一個卻是他沒見過的‘女’子,那‘女’子見他進來,眼睛瞪得溜圓,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來。
那欣格一陣納悶,難道自己這麼受人歡迎?還是一個美貌的大周貴‘女’呢!看着朝他走過來的‘女’子,他不由得驕傲的‘露’出了笑容。
誰知那‘女’子卻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拉住站在旁邊的瑞雲的手驚喜的說:“瑞雲,你怎麼在沐王府?害得我祖母一直擔心,記掛着你!”
瑞雲行了個禮兒,慚愧的說:“九小姐,瑞雲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九小姐幫我轉告老太太,就說她白疼瑞雲這麼多年,等瑞雲完成要做的事情後,自然會去好好報答她老人家。”
潤璃拉着瑞雲的手道:“就別說這些了,只要你過得好,我們大家都會開心。”望了望前邊的那欣格,潤璃小聲問:“這是那北狄三皇子?看他好像很在乎你似的。”
瑞雲搖了搖頭道:“我和他,身份千差萬別,九小姐,我自己知道幾斤幾兩,就不妄想那些了。”
那欣格瞟着瑞雲和那位叫九小姐的‘女’子說得親熱,心裡突然酸溜溜的一陣不舒服,爲何瑞雲就從來沒有這麼舒心的對他笑過?可對這位九小姐,笑得真是歡暢!
樑伯韜見那欣格瞅着潤璃那邊不放,咳嗽一聲道:“那兄,皇上已派使臣去北狄與汗王‘交’涉,讓他准許你自領本部落人馬西遷,絕不能對你進行追殺,西遷後你可在屬地上自立爲王,從此和北狄再無瓜葛。”
那欣格聽了以後,既覺黯然,可又無奈,這已經是目前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結局了,大哥把持了朝廷,他也拿不出什麼實力來和他對抗。藉助大周來對付大哥也是不現實的,畢竟一場戰爭要耗費多少金錢和人力,他也是心中有數的。大周新皇能做到這一點也確實是盡力而爲了,大哥也不會不答應——現在北狄窮得很,還沒有足夠多的錢來裝備軍隊和大周來好好的打一仗。
看了看樑伯韜,那欣格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請樑世子代我感謝皇上。”
許允馨瞄了瞄瑞雲道:“那兄,若是你要回北狄了,那瑞雲你帶不帶走?還是讓她留在大周罷?蘇九出嫁時她剛好可以做個陪嫁丫鬟呢!”
那欣格聽着許允馨的話,心裡一陣不舒服,轉臉看了看瑞雲,又看了看前堂裡的人道:“我昨日已向瑞雲求婚,希望她能嫁給我。”
衆人聽了這話皆是驚喜,連忙向那欣格和瑞雲道喜,誰知瑞雲卻道:“我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主子,還是回蘇府繼續去做我的丫鬟罷!”
那欣格眉頭一皺,走了過去,直接拖住瑞雲的手道:“只要我說配得上便配得上,誰又敢說多話?”
樑伯韜見他們倆這模樣,擺了擺手道:“瑞雲,你也別總拿身份說事,你姑母是先皇寵妃,你祖父乃是四品的知府,你父親也是朝廷官吏,你本來就是小姐出身,何必如此貶低自己?你直接說想不想嫁那欣格,若是答應,我現在就去向皇上爲你請封。”
那欣格聽了這番話,也是連連點頭,熱切的望着瑞雲道:“你且放心,我今後定會好好對你。”
瑞雲被他盯得臉紅,慢慢垂下頭去,周圍的人看着這情景,心中也知道了個大概,皆是微微的笑了起來,許允熜更是興奮,走到瑞雲面前道:“表姐,你放心,我看着這位北狄三皇子便是個耿直人,他定不會食言的。”
毓芳姑姑也在一旁彎着眼兒笑:“瞧沐王爺這說的,好像是個大人了一般!”
樑伯韜第二日便向許允炆說起此事,許允炆仔細回想,以前在蘇府見到瑞雲這丫鬟時就覺得她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和誰相像,這麼一說方纔想起,她和過世的淑妃,和五皇弟長得有些相似之處,難怪自己見着便覺得在哪裡看見過似的。
想起淑妃之死,張知府被流放,心中倒也有幾分憐憫,聽說那欣格要娶瑞雲,這封賞的身份還不能低了,畢竟是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問題,想了又想,封了瑞雲爲嘉和郡主,等北狄的使者過來大周覆命後,由樑國公世子護送前往北狄成親。
那欣格可算是心想事成,大周新皇幫他把事業和家室全解決了,甚是欣慰,連聲向許允炆稱謝,並承諾他的汗國定會萬世與大周‘交’好。
樑伯韜領了聖旨回來,覺得自己這個月老做得成功,心裡得意,在潤璃面前炫耀:“璃兒,我這月老可做得好,竟然是要好人做到底,皇上指了我送嘉和郡主去北狄成親。”
潤璃一拍手兒道:“‘挺’好的,我跟着你去北狄玩罷?”
樑伯韜沒想到這番炫耀倒給自己惹來了條尾巴,別的不怕,就怕母親會對此有想法,好好的一個媳‘婦’不在家,跟着兒子到處‘亂’跑,那怎麼成?
‘摸’了‘摸’頭,樑伯韜朝潤璃眨了眨眼睛:“我答應你,但你可別在母親面前透‘露’出風聲來,哪日若是她找你,求你跟我去北狄,你得推了兩回才能答應。”
潤璃轉轉眼珠子,微微一笑:“樑伯韜,你竟敢騙你母親,看我不揭發你!”
“我還不是爲了滿足你的心願嗎?”樑伯韜作揖打拱道:“娘子,天機不可泄‘露’!”
第二日,樑伯韜愁眉苦臉的來到‘玉’晏堂向樑國公夫人辭行:“兒子過幾日要送嘉和郡主去北狄成親了。”
樑國公夫人笑道:“這不是好事兒,大周去的送親使,威風凜凜,誰敢不巴結你?”
“母親,那北狄乃寒苦之地,韜兒在涼關時便經常被風霜所襲,頭重體熱鬧個不歇,現在一想着還要去更北邊,心裡就有些不快,怕是要多帶些‘藥’去纔是。”
聽兒子這麼一說,樑國公夫人也緊張起來:“那不如向皇上去推了這個送親使的差事?”
“聖旨都下來了,哪裡還能推得掉?”樑伯韜見母親半日不上道,心裡也是着急,做出一副悲傷的模樣來:“母親,恐怕兒子回來的時候你都不會認識兒子了!”
“我苦命的韜兒!這可怎麼辦纔好?”樑國公夫人的眼淚主子都要彈了出來,也是愁眉苦臉的看着兒子,想着過幾個月回來會是什麼樣子,突然她心中一亮:“叫你媳‘婦’跟你一起去,她醫術‘精’湛,自然能照顧好你!”
樑伯韜心願達到,卻也不敢透‘露’出快活神‘色’來,只是推辭:“璃兒該留在府裡,在母親大人面前代兒子盡孝,怎麼能跟兒子去呢?”
樑國公夫人卻堅持道:“讓她跟你去!我好好的在樑國公府,沒有她也是一樣的過日子,你可不行,她跟着你自然能夠照顧得周到!”轉臉對彩雲吩咐:“去把世子夫人叫來!”
潤璃走到‘玉’晏堂,樑國公夫人笑着朝她招招手道:“媳‘婦’兒,快些坐到母親這邊來。”這親熱的舉動讓潤璃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樑國公夫人素來對她不太親近,也不太冷淡,尺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就是那種標準的婆媳關係,既不會把你拿‘女’兒看待,也不會是一個惡婆婆,可今日這府樣子,倒讓她心裡一陣‘肉’麻。
依言走了過去,坐在樑國公夫人身邊,樑國公夫人的眼睛和藹的盯着她,彷彿能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一般:“媳‘婦’兒,你可知道伯韜被封爲送親使一事?”
因爲得了樑伯韜的‘交’代,潤璃堅決執行他佈置的任務,懵懂的看着樑國公夫人,搖了搖頭:“媳‘婦’不知。”
樑國公夫人長嘆了一口氣道:“伯韜這身子弱,禁不住那北地的寒苦,我想着讓你跟了去,也好照看着他。”
潤璃鼓着眼睛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樑伯韜,他身子弱?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虧得樑國公夫人也相信他!但還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驚詫的表情來:“母親,這怎麼使得?兒媳該是在家裡盡孝,哪裡能把兩老丟下自己出去的!”
樑國公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潤璃道:“我知道你是個實誠孩子,可是我和你父親身子都健朗,用不着你擔心,現在最該擔心的是韜兒,我怕他在北地吃了苦頭……”說着眼睛邊上竟然有點點淚光。
潤璃見樑國公夫人入戲有點深,趕緊站了起來行禮道:“母親不要着急,媳‘婦’聽從母親安排便是了。”
“真是個好孩子。”樑國公收起眼淚,望着潤璃,堆出一臉的笑。多好的媳‘婦’兒呀,溫柔賢淑,‘精’通醫術,結婚幾個月,幫着她打理家事,那真是利索能幹!虧得自己原來還聽着那蘇大夫人胡謅,說她剋夫,差點把這‘門’好親事給斷了,那蘇大夫人,真不是個東西,這麼挖空心思算計自己的親侄‘女’兒!
過了幾日,樑伯韜便帶着潤璃送了嘉和郡主往北狄去了,讓那懷着身子的許允馨羨慕得直跳腳:“死蘇九,不會和蘇小四說我才幾個月身子,可以到處溜達啊?”
大周的人馬漸漸遠去,天氣日益轉冷,才北上幾日,就見有雪‘花’從天而降,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瑞雲瞧着滿頭密集的暗‘色’雲彩,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北邊的天氣竟比大周要冷了不少呢!”
潤璃瞧了瞧天際,微微一笑:“北狄這邊自然會生活艱苦些,但只要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天氣艱苦些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瑞雲聽着,臉上紅了幾分,低下頭去。
到了涼關,鎮國將軍早已佈置了人馬跟着他們一道過去,樑伯韜的暗衛也領了一隊人馬走了他和許允馨原先探得的那條路,從一旁包抄過來,唯恐那北狄汗王出爾反爾。
見了北狄汗王,倒也是客客氣氣,對着樑伯韜,口裡城臣,只說大周皇上有令,不敢不從,絕不會爲難自己弟弟,領了他那支部落西去便是。
樑伯韜見那汗王‘挺’識時務,心裡也是高興,趁機提出先在北狄爲那欣格和嘉和郡主成親,然後再放他們西去,北狄汗王也一一的應允了。
晚上回到使館和那欣格一說,他聽了也是高興,只不過卻有些擔憂:“我那大哥,心思縝密,他如此爽快答應,倒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古怪。”
樑伯韜安慰他道:“無事,我已派了青衣衛在暗裡調查,北狄原有我們佈下的眼線,若是他耍‘花’招,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和那欣格‘交’談一番,樑伯韜回到房間,見潤璃蹙眉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張紙條,似乎正在思索中。走了過去問她:“璃兒,這是什麼?”
潤璃把那紙條遞給了他:“你看看。”
那紙條是暗雨用信鴿送回來的,裡面寫的內容着實讓他吃了一驚,原來那北狄汗王真的在密謀把那欣格給除掉,計劃在他的婚禮上動手,讓神箭手假扮那欣格的仇家,只‘射’殺那欣格,不傷及大周的軍士兵馬。這樣,即便那欣格死了,也可以推說是他‘私’仇所致,和北狄汗王無關,大周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倒是下得一招好棋。”樑伯韜笑了笑,把紙條扔到炭盆裡,就見那炭盆裡一明一滅的紅‘色’火焰‘舔’着那紙條,不一會兒那紙條便已化成灰燼:“若他只是佈置幾個人向那欣格動手,就算他看不起那欣格的武藝,難道不知道小爺的厲害?”
潤璃見他一個人在那裡嘮嘮叨叨,不由好笑:“我的世子爺,人家看你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定是認爲你是個吃俸祿的。這世子爺的頭銜兒,一聽就讓人想到成天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你還要別人把你看成神勇無敵的大將軍不成?”
樑伯韜聽着潤璃這般說,邪邪一笑:“這個神勇無敵,需得娘子說了纔算。”說罷便撲了過來,壓着潤璃在身下讓她求饒,兩人嬉鬧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第二日北狄汗王宴請樑伯韜,見他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眼睛下邊又有兩個青黑的眼圈,心裡想着手下人來報,說這位世子爺竟然還帶了個‘女’子同行,看起來真正是個紈絝無疑,對他也放心,不再設防。
那欣格和嘉和郡主大婚那日,一切都進展順利,大帳裡張燈結綵,喜慶洋洋。北狄汗王爲他們倆舉辦了一場大型的婚宴,北狄勳貴們幾乎都應邀出席。
當嘉和郡主穿着北狄傳統的吉服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大家都眼前一亮,皆是羨‘豔’那欣格竟能娶到這般美貌的‘女’子。那欣格站在大帳的最前邊,看着潤璃扶着瑞雲從外邊姍姍的走進來時,臉上也是‘激’動萬分,恨不能馬上就帶着她走進‘洞’房,享受人生至美之事。
就在瑞雲走到那欣格身旁,兩人並肩站立的時候,突然從旁邊‘射’出了幾支冷箭,站在那欣格身邊的樑伯韜反應敏捷,一個瀟灑的騰空跳轉,那幾支箭便被他抄在手心裡,他舉起手來,把那幾支箭一揚,那些箭便扎到了的橫樑上邊,看得帳內參加婚宴的勳貴們目瞪口呆,這大周的送親使,身手未免太好了些,連弓都不用便能把箭釘到木頭裡邊去!
這時,周圍一陣響動,就見幾名暗衛已經壓着幾個穿着北狄服裝的人走了進來,北狄汗王一見,臉上就變了顏‘色’。
“請問汗王,這些人是誰,你可知道?”樑伯韜笑着問他。
“本王又怎會認識?”北狄汗王“嚯”的一聲站了起來,指着那幾個人說:“竟敢謀害我的三弟,來人,把他們押下去好好審問,看是誰派過來的!”
‘門’外應聲而進了幾個武士,手裡拿着彎刀,走到那幾個放冷箭的人身邊,低頭就去抓那些人的手腕,電石火光之間,其中有幾個暴立而起,拿着刀子便向那欣格砍了過去。瑞雲見刀光閃閃,寒氣‘逼’人,明晃晃的刀影就在面前,來不及思索,自己橫到了那欣格的前邊,就聽耳畔幾聲驚呼,
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了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大帳裡已是‘亂’成一片,各位勳貴們看見出了人命,皆紛紛站了起來往安全的角落避散,潤璃見瑞雲倒下,就想從樑伯韜身邊奔出去看她的傷勢,卻被樑伯韜拉住,長長的吹出一聲口哨,就見大帳周圍涌上一羣青衣衛,和北狄汗王的衛兵‘交’戰在一起,這時就聽嗖嗖的響聲,外邊又‘射’進了一批羽箭,樑伯韜眼疾手快把潤璃拉到身後躲了起來,就聽大帳外已經是殺聲震天。
“璃兒,你到這裡別動。”樑伯韜把潤璃藏在椅子後邊,飛身跳了出去指揮着青衣衛和大周的軍士開始和北狄的軍隊‘交’戰,當他看到北狄汗王一臉慌‘亂’的躲在角落裡時,一把將他提起,走了出去。
樑伯韜原以爲是北狄汗王佈置的人手想借機把他們悉數剪除,結果出去才知道外邊是北狄汗王的二弟趁機帶兵生事,第二次‘射’出羽箭的那批弓箭手便是他佈置的。此時的大帳外邊已經成了一個修羅場一般,到處都是死屍和斷肢,慘不忍睹,但那位二皇子的人究竟力單勢薄,已經逐漸被北狄汗王的軍士制服。
樑伯韜提着北狄汗王走出去,把他放了下來,大聲喊道:“汗王在此,誰敢生事!”大帳外邊的人皆是一愣,見着汗王果然受制於樑伯韜,北狄的士兵皆停下了手,皆紛紛鼓譟:“送親使大人,你爲何挾持我們汗王?”
樑伯韜腳一點地,站在高處大聲說道:“我大周好意將郡主嫁到北狄,你們卻用這樣的儀式來歡迎她嗎?這讓我們這些送親的人情何以堪!”
那些士兵皆沉默了下來,其中有人大聲喊:“那是二王爺生事,我們無關!”
“若是與你們無關,那便收拾好地方,不要讓我再看到這屍橫遍野的場景!”樑伯韜說完,便轉身進了大帳,急着去看潤璃是否安全,還記掛這瑞雲的傷勢。
進到大帳,就見潤璃已經在幫瑞雲療傷,那欣格握着瑞雲一隻手,全身發抖,眼裡有一種暴戾的血紅,他沒有想到瑞雲竟然會奮不顧身的檔在他的面前,也沒想到北狄內部竟然有這麼多人仇恨他,想把他除之後快。
“怎麼樣?”樑伯韜低下頭來看了看瑞雲,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潤璃看了看他道:“我已經讓蔥翠去接‘藥’箱過來,瑞雲還算命大,那彎刀並沒有刺中她的要害位置,只是因流血過多而暈厥過去,我給她用‘藥’以後,這些天要多吃些補血的食物。”
幾個人正圍着瑞雲商議,突然外邊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呼喊聲,帳幔被掀起,一隊青衣衛奔了進來:“世子爺,北狄汗王被他二弟用冷箭‘射’殺了!”
樑伯韜“騰”的站了起來:“現在呢?”
“汗王的部下已經把二王爺包圍起來了,我們要不要出手?”
樑伯韜想了想道:“暗雲暗雨到這裡保護夫人和三皇子。”他轉臉向那欣格道:“你不要出去,讓他們先鬥個兩敗俱傷再說!”
那欣格悵然若失的坐在瑞雲身邊,心裡沒有一點喜悅。汗父本有五個兒子,其中兩個在與大周的戰爭中喪生,就剩下他和大哥二哥,現在若是大哥二哥都死了,這北狄汗位自然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盼望已久的願望即將實現,也該是欣喜若狂罷?可他卻高興不起來,他寧願一切都不要發生,只要瑞雲能睜開眼睛站在他的身旁。
半個月以後,在北狄勳貴們擁戴下,那欣格接任了北狄汗王之位,一個月以後,瑞雲也慢慢恢復過來,北狄的草原上再一次爲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草原上一堆堆的篝火燒得正旺,潤璃看着瑞雲和那欣格攜手站在搭好的高臺上,接受着萬民的祝福,也很是開心,推了推身邊的樑伯韜道:“天呀,瑞雲竟然做了北狄的王后,真是不可思議!”
她想到了見到瑞雲的第一面,她站在慶瑞堂的‘門’口爲她們打起‘門’簾,秀美的臉上掛着謙卑的笑容,而現在,就是這個打‘門’簾的丫鬟竟然成了一國之後,人生真是到處都充滿着戲劇‘性’的因素,一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真是最難以把握的事情。
大帳裡的紅燭高照,那欣格在燭光裡看着瑞雲的臉,癡‘迷’不已:“瑞雲,你終於成了我的王后了。”
瑞雲低下頭去,抿嘴一笑,那笑容就像‘春’風裡綻放的‘花’朵一般,柔軟的觸及着那欣格的心底,他伸手抱住瑞雲道:“我們該安歇了吧,王后?”
燭火“噗”的一聲熄滅,而那溫暖卻慢慢的涌了上來,無邊無際般,淹沒了這寒冷的冬夜,這裡沒有冬天,只有那無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