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發呆。不,絕對不會錯。馬先生方纔並沒有推開車門,可見傳言中他有那種讀心秘術確實不假,鄭昭也有這等本領。難道因爲他們都有這門秘術,是同門師兄弟,所以馬先生才冒險放了一馬?想來又絕無可能。大統制是何許人物,如果馬先生真的是鄭昭的同門師兄弟,還會如此信任他,要他來搜捕鄭昭麼?可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饒是他頗富智計,實在想不通此中的前因後果。
蔣鼎新見馬先生坐回車上,便向宣鳴雷揚揚手道:“宣將軍,請回吧,駕車可要小心點。”他心想這宣鳴雷膽大妄爲,只怕做了點不太合法的事,被馬先生看出來了。他頗爲自律,看不得手下作奸犯科,如若是平時,定要藉機一查到底,整整這個宣鳴雷,也好讓鄧滄瀾以後無法再庇護這個得意門生,但現在另有要事,已無閒暇去管這些旁枝末節了。宣鳴雷忙閃到一邊,看着蔣鼎新的大車和人馬擦肩而過。
馬先生一走,車中的鄭昭便無聲地長舒一口氣。鄭夫人見他額頭竟全是豆大的汗珠,方纔只怕已嚇得魂不附體,心想:“阿昭怎麼嚇成這副模樣?”她掏出汗巾要給鄭昭擦汗,只是這般一動,傷處又有點疼。鄭昭接過汗巾,擦了擦,仍是不說話。等蔣鼎新一行人走了,車門被輕輕一拍,宣鳴雷在外面道:“公意如何?”
鄭昭低低道:“沒事。”
想不到馬先生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南武肯定不知道,不然絕對不會派這個人過來。他仍然有點後怕,卻也有了無限欣慰。人算不如天算,南武的手段確實厲害得難以想像,本來自己是肯定走投無路,唯有死路一條,左暮橋雖然最終決定要出賣自己,但被自己及時發現,而且一是遇到宣鳴雷,二是南武竟然會派來馬先生,全是南武和自己都未曾料到的事。馬先生對自己確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自己食肉寢皮,但因爲司楚,他終於放過了自己,這真是天可憐見了。他想起鄭司楚剛出生時,自己也曾起過將這個孩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滅掉的主意,但那時妻子對自己恨意已深,身心全都放在了兒子身上,他心下實是不忍再給妻子一個致命的打擊。隨着鄭司楚長大,漸漸可愛,又漸漸英武,嶄露出過人的才能時,他已不知不覺地將這個與自己本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視若親生一般。本來他並沒有多想,但正是因爲對鄭司楚已有父子之情,在這個已經絕望的時候,又因此而現出了一線生機。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吧。他想着。二十餘年前的一念之仁,最後還是救了自己一命。他不覺握住了妻子的手,耳語般道:“小薇,你的傷怎麼樣?”
鄭夫人對他本來已行同路人,長年分居,但鄭昭昏迷後,鄭夫人才發現自己對丈夫實是不能無情,現在對他的恨意更已蕩然無存,微笑道:“不要緊。”
鄭昭點了點頭,扣了扣車廂前的小窗板,低低道:“走吧。”
此時在蔣鼎新的大車上,馬先生和蔣鼎新兩人仍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馬先生是大統制的全權特使,雖然蔣太守官職比他高出不知多少,但對馬先生,蔣太守甚至有點諂媚。馬先生微笑着,心裡卻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馬先生名虛靜,屬法統上清丹鼎派。因爲身懷秘術,被大統制招納。馬先生雖然是法統之人,但仍有建功立業之心,因此馬上首肯。大統制派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來東平城找出鄭昭的下落。對這個落難的國務卿,馬先生實已極有恨意,因此日夜兼程趕來。只是讓他意外的是,就在發現鄭昭在車裡的同時,他還發現了鄭夫人的一個秘密。
鄭昭的兒子,竟然是那個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