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七幫十八會的隱秘

因爲,即使我能夠勝得過這個年輕人,神鞭三矮,也不肯輕輕放過我。

從剛纔,那年輕人一句話,神鞭三矮立即聽從的情形來看,我對那年輕人的身份,已經略爲猜到了一些,他極可能就是白素的哥哥,白老大的兒子,將郭則清打暈的兇手!

我軟鞭霍霍抖動,盡展生平所學,兩人又鬥在一起,片刻間,又是十七八招。

只聽得那年輕人厲聲道:“去了他手中軟鞭!”那年輕人一言甫畢,“刷刷”兩聲,兩條長鞭,已經向我的軟鞭上,壓了過來,當真是其快如風,其疾如電,來勢兇猛之極。這一下變化,實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尚不容我轉念去應付,手上一緊,我的軟鞭,和另外兩條疾揮而至的長鞭,已經纏成了一齊,一股大力,將我軟鞭,扯了開去。

我的右臂,當然也跟着向外一揚,也就在此時,那年輕人手中西洋短劍向前一伸,已經抵住了我的胸口!劍尖刺透了衣服,觸到了皮膚颼颼地,使人感到了死的威脅!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實是已經沒有再還手的餘地,索性右手一鬆,棄了軟鞭,雙手垂了下來。

那年輕人一聲冷笑,道:“姓衛的,怎麼樣?”紅紅在一旁,想趕了過來,但是她只跨出一步,神鞭三矮中的另一個,一揮長鞭,她便已跌在地上,不等她去拾槍,另一條長鞭,又已將槍卷出兩三丈開外!

紅紅大叫道:“表哥,這算什麼?你常說你們動手,總是一個打一個,爲什麼他們這許多人,打你一個?”我冷笑一聲,道:“紅紅,我和你說的,是行俠仗義的人物。”我並沒有多說,只是這一句,已足夠令得眼前這個佔盡優勢的年輕人難堪了!他居然還會面上略爲一紅,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事。他向紅紅望了一眼,紅紅已經爬了起來,向我走了過來,紅紅的帽子,早已跌了下來,露出了長髮,她柳眉倒豎,滿面怒容,並無懼色,我早說過紅紅十分美麗,這時候看來,更有一股英氣。

那年輕人又不由自主地向紅紅看上幾眼,紅紅昂然來到了我的身邊,和我並肩而立,向那年輕人道:“你好不要臉!”

那年輕人面色一變,我連忙喝道:“紅紅!”

紅紅“哼”地一聲,道:“怕什麼?我就不信他有這樣的厚臉皮,敢將這一劍刺下去!”

我吸了一口氣,劍尖已經刺破了我的皮膚,我又立即鬆氣,劍尖又向前伸出了幾分,始終緊緊地抵住我的胸前。

我沉聲道:“紅紅,你根本不會武功,快離開這裡吧!”紅紅一昂頭,道:“我不走!”那年輕人面色一沉,道:“你想走也走不了!”我此際,已有八成肯定,那人是白老大的兒子,因此我立即道:“想不到白老大一世英名,竟然要毀在你的手中了!”

那年輕人一聽得我如此說法,面色又自一變,立即冷笑一聲,道:“你倒聰明得很,但卻也更不能留你的活口了,你認命了吧!”

紅紅一聽得他如此說法,突然之間,尖叫起來,可是,她才一出聲,神鞭三矮之一,立即一躍向前,掩住了她的口,神鞭三矮在長江下游,聲名如雷,紅紅怎能掙扎得脫那矮子之手?

那年輕人向紅紅的面望了一眼,道:“先別弄死她!”那矮子道:“是。”那年輕人手腕一伸,眼看那一劍,立即可以刺入我的胸中!但也就在此時,突然聽得一聲嬌呼,道:“哥哥,住手!”

那年輕人一聽那一聲叫喚,面色一變,立時縮手後退,緊接着,人影一閃,白素已經趕到,她一到就問道:“衛先生,你沒有事麼?”

我冷冷地道:“沒有什麼,只不過領教了令兄的手段而已。”

白素立即轉過身去,道:“哥哥,爹已經說過不要難爲他,你這是什麼意思?”她一說,那矮子也立即將紅紅放了開來,紅紅奔到了我的身邊站住。

那年輕人道:“這人留着,總是後患。”白素道:“我不管,爹說不要害他,他也答應不再管我們的事,你就不該那樣做!”

那年輕人尚未再開口,我已經搶先道:“白小姐,你錯了!”

白素愕然地轉過身來,道:“衛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道:“剛纔,我的確已不準備多管閒事,因爲我相信令尊白老大的爲人,絕不會做出什麼壞事來,但是我領教了令兄的手段之後,我卻已經改變了主意,這是要請你原諒的!”

老實說,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一聲不出。

但如果那樣的話,衛斯理也不成其爲衛斯理了!

那年輕人立即道:“妹妹,你聽到了沒有?”

白素道:“衛先生,我相信你不致於那麼蠢!”

我冷笑一聲,道:“白小姐,有時候,人太聰明瞭是不行的!”白素深邃無比的雙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好一會,才一聲不響地轉過身去,道:“哥哥,不管如何,事情由爹決定。”

那年輕人像是無可奈何,狠狠地向我瞪了一眼,道:“姓衛的,咱們走着瞧。”

我立即道:“姓白的,以後你最好不要打出令尊的幌子來,沒地使令尊丟盡了臉面!”

那年輕人西洋劍一挺,又要向我刺了過來,但是卻被白素一晃身形攔住。

他“哼”地一聲,道:“你可得小心些。”

我又豈甘示弱?因此也立即回哼一聲,道:“你也不能高枕無憂!”

他和我兩人,又對望了好一會,若不是白素在一旁,我們兩人,立時又可以拚鬥起來。他將手中的短劍一彎,圍在腰上,向神鞭三矮一揚手,道:“走!”四個人立時沒入黑暗之中。

白素嘆了一口氣,道:“衛先生,我希望你能夠重新考慮你的決定!”

我轉身向我軟鞭落地處走去,將軟鞭拾了起來,並不望她一眼,又將那柄手槍,拾了起來,才道:“恐怕你要失望了。”

白素向我走近來,道:“如果你知道你的敵人,是如何衆多,你一定會放棄你的主意了。”

我仍然不和她的目光接觸,道:“恐怕也不能夠吧!”白素呆了一會,才道:“好,你能和江南江北,七幫十八會的人作對麼?”我一聽得白素,竟然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心頭不由得突然亂跳!

要知道,沿着長江,江南四省,江北三省,有勢力的幫會組織,人人都知道,那便是七幫十八會。其中上海、南京兩地,便佔了三幫九會,尚餘的四幫九會,散處在其餘各地。

這七幫十八會的人物,倒並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樣,不時爭鬥流血,而是和平相處,兼且相互相助的,這本來是中國幫會組織的第一要旨。當年,國父孫中山先生,曾在美洲,出任全美洲洪門的大龍頭,鼓吹革命,這是孫中山先生看到了中國幫會的團結、行俠、扶弱、鋤強的本質之故。

而今,白素竟說我若是和他的哥哥作對,敵人便是七幫十八會的人馬,這人對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老實說,我絕對擔當不起!當下,我不由得呆呆地站着,出不了聲。

白素嘆了一口氣,道:“衛先生,我看你就打消了本來的意思了吧!”

我還沒有回答,紅紅已經“哼”地一聲,道:“什麼七幫十八會?便是七十幫,一百八十會,又怎麼樣?想欺侮人,就不行!”

紅紅的話,令得我心中一亮,同時,也使我下定了決心。

我沉聲道:“我當然不會和七幫十八會的人馬作對,但是如果七幫十八會的人馬。被一個人操縱,而那人卻又品行極壞的話,這件事我既知道了,便不能善甘罷休!”

白素向我緩緩地走了過來,在我面前三尺許站住,仰起頭來望着我。

我可以看得出,在她美麗的眼睛中,閃耀着一種異樣的,憂鬱的神采。

如果不是一個人的心中,對另一個人,有着極度的關懷的話,他的眼中,是無論如何,不會出現這種異樣的光采的。

她朱脣微動,像是要講話,但是卻並沒有說出聲來,她舉起纖手,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襟。又頹然地放下手來,長嘆了一聲,一言不發,輕過身去,身形晃動,白衣飄飄,轉瞬間,她那窈窕的身形,便沒入了黑暗之中。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惆悵,怔怔地站在那裡發着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呆了多久,直到紅紅“喂”地一聲,我才猛地驚起。紅紅呶着嘴,道:“天快亮了,你還站着不走幹什麼?”

我擡頭看天,果然已經發出了魚肚白色,拉了紅紅的手,向前走去,天色大亮之際,我們已經回到了家中,我連涼也不衝,就倒頭大睡。

我實在想痛快地睡上一覺,而且我的確也感到了極度的疲倦。但是,我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這半夜功夫,重臨田宅,我究竟有一點什麼收穫呢?我細細地想着,而且,迅速地對事情歸納起來,得出瞭如下的結論:

第一、事情的本身,究竟是爲了什麼,雖然還不知道,但是卻已經可知,那是江南江北,七省幫會人物,在白老大主持下的一次大集會。

第二、白老大可能已經不甚問事,實際上在指揮行事的,是他的兒子,那個狂妄狂性,陰險奸毒的年輕人。

第三、集會的日期是“十六”,地點是湯姆生道二十五號,我猜想那“十六”,是陰曆的十六,極可能是八月中秋的後一天,而集會則是以紙猴爲記的。

第四、既然明白了是白老大主持其事的,那麼,召靈專家杜仲的行徑,可以說一點神秘也沒有了,白老大在這許多年來,當然是一直藏在田宅的地底下,而蘿絲與那個花花公子,大概都是偶然發現了這個秘密而冤枉死去的。白老大的學識,如此豐富,他要利用錄音機,電晶體操縱的玩意兒,實是易如翻掌,不要說琴鍵跳動這樣的小事,再驚人一點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而且,我已料到,田太太所聽到的,一定是白素學着蘿絲的聲音,要他們搬家!

我也作出了決定,和以後行動的步驟。第一、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爲了什麼事和白老大的兒子作對?他究竟是懷着如何的野心。

第二、這件事,已不是黃彼得的能力所能解決的了,我不準備再去找他。

第三、有一個原來是七幫十八會中,黃龍會中的頭子,在此地一直很潦倒;是我一直在接濟他,我要向他去問一下,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對。

第四、在這幾天中,我的行動要極端的小心,因爲白老大的兒子,絕不會放過我的!

想到了這裡,我才濛濛朧朧地睡去,一覺就睡到了傍晚時分,才睡醒了過來,而且還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紅紅的尖叫聲及敲門聲所驚醒的!

我翻身坐了起來,只聽得“砰”地一聲,臥室的門,已被撞了開來。

門才被撞開,紅紅便跌了進來,她的後面,便是老蔡,兩人都幾乎跌了一交,方始站穩,我向紅紅望了一眼,不由得面上變色!

紅紅直趨我的牀前,哭喪着臉,道:“我……我……”她話還沒有講完,便“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紅紅豈輕易會哭的人?我一見她進來時,便已經吃了一驚,那是因爲她頭上的頭髮,一根也不剩,已被剃得清光,比老蔡的光頭更光!

如今,她又放聲大哭,我怎能不吃驚,因爲她還可能受了別的損害!

我連忙握住了她的手。道:“紅紅,究竟怎麼一回事?”紅紅哭道:“我一覺睡醒,頭髮就一根也沒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忙道:“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麼?”

紅紅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我的意思,臉上略略一紅,道:“沒有。”我直到此際,才鬆了一口氣,老蔡在一旁道:“紅紅,沒有了頭髮,哭什麼?不是像那個尤什麼納了麼?”紅紅啼笑皆非,哭喪着臉。

我道:“老蔡,別逗她了。紅紅,你平時可以戴假髮,而且,你剃光了頭,我們行起事來,也可以方便許多!”

紅紅一聽我的話,喜得直跳了起來,眼淚還未乾,就笑了起來,道:“我們?你是說,你允許我參加你的冒險?”

我笑道:“你明知我不許你參加,也是沒有用的,你不怕連頭也在睡覺中被人割了去,就只管和我在一起好了!”

紅紅道:“我不怕。”我知道那件事,一定是白老大兒子的“傑作”,他知道我不會如此渴睡,竟在紅紅的身上下手,這得人真可以說是卑鄙到了極點!這種卑劣的行動,非但不會嚇倒我.而且更令我憤恨!

我們草草地吃完了飯,紅紅忙着打電話,找美容院送假髮來,我則換上一條短褲,穿着一件背心,拖着拖鞋,神不知鬼不覺,從後門走了出去。

一路之上,我發現三次有人跟蹤我,但是都被我擺脫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已經來到了一個木屋區中,天色已經黑了,要在這樣的一個木屋區中找人,當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我又不能行藏太露,直到有一個小姑娘肯爲我帶路,我纔到了一間比所有的木屋更破敗的木屋面前。

我在門口叫道:“秦大哥,秦大哥可在家麼?”

叫了兩聲,才聽得裡面有人懶洋洋地道:“什麼人,進來!”

我伸手一堆門,幾乎將那扇門推落了下來,木屋中並沒有點燈,一股腐味和酒味,中人慾嘔,在一個不能稱之爲“牀”的東西上,躺着一個人。

那人正懶洋洋地轉過身來,一見是我,才“啊呀”一聲,跳了起來,道:“原來是你,什麼風吹來的?”

我笑了笑,道:“秦大哥,最近沒有出去?”

那漢子破口大罵,道:“他媽的,上那兒去?咱們不肯做偷雞摸狗的事,在這裡那能活得下去?兄弟,你大哥喜歡說實話,這幾年來,要沒有你,大哥只怕,早已經就死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酒氣噴人,我知道他這一發起牢騷來,就沒有完。

實際上,也難怪他發牢騷的。他是一個十分耿直的人,黃龍會原是在日本鬼子打進中國的時候才成立的,是一支以幫會形式組織的抗日遊擊隊,活躍在浙江山區,實在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也不知殺了多少日本鬼子。勝利了,他不會吹牛拍馬,不會欺善怕惡,自然當不了官,只是在山區,守着那十幾畝薄田,黃龍會的會衆,也已星散。

來到了這裡,空有一身本領,但是人生地疏,又有什麼用處,所以生活便一直潦倒不堪。這人也真有骨氣,一不偷,二不搶,不是到餓極了,也絕不來找我,當真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我當下打斷了他的話頭,道:“秦大哥,是沒有出去,也沒有人來找你?”他怔了一怔,道:“咦,兄弟,你怎麼料事如神?前四天,真的有人來找過我。”我心中大喜,忙道:“秦大哥,什麼人,找你什麼事?我正是爲這件事而來的,快告訴我!”秦正器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道:“兄弟,你大哥十年來,蒙你幫了不少忙,本來應該告訴你的,但是你並不是七幫十八會的人物……”他講到這裡,便搖了搖頭。我立即道:“秦大哥,我就是敬你這份爲人,但如果你知道了原委,一定會告訴我的了!”接着,我便將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全都講給了他聽!他還沒有聽完,便又大罵起來,將浙江土話中所有的罵人字眼,幾乎全部說完,才一拍“桌子”,那張“桌子”木來就不成其爲桌子,經他一拍,立即散成了幾片木片!我心中暗自慶幸他這一拍,不是拍在他所住的“房子”上,要不然,木屋也要散成木片了!他罵了半晌,氣仍未消,道:“原來白老大生了這樣的一個兒子,兄弟,你猜得不錯,四天之前,有兩個人,打着白老大的旗號,爲我送來了兩隻紙摺的猴子,說是八月十六,七幫十八曾尚存的首腦人物,即使遠在天邊,也會趕到湯姆生道二十五號去集會,除青幫、紅幫、洪門會、天地會、兄弟會之外,其他幫會,只准兩個人去參加。”我連忙又道:“是爲了什麼事,你可知道?”

秦正器又罵道:“操他祖奶奶,還不是爲了幾個骯髒錢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秦正器的話,令得我心中猛地一動,於廷文的話,立即又在耳際,響了起來:“有一筆財富,可以說是無主的財富……”我連忙問道:“什麼錢,秦大哥,你說說!”秦正器道:“什麼錢,我也不清楚,黃龍會本來就是一個窮會,不像人家那麼有錢,來的人說要帶上那塊破鐵片,我便知道是爲了那筆錢了!”秦正器的話,更令得我如同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道:“什麼破鐵片?”秦正器轉過身去,牀板掀了起來,在一大堆破爛衣服中翻了半天,才取出了巴掌大小,半寸厚薄的一塊鋼板來,“當”地一聲,拋在地上,道:“就是這個!”我連忙拾了起來,道:“秦大哥,你且點着了蠟燭!”

秦正器又找了半天,才找到火柴,點着了蠟燭頭,我就燭火一看,只見那鋼板的形狀,十分奇特,根本說不上是什麼形狀來。而在鋼板的兩面,都有字鑄着,字句無法連貫,是些毫無意義的單字。我看了一會,又問道:“這是什麼意思?”秦正器道:“好多年了,時勢變了,七幫十八會的人,有過一次集會,大家都說老家耽不下去了,要走,還要將錢帶走,又怕各自分散力量小,便將所有的錢,一齊集中起來帶走,黃龍會本來沒有錢的,但總算承蒙其他的幫會看得起,也算有黃龍會的一份,準備時勢平靜了之後,再將錢運回來大家分開。”

我一面聽,一面心中,暗自吃驚。中國的幫會組織之中,像黃龍會那樣的窮會,乃是絕無僅有的現象,大多數都是積存有巨量的金錢,每一幫都有司庫管理着這筆財富的,七幫十八會,這將是數目何等驚人的金錢,這樣大數目的金錢,的確可以使人犯任何的罪了!

秦正器續道:“七幫十八會中,當然是青幫最有錢,大家當時便不記數目,將所有的積存,都交到了青幫的司庫手中。”

我問道:“那和這塊鋼片,又有什麼關係?”

秦王器道:“兄弟,你聽我說,你知道,各幫會的司庫,在幫會中地位既高,而且身份又極其神秘,那青幫的司庫,我以前也沒有見過他,嘿,真是一條好漢子,他當衆宣佈,藏錢的地點,他已經找妥了,他將埋錢的地點,鑄在一大塊鋼板之上,當場將鋼板,擊成了二十五塊,分給七幫十八會的首腦,不是七幫十八會的首腦齊集。便不能找到地點!”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我說那司庫是好漢子,驚人的事情,還在後面哩!”

我已經被秦正器的敘述所吸引,聽得出了神,忙道:“還有什麼驚人的事情?”

秦王器道:“當時,由青幫的司庫去負責處理這件事情,大家等了二十多天,青幫的司庫纔回來,他說,這筆錢,是千千萬萬幫會的兄弟的,因爲數目太大,他怕會有人起異心,所以,將帶去的十個人,一齊殺了!”我聽到此處,不由得低呼了一聲,秦正器道:“當時,大家也是譁然。因爲他所帶去的人,各幫各會都有。但是,青幫司庫卻立即道,他自己回來,並非偷生,只不過是爲了要將這件事,向大家報告而已!當時,他便說連他自己,也不能例外,要自刎而死,大家都知道他殺那十人,原是爲了七幫十八會的幫衆會衆着想,那裡肯由他自殺?但是他卻執意要自殺,說不如此,不足以明志。”

我點頭道:“不錯,確是一條硬漢,後來結果怎麼樣?”

秦正器道:“結果,大家不讓他死,他便以尖刺,刺瞎了自己的雙目!”

我尖聲道:“刺瞎了自己的雙目?”

秦王器道:“是啊,他自從瞎了眼睛之後,就算不死,就算二十五塊鋼板,一齊落到了他的手中,也一定無法找到藏錢的所在了!”

我聽到了這裡,已經明白於廷文是什麼人了!

他當然就是當年那個青幫的司庫!我不禁感嘆金錢的誘惑力之大!我相信於廷文當年,的確絲毫也末曾有任何私心,要不然,他當然就可以帶着那些錢,遠走高飛,誰也奈何不得。

但這許多年來,他一定連做夢都想着這一筆錢,終於禁不起誘惑,而決定偷偷地將之起走,他又知道大集會在即,所以了心急起來,找到了我。

他之死,當然是因爲他的秘密被露了的緣故,我對他的死,絕不同情,而且還對他居然以這種事來找我合作而氣憤。

但是,我對於害死他的人,卻更具憤恨,因爲害死他的人,分明是想在於廷文的身上,拷打出這個秘密來,所以於廷又纔會死得如此之慘。

而郭則清是不幸作了犧牲品,捲入了一場退完全無關,只怕他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漩渦之中!

我在呆呆地想着,秦正器自顧自地說着,道:“從那次大集會之後,不到半年,便什麼都變了,走的走,逃的逃,誰知道誰在那裡?白老大忽然想要分那筆錢,一定是他那龜蛋兒子的主意,我想,人是找不齊了,像我那樣,如果不是命硬些,有十個也死了,誰還會知道我那塊鋼片的下落?”

我走了定神,道:“那你去不去參加這一次的集會?”秦正器道:“自然去,不當着白老大的面,罵罵那小王八蛋,我也不姓秦了!”

我連忙道:“我還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秦正器道:“什麼事?”

我想了一想,道:“如今事情還不在於這筆錢能不能找得到,而在於白老大的兒子,得到了這筆錢後會來作些什麼壞事!這件事,我決定管上一管!”

秦正器道:“當然要管。但是如何入手啊?”

我道:“我已經想好了,我和你身材差不多,當年大集會,至今已有多年,樣子變些,誰也認不出來,來找你的那兩人,當然是小角色,只見你一次,也不會將你的樣子記在心中,我化了裝後,你將紙猴子和那鋼片給我,我去湯姆生道二十五號,參加那次集會!”

秦正器聽了,呆了半晌。

我又道:“我都想過了,我有一個朋友,是一國的外交官,前一個月,調到這裡來了,你躲在他的領事館中再安全也沒有了!”

秦正器又呆了半晌,才道:“外國人,可靠麼?”

我所說的那位朋友,就是“鑽石花”那件事中的G領事,因此我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可靠!”

秦正器自袋中摸出了兩隻紙猴子來,連那片鋼片,一齊放在我的手中,望了我半晌,道:“兄弟,你可得小心啊!”我道:“我知道,如果分到了錢,我如數交給你。”秦正器怒道:“你這是什麼話,黃龍會本來是窮會,也不會稀北鶉說那,你再說一個錢字,我將你從山上叉了下去!”

我自然知道,當年爲於廷文所藏起的那筆錢,即使分成了二十五份,也是驚人已極的數字,但秦正器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小心將鋼片和紙猴子藏好,連夜和他去找G領事,G領事自然一口答應。我知道將秦正器安排在那種地方,當然是萬無一失,便回到了家中,紅紅早已在門口等着我,她頭上已戴上了假髮,但是那假髮卻是金黃色的!

她一見我便叫道:“可有什麼進展?”我笑道:“金髮美人,一點進展也沒有。”我不敢將我在這幾個小時中獲得的成績,講給她聽,因爲冒秦正器之名,去參加七幫十八會的大集會,這豈是鬧着玩的事情?

我看出紅紅的面色似是不十分相信,但是她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反倒很高興地,一蹦一跳,走了開去。

第二天,我看了報紙,果然田利東夫婦,已經離開了那一所巨宅,到歐洲去遊玩去了。

普通人看到這樣的一則“時人行蹤”,那裡會想得到其中有這樣驚人的內幕?

接下來的幾天中,我每天到醫院去看小冰,小冰並無起色,到了第四天,陰曆已經是十四了,卻突然出了事。

中秋節在當地來說,是一個十分熱鬧的節日。

這幾天,紅紅似乎將整件事情忘了,從十三開始,她便和老蔡兩個人。忙着在天台之上,張燈結綵,到十四,她叫我上天台去看,我幾乎笑斷了腰。那是中西合璧,不知像是什麼東西的佈置。

當然我也很喜歡過中秋節,但是這樣的過法,我卻不敢贊同。

紅紅叫我上天台去是七點鐘。我記得很清楚,因爲她來叫我的時候,我正在爲鬧鐘上。

等到七點半鐘,我聽得老蔡在大聲地叫着“紅紅”,我並沒有在意。

五分鐘後,老蔡推開了我的書房門,張望了一下,我回頭道:“紅紅沒有來過。”

老蔡咕嘰着道:“奇怪,她上那裡去了呢?”那時候,我仍然沒有在意,還是自顧自看我的書,實際上,我看書也看不進去,因爲八月十六,就在眼前,這一次,只怕是我曾經經歷過的冒險生活之中,最驚險的一次,我只是在盤算着如何應付,才能順利渡過難關。

八點,老蔡叫我下樓吃飯,只有我一個人,我問道:“紅紅呢?”

老蔡雙手一攤,道:“不知道她上那裡去了。”我道:“你一直沒有找到她?”

老蔡搖了搖頭,道:“沒有。”我開始感到事情有一些不妙,立即放下筷子,奔上天台。天台上,滿地是彩紙,有一張紅紙,只剪到一半,剪刀也就在紙旁,顯然,紅紅離開得十分匆忙。

我細細地想了一想,七點鐘我和紅紅見過,但我只是等了五分鐘,便拉下嘟着嘴的紅紅,跑了開去,接着,便聽得老蔡叫紅紅的聲音,到如今,紅紅不在這屋子中,已有將近一個小時了。

這幾天,我曾經特別吩咐她,叫她千萬不能亂走,連出大門口也要和我一起。紅紅不是不知道這事情的兇險,她再淘氣,也不會不聽我的話。那麼……我幾乎沒有勇氣想下去,她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我在天台上細細地勘踏了一會,除了一片凌亂之外,一點其他的線索都沒有。我回到紅紅的房中,也是了無跡象,老蔡一直跟在我的身邊,道:“會不會你剛纔笑了她一場,她生氣了,又走了?”

我道:“總不會又躲在地窖中吧!”

老蔡苦笑了一下,道:“那麼,她……,呢?”

我想了一想,道:“如今我們要想找她,也沒有辦法,只有再等等看。”

回到了樓下,我只是草草地吃了一碗飯。便再也吃不下,飯後不久,電話鈴響了起來,我拿起來一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衛先生麼?”我立即感到這個電話,來得十分蹊蹺,道:“是,你是誰?”

電話中那女人的聲音,“格格”她笑了起來,十分風騷而討厭,道:“你等一等,有人要和你說話。”我立即道:“喂,喂,你是誰?”

我的話才一出口,便聽得話筒中,傳來了紅紅的聲音叫道:“理表哥,理表哥!”

我連忙叫道:“紅紅,你在哪裡?”

但是紅紅的聲音。立即聽不到了,又傳來了那女人的討厭聲音,道:“怎麼樣!”我又怒又急,厲聲道:“你們是什麼人?下流胚子!”

我可以斷定那女人一定不是什麼綁票者,而紅紅的失蹤,也不是尋常的綁票案,那一定是白老大的兒子所指使的醜事,所以才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了起來。怎想我這裡才一罵,“得”地一聲,那女人已經將電話掛斷了。

我放下電話筒,想了片刻,心中反倒平靜了下來。一則,紅紅還活着,二則,他們一定也知道,紅紅如果有什麼不測,我一定更不會甘休,他們不敢在我身上下手,而只是在紅紅身上打主意,可見得他們不但行徑十分卑劣,而且對我也十分忌憚。

而他們將紅紅擄了去,當然是有着要脅我的目的,我要反而令得他們着急一會!我立即吩咐老蔡,道:“有電話來,你來聽,不論是什麼人,都說我出去了,請他留下電話號碼。”

老蔡道:“紅紅,她究竟……怎麼了?”

我說道:“老蔡,你放心,她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一點也不用害怕!”

老蔡點頭答應,我點上了一支菸,細想了一想,那女人一定會不斷地來電話,直到她將我找到爲止,我如果及時和警方聯絡的話,當可以查到電話的來源,也可以找到匪窟了。

因此,我立即又和陳警官通了一個電話,請他幫忙,陳警官聽說事情和郭則清受傷有關,便立即答應下來。我佈置完畢,便任由老蔡坐在電話機旁。

從八時半,第一次電話起,一直到中夜十二時,每隔二十分鐘,那女人就打一次電話來,每當老蔡要她留下電話號碼,她立即掛上,十二時之後,我立即和陳警官聯紹,可是,所得到的答案,卻一點用處也沒有,因爲那女人用的乃是公共電話。

以後,仍是每隔二十分鐘一次電話,到一點十分那一次,我自己拿起了話筒。對方仍然是那女人,道:“衛斯理回來了沒有?”

我沉聲道:“我就是!”那女人笑了幾聲,笑聲十分勉強,道:“你好興致啊,上那裡去了?”我故作輕鬆,道:“到夜總會去坐坐,沒有什麼事麼?”那女人道:“你想不想見你的表妹?”我哈哈笑道:“我正感到討厭啦,有你們招待她幾天,再好也沒有了!”我話一說完,立即放下電話。

我在剛纔的電話中,聽出那女人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在“冷戰”中,我已佔了上風,所以我纔可以再急一急他們。

果然,不到兩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那女人急急地道:“別掛上,衛先生,別逼我們撕票!”

“撕票”!我幾乎想笑了出來,她還在裝腔作勢!可是,緊接着,那女人的話,卻令得我暗暗吃驚,只聽得她道:“你表妹家在美國,很有錢,我們調查過了,衛先生你也是拿得出錢來的人,我們不要多,只要二十萬美金就行了!”

我不由自主地反問道:“要二十萬美金?”我絕不是吃驚於這筆數目,而是我吃驚是那女人真的是一個綁票勒索者!

那女人的聲音立即道:“不錯,只不過二十萬美金,要以美金支付。”

我定了定神,道:“請你們的首領講話。”那女人一笑,道:“我就是首領。”我實是不能相信,她真的是綁票勒索,而不是受了白老大指使的人,因此我試探地道:“原來是女首領,那麼,在背後指使你的是誰呢?小白麼?”

那女人道:“小白,什麼小白?”我不確定她是早有準備,故作如此,還是根本不知道我所說的“小白”是什麼人,只得道:“好,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付款?”那女人道:“明天,你到清靜山去,我們會有人和你聯繫,你要親自去!”

我一算,明天是中秋,去了清靜山,十六晚上,我可能趕不回來。那女人不住地道:“最好要小額美鈔,你是有辦法籌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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