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是艱辛的，多方都有各自的利益，這絕對不是小錢。
去年全球年銷售超過10億美元的重磅炸彈藥物有120個，輝瑞的樂瑞卡是唯一上榜的鎮痛藥，達到50億美元。
想想都讓人流口水的新藥，誰肯輕易放棄？
華海集團胃口最大，他們想佔50%：“3期臨牀實驗要投資幾個億，這些錢是不是由我們出？只有我們才能將產品賣到全世界，海外專利申請國內沒人比我們熟悉。”
紅楓市政府不同意：“省級重點實驗室，政策，編制，製藥廠的地皮和建設，這些都是我們給的，我們至少要20%。”
沈代表也想佔30%：“要不傑青基金你們搞定？長江學者，院士，你們來操作？萬一諾獎到頭上來了，你們包裝運營？”
三方都是強者，誰都不肯退讓，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蔡教授在旁邊聽了半天，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機會：“唉唉，我們呢？說好的讓我們進組的。”
沒人理他，本來就不夠吃的，誰還會給他留一口？
這場新藥盛宴，分享者衆多，而且不缺猛獸。
楊順團隊是捕到獵物的雌獅子，捕獵技巧嫺熟，可惜沒有能力保護好獵物，被羣攻後，只能忍痛割肉。
華海集團是鬣狗，最貪吃，跟獅子是死敵，常常從獅子嘴裡搶奪食物，利用自己是醫藥巨頭，體量大，勢力廣，人多勢衆還特有錢，最喜歡欺負搞研發的獅子們。
沈代表那一羣人是禿鷲，見好處就上，他們速度極快，胃口極好，成羣地站在胡楊上，盯着整片土地，任何殺戮盛宴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他們定要分一杯羹。
紅楓市政府是平頭哥蜜獾，在幾方中實力最弱，但強在無所畏懼，誰敢從他們嘴裡搶食，他們也會毫不客氣地還擊。
而蔡教授，這種小螻蟻哪有資格上桌？連殘渣都吃不到！
發現被拋棄，他們已經絕望了，但是求人不如自救，他們還有最後的絕招沒有使出來，在利益面前，他們可以不擇手段！
談判從早上持續到下午，沈代表終於提出方案：“四方共同成立製藥公司，擁有CAT-酮以及所有相關的衍生物的全部商業權益，華海集團45%，紅楓市政府15%，我20%，你們研發團隊20%。”
製藥和銷售不分開，好處就是國家控股，誰敢鬧幺蛾子，國家會出面收拾，華海集團賣力地銷售，推廣，打通藥監局關係，儘快進入醫院，紅楓市政府監管內部賬目，提供審計，楊順和沈代表搭便車不操心，專心分錢。
但這個方案，汪芸不同意：“30%是實價底線，請不要試探我們的耐心。”
沈代表有點不耐煩：“沈小姐，你們已經可以名利雙收了。”
汪芸戲謔道：“我們也可以找家國際藥企合作，不是照樣名利雙收？我想，擁有重磅鎮痛藥的輝瑞應該很歡迎我吧，還有諾華，羅氏，強生，拜耳，我有不少這方面的資源。”
沈代表對這個女人很不友好，冷冷說道：“可是你別忘了，技術有時候並不值錢。”
汪芸和楊順瞬間愣住，其他兩方的代表，都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
沒錯，你確實擁有技術，但技術以外的世界都是他們掌控，他們纔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他們願意分多少蛋糕，你才能吃多少。
好殘酷的現實！
見汪芸氣得差點暴走，楊順連忙按住她的手，讓她冷靜，問道：“蔡教授他們人呢？”
中午吃了飯之後，蔡教授等專家就不見了人影。
沈代表冷冰冰地吐出三個字：“出局了。”
臥槽，這特麼的……好狠！
楊順和汪芸感覺後背涼涼的，這羣人真是可怕，這麼做，恐怕是在殺雞儆猴吧？
看着沈代表的表情，楊順感覺到了一絲不耐煩。
不行，不能讓對方這樣帶節奏，再帶下去，說不定自己這邊會壓力劇增，精神崩潰。
這一招怎麼解？
楊順迅速思考着，手指頭敲着桌面，有了，編故事是他的強項，反正蔡教授不在，就把髒水死勁兒往他身上潑就是。
他說道：“我最近剛剛聽說了一件事，覺得有必要和大家分享一下。”
“你說。”
“大家現在都知道了，CAT-酮是從貓薄荷草裡提取到的，我們第一次和蔡教授見面時就提起過，他還追着我問了很多細節。”
“沒錯，他看了你們的文檔，不過有價值的內容不多。”
“當時我特意做了加密保護，就是防了他一手，我擔心技術泄密。”
楊順嚴肅道：“爲了提取到這些寶貴的物質，我向全國各地最大的幾家植物批發基地訂購貓薄荷草，並且和他們保持了良好的合作關係。就在那次見面後，沒過幾天，這些批發基地給我打電話，說有一家單位找他們大量收購貓薄荷草，要幾十公斤，順豐發貨，根本就不計較成本，他們覺得很奇怪，問我是什麼情況。我問收貨人是誰，他們說是中京917研究所。”
嘩啦啦，對面團隊的人都坐不住了，一陣喧譁。
這不正是蔡教授工作的保密單位嗎？
姚副廳長愕然，悄悄看向楊順，這不是他私底下告訴的嗎？他注意到楊順一絲敏銳狡黠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肚子都快笑疼，真是隻小狐狸，這小子竟然在耍詐！
但其他人並不知道，還以爲真的有這回事，頓時生氣了。
“他們這是想幹嘛？又開爐竈？”
“蔡教授太過分了！”
“竊賊！”
“回頭我過問一下。”
他們已經把CAT-酮視作自己的產品，當然會對外人產生強烈的敵意，同仇敵愾了。
誰是竊賊？真的只有蔡教授是竊賊嗎？雙標原來是這麼玩出來的，呵呵。
楊順懶得糾纏這個問題，笑了笑，繼續說道：“蔡教授肯定是看到了巨大的前景，所以決定親自動手。我從他不斷刨根究底問技術細節，就猜到這一點了，他沒安好心。”
“另外，去年底，特普浪在白宮發表演講，宣佈鎂國進入公共衛生緊急狀態，他會加大打擊阿片類鎮痛藥流入鎂國的力度，這是他競選時的主要承諾之一，這也意味着未來幾年，全球鎮痛藥市場將會掀起腥風血雨，我們最好的機會來了。”
“這是我們的機會，同時也是我們同行的機會。中科院雲昆動物研究所的離子通道藥物研發中心，他們和上滬長征醫院合作，從傳統中藥冰片中提取到鎮痛劑，並且開始臨牀實驗了，我們比他們晚了一步。”
衆人臉色黑了起來，這還真是同行競爭。
楊順繼續道：“中科院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也在做，他們和加州大學歐文分校合作，從傳統中藥延胡索中間提取到‘去氫紫堇球鹼’，也正在研發副作用小，沒有成癮性的止痛藥，我們又晚了一年多時間。”
衆人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楊順毫不留情，繼續道：“還有中京化大對曼陀羅……”
沈代表連忙制止：“別舉例了，你想說明什麼？”
楊順聳聳肩：“我就是想證明一下，技術還真的很值錢。你們要是不給我們吃飽，我們就沒力氣幹活，全國有的是技術人員在做相同的事。吶，蔡教授不是回去了嗎？你們等着瞧吧，他肯定會再拉一個山頭起來，說不定跑在我們前面，搶注專利。”
他敢！
沈代表很想咆哮，但硬是忍住沒說出來。
華海醫藥和紅楓市政府的人都陰沉着臉，這還真是棘手，就算用行政命令攔下蔡教授，還是那句話，國際巨頭藥企虎視眈眈着呢，蔡教授要是想通敵賣國，那真是分分鐘的事，人家拿着美金和綠卡，舉雙手歡迎。
“所以，30%分紅權，這是我的底線，請各位談妥了再來找我們。現在5點了，我們準備下班，告辭。”
楊順站起來，汪芸和律師等人收拾資料，連一起吃晚飯的機會都不給對方，昂首離開會議室，揚長而去。
沈代表重重哼一聲：“狂妄的年輕人！”
姚副廳長還在幫楊順說好話：“可是他們有狂妄的資本，沈代表，咱們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答應他們？”
不答應不行啊，楊順他們不簽字，所有權就定不下來，要是再拖下去，明明是一手好牌，說不定還會打輸。
由於信息量太大，當天晚上各方都毫無保留地動用了資源。
華海集團打電話叫總部派人支援，沈代表詢問背後主子的意思，紅楓市政府連夜召開常委會討論。
第二天早上，聯合談判團隊變成30多人，據理力爭，最終提出第二個方案。
“華海集團48%，紅楓市政府12%，我這邊15%，你們研發團隊25%。”
看到汪芸和楊順一言不合，又要離席，沈代表熬了一宿的眼睛，通紅通紅，差點流血淚了。
“等一下！”
沈代表連忙叫住：“我們可以幫你去鎂國讀博士，四年後回國，我給你拿下‘青年千人’的名額。”
楊順以爲聽錯了，指着自己：“是給我嗎？還是給陳副教授？”
沈代表點頭：“只是給你一個人，如果後續藥物研發順利，陳副教授也可以。以後你就可以走葉教授同樣的道路，青年千人後面是國家傑青，長江學者，候補院士，最後到院士，我會爲你引薦一些人，帶你進入這個圈子，我給你介紹院士當導師。”
聽懂了，沈代表這是直接拉攏楊順，進入利益團隊，依附在某個大山頭上。
汪芸很動心啊，楊順要是能成爲院士，她肯定會特別高興，多大的榮譽啊，絕對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