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羅氏高層有點慌,逐漸沉不住氣了。
他們從辛笛手上拿到的部分資料表明,楊順確實發現了對膀胱癌細胞有抑制的藥物。
他在紅豆杉中提取到了多西紫杉醇的同分異構體,在喜樹中找到羥基喜樹鹼,前者是全世界公認的高效廣譜抗癌藥物,後者針對膀胱癌有特效。
意外的是,這份數據顯示,楊順找到的這些物質,抗癌效果比已知文獻上的更強。
“這可能和楊順的植物學家身份有關,他現在有一個龐大的採集團隊,在全世界各地幫他採集優質物種,所以他可能找到更高效的藥物。”
羅氏戰略市場部門分析師是這麼認爲的,他將一份資料遞給幾位決策人看。
“據我們調查,歐洲一個叫愛德華的前默克研究員在與楊順合作,他們是很好的老關係。東南亞至少有六家公司在幫他在叢林尋找,南美和非洲應該也有。這件事,楊順已經佈局好幾年了。”
就像礦車滿地圖跑一樣,養一堆蛙兒子,滿世界到處帶當地特產,是一個道理。
幾位高管無言以對,面面相覷,這個楊順還真是一條路走到黑,植化工作做到死,偏偏還讓他幸運地找到那麼多有效植物藥!
另一人猶豫說道:“現在蜂鳥似乎出了點問題。”
其他人驚疑:“什麼問題?”
“他想直接與我們交易,面對面,繞過中間人,而且要全款。”
“這不可能。”
“沒這個規矩。”
“如果我們不同意,那蜂鳥就拒絕和我們交易。”
“蜂鳥”就是辛笛的代號,他要求直接交易,買家少花錢,賣家多賣錢,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幾人爭執一會兒,發現沒有好辦法解決,最主要的是,他們拖不起。
遲一天,楊順就有可能把這款膀胱癌藥物賣給其他公司,相信輝瑞,默克,強生應該很願意從羅氏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蜂鳥說,他已經拿到了全部的資料,楊順沒有註冊過相關專利,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他要價多少?”
“8億美元。”
“What?他怎麼不去搶銀行?”
“蜂鳥知道藥物的真正價值。”
“所以說蜂鳥很聰明,他只做一次,立刻可以變成億萬富翁。”
價格當然可以再談,繞開中間商,8億報價應該可以攔腰斬斷,其實羅氏這邊是心動的,4億就能拿到膀胱癌藥物,比默克的15億歐元要划算得多。
前提條件是,藥物有效。
高層商量了很久,羅氏最終決定鋌而走險,派遣專家團隊前往紅楓。
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考慮到安全性,專家來自一個羅氏控股的獨立實驗室,律師和檢驗師是請來的第三方機構。
這樣可以保證即使事情敗露,也沒人知道買家是誰,商業間諜畢竟是醜聞,對羅氏的聲譽影響很大,誰知道紅楓是不是一個大陷阱?
見對方同意見面,辛笛佈置起來。
他先在紅楓高科技產業園找到一家專業生物檢測機構,租賃了其中兩個實驗室,全封閉式,借用該機構的部分儀器,先期與羅氏的專家共同商議了檢測方案,由羅氏華夏分公司帶着測試材料,實驗動物過來。
膀胱癌細胞測試分兩部分,一個是培養皿觀察細胞,研究理論,另一個是處理移植的膀胱癌動物模型,實踐操作。
至於用在人身上的臨牀測試,暫時擱置,人試驗需要的時間太長,雙方都不想拖延,時間越久,越容易出幺蛾子。
辛笛請了五天年假,全部待在這家機構,和羅氏的專家一起鎖上門,吃喝拉撒睡都在這裡,所有的通訊儀器全部禁止帶入,任何數據都沒法帶出去。
最主要的是,關鍵步驟是辛笛親自操作,連羅氏專家也被防着一手,他只需要證明有效就行,不需要演示細節,細節要等錢到賬後再轉交。
漫長的五天,每個人都如同煎熬一樣,忐忑不安。
終於,第三方機構給出準確結論,辛笛確實有能力獨立完成膀胱癌動物模型的治療,而且提供的藥物確實對單獨的癌細胞,以及小鼠模型都有良好效果。
這也意味着,雙方有達成交易的基礎。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人類膀胱癌治療沒那麼容易,不是打一針,或者吃點藥,就能好的。
人類膀胱癌治療多半是切除,化療,往往還有尿路感染復發,要經常往膀胱內打藥,所以抗癌藥物很重要,治療手段也很重要。
羅氏的律師代表用這個理由砍價:“最多給你1個億。”
辛笛收拾包裹,談都不談,話都不想和對方說。
羅氏律師將辛笛攔住,又彙報上去,將價格上調到2億。
“你們來之前,我說了8億,你現在說2億?”辛笛冷笑道:“和你們這些沒誠意的人說話,是浪費我的時間,我明天就聯繫輝瑞。”
律師說道:“可你知道多西他賽的治療方法嗎?多西他賽不貴,貴的是治療方案。”
多西他賽是加拿大一家公司的膀胱癌治療方案專利,是羅氏最強的競爭對手,技術最值錢。
辛笛反問道:“所以這就是你們還價的理由?你認爲治療方案價值6億?我最後重申一遍,低於5億美元別跟我說話。對不起,我要走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過時不候!”
他的強勢是建立在楊順給予的技術力量上,這幾種藥物裡面藏着楊順的一部分變異能力,清除膀胱癌細胞的效率當然高,而且因爲禁止帶出實驗室,所有試劑用完銷燬,所以不可能出現泄密。
唬人足夠了,造假更是輕鬆。
羅氏專家團隊早就心動,只是用各種理由砍價。
1億美元是一筆很大數字,羅氏也必須悄悄調動總裁基金才能出這筆錢,回頭還要在公司內部做賬,很麻煩,當然能少一點是一點。
辛笛還是沒能走出去,律師連拉帶拽將他留下。
講道理,擺條件,提要求,拉七扯八,談判談到凌晨時分,呵欠連天,辛笛終於鬆了口,一次性4億打包賣出,低於4億免談。
羅氏同意了,4億美元付款需要時間,辛笛也要準備,讓自己的律師在開曼羣島註冊了幾家公司,接受4億轉賬。
時間一晃就過了二十天,羅氏進行雙線作戰。
明線上,他們派人來植化所參觀,與楊順進行技術交流,談合作方式,砍價,拖着楊順。
暗線上,他們和辛笛進行轉賬,4億到賬後,錢貨兩清,辛笛交出了全部資料。
羅氏的動作非常迅速,在拿到辛笛資料後,加班加點做驗證,他們要整理資料,直接做臨牀,同時向世界各國註冊專利。
而明線上,他們還在裝作無辜,幾百萬,幾千萬這麼慢慢磨,麻痹楊順。
只是到了七月底,楊順突然收攏談判戰線,拒絕了一切醫藥公司的合作談判,並且封鎖植化所大門,閉門整頓。
他勃然大怒,說自己實驗室發生嚴重的泄密事件,並且警方出現在實驗室內,帶走了所有的員工,一個個進行單獨審問。
消息被不小心傳出去,業界譁然。
尤其是那些正在談判的醫藥巨頭,準備和楊順技術交流的科研機構,都表示不敢相信,楊順的研發團隊竟然泄密?
最害怕的人不是羅氏,他們龐大的律師團隨時可以奉陪打官司,無所謂的。
最害怕的是張主任,他整天無精打采,膽戰心驚,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懷疑是警嚓來抓他,連聽見120救護車鳴笛的聲音,都能讓他血壓升高。
醫院裡哪能沒有救護車出入?
不行,醫院裡待不下去了,張主任是腫瘤科主任,隨時可以下班,沒人管。
他先開着車,來到一個偏遠的茶樓,一個人要了杯茶,坐下來仔細思考人生,越想越不對勁,覺得事情很蹊蹺,最終決定先出去躲一躲。
他又返回醫院,先把自己的住院手續辦好,自己蓋章,送到醫院領導那裡,準備用生病的理由躲一段時間。
接着,他又從保險櫃裡把值錢的票據,銀行卡,現金,全部裝進行揹包,準備帶走。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大門被人強行推開。
一羣黑色制服的警嚓走進來,舉着證件,冷冷地說道:“張喬遠,我們是紅楓市經偵大隊的警嚓,我們懷疑你和一樁重大商業盜竊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張主任手裡的揹包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驚愕地不能說話,愣在原地,直到兩位警員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他才醒悟過來。
“放手!我是被冤枉的!你們別碰我!”
張主任滿頭大汗,很想掙脫,但警員小夥子力氣大,將他死死抓住,還想拷住他。
辦公室裡除了一隊警嚓,還有醫院的大領導,院長他們都在,一些腫瘤科的同僚也在看熱鬧。
院長有點難堪,低聲在帶隊警官耳邊說道:“王隊長,能不能給點面子,他好歹也是個教授,注意點影響好嗎?”
王隊長哼一聲:“拷起來,給他頭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