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爭時間

襄京皇城

郭天在路上僅花一月時間就抵達了襄京,到襄京後就馬不停蹄的向皇城裡趕,去見已經病入膏肓的皇帝。

皇帝寢宮的龍牀前早已跪了一地的人,嬪妃,皇子,王侯,都恭恭敬敬的跪在龍牀前。郭天放一進寢宮,就快步上前,跪在牀前,眉頭緊皺,有些慌張的喚道:“父皇,父皇,兒臣回來了。”

老態龍鍾的皇帝微微睜開眼,從眼皮的縫隙中看到還沒有換下戎裝的兒子,“太子你回來了”。

“兒臣回來了,父皇您不用擔心,兒臣會找最好的藥材,最好的御醫的治好您的。”郭天放握住皇帝放在明黃色錦被外的蒼老的手。

“沒用的,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朕吃了那麼多的丹藥都沒用,迴天無力了。我知道國師被敵軍俘虜,不知所蹤,朕僅存的希望也覆滅了。”皇帝的聲音顫巍而無力。

郭天放不自覺的皺了皺眉,“父皇,您不要太悲觀,國師雖然不在了,但我們也打下了很多座城池,早晚有平定天下的一天。”

皇帝深深望着他,“太子,國家有這麼四分五裂的一天,朕難辭其咎,祖宗打下的江山朕沒有好好的傳承下去,就寄希望於你了,有一句話朕要你記住。”

“父皇您說,兒臣一定銘記於心。”

皇帝哼哼的出了幾聲氣,費力的說道:“唯有儉可以助廉,唯有恕可以助德。無節制的貪慾,一定會讓朝廷走向滅亡,上到皇帝,下到臣子,切勿讓貪慾給蒙了心。”一代帝王,在臨死之前,倒出了最後的善言,也是用自己一生犯下的錯誤得到的印證。

郭天放用力的點了點頭,“兒臣記下了”。

皇帝伸出另一隻手,握住郭天放的雙手,“好,好!朕就……就傳位於你,不要讓朕失望。”

“兒臣一定爲社稷殫精竭慮,不辜負父皇的厚望”郭天放鄭重道。

“嗯”皇帝欣慰的點了點頭,餘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其他皇子們,說:“善待你的兄弟們,不要向父皇一樣,悔之晚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兒臣一定善待衆位母妃和兄弟”郭天放答應下來。

交代完了身後事宜,皇帝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眼睛環視了一圈這金碧輝煌的寢宮,目光鎖定在那張金光熠熠的龍椅上,眷戀不捨又無可奈何的閉上了雙眼。

“皇上龍御歸天了!”身邊的總管太監劉公公撲通跪倒在地,悲切的高喊道。

“父皇!”郭天放緊握住那隻沒有任何力量的手,嘶喊道。雖然是隔了君臣這一屏障,在最後這一刻也流露出了父子情深的天性。

“皇上……”“父皇……”底下跪一地的王公大臣,皇后嬪妃都嗚咽的哭了起來,用寬大的袖子掩面,哭聲愈來愈大,震動了整個皇城。

皇帝駕崩,喪事的排場極大,郭天放在最後一刻想盡爲人子的孝道,卻忘記了皇帝的臨終之言。舉國悲愴了三日,接下來就是新皇的登基典禮,郭天放在朝中的勢力以及太子名正言順的身份,順利的登上了皇位。

郭天放祭祖祭天,在登基典禮上身披龍袍,受玉璽,坐上龍椅,接受百官朝賀。這一年,郭天放爲帝,年號,承天,襄朝翻開了新的篇章。

郭天放登基後第一次上朝,自然避免不了立後和冊妃的事宜。權衡之後,郭天放打消了立文惠羽爲後的主意,立自己的原配太子妃潘氏爲後,立文惠羽爲妃,其他側妃、侍妾各有側封。饒是如此,列爲大臣也紛紛反對立文惠羽這個反賊江家的媳婦爲妃,還是位分這麼高的妃位。郭天放卻力排衆議,冊封文惠羽爲妃,於七日後的黃道吉日舉行冊封禮。

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江待一的耳中,他沒有像當初一樣昏厥過去,而是鎮定了許多。

密探去通報正在涼亭裡和公孫源下棋的江待一,“少主子,有襄京的密報到”。

“講”江待一併不忌諱。如果對自己的親信的臣下都不給予充分的信任,又憑什麼讓人家爲你誓死效忠呢。

密探瞥了一眼旁邊的公孫源,遲疑一下,還是說道:“太子登基爲帝,還……冊封了少夫人爲妃。”

江待一執着白子的手抖了一抖,還是把白子落在了棋盤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正在江待一對面與他對弈的公孫源,盯着棋盤說:“主公,你下錯棋了,我僥倖贏了您一盤。”公孫源緩緩落下一子,結束了全盤的棋局。

江待一把手中握着的一把棋子,扔在了桌上,向椅背後靠去,“輸了,不下了。”

“主公的消息好靈通,襄京早上的消息,午後就傳到了主公的耳朵裡。”公孫源恭謹道,他是真的很佩服這個年紀還沒自己大的年輕人居然心思如此縝密。

江待一合上眼簾,嘆氣道:“光知道消息有什麼用,要有應對之策才行呀。”

“以您的韜略,想必心中早已有良策”公孫源說的並不是恭維的話。

江待一揉着太陽穴說:“良策就是沒有,餿主意倒是一個。”

公孫源作揖道:“請主公明示”。

……

公孫源聽完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未免也太大膽太冒險了吧,憂心的問:“真的一定要這樣做嗎?”

江待一不答反問,“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公孫源蜷緊手指,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還是泄氣的搖了搖頭,“臣無能。可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做到嗎?”

“是呀,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這一點江待一也很傷腦筋。

公孫源起身行了個禮,鏗鏘有力道:“既然主公已經決定了,公孫源也只有效犬馬之勞,爲主公爭取時間了。”

江待一扶他起來,“靚兒是我最得力的武將,你則是我最信任的文臣,你們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的,公孫大哥。”

這一聲公孫大哥,讓公孫源心中一暖,垂首溫聲道:“主公言重了,臣即刻就去辦。”

江待一點了點頭,公孫源踏出亭子的時候,停了一下,回身試探的問了一句,“主公,我可以冒昧的問一句,你是爲了少夫人還是爲了江山?”其實,公孫源心中隱約已經有了答案,若是爲了江山,他又何必急於一時。憑郭天放加上一個岌岌可危的朝廷,怎麼鬥得過正如日中天的江家,大襄早晚有一天會敗的,如此冒險,這又何必?。

江待一舒了舒眉,沉靜道:“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如今是體會到這種苦悶和無計可施了。”兩全其美有時是一種太大的奢望,所以太完美的愛往往是傷心和痛苦的。

公孫源挺直脊樑,道:“可還有一句話,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呵……”江待一笑一笑說:“你說的有理,但願如此吧。”

襄京皇城

明天就是冊封的日子了,文惠羽呆坐在那過於寬闊的牀上,手隨意的翻過牀上擺的放整齊的桃紅色妃服。正統的紅色只有皇后才能用,妃子的服飾只能有一些偏淺淡的顏色。可她卻沒心思觀察這些細微末節,只希望不用穿上這件華麗的累贅服飾。

新來的宮女瑰兒低頭站在一旁說:“夫人,皇上讓您試試妃服合不合身”。瑰兒是宮裡新來的宮女,沒有背景,只能被派來伺候文惠羽這個備受排擠的主子。因爲現在的皇后吩咐過,要“特別關照”文惠羽,對她的吃穿用度都很苛刻,沒有油水的地方,伺候的宮人自然也少,文惠羽近身的也只有瑰兒一個罷了。

文惠羽淡淡說:“不用試了,直接回話說合適就好了。”

文惠羽自己要求住在思蘭苑,這是她在這個皇城中唯一一個不討厭的地方,思蘭苑地方本就僻靜,宮裡形形色色的人又怕得罪皇后,沒人敢與她往來,思蘭苑就顯得更冷清了。

瑰兒眼睛掃過整個靜悄悄的宮殿,確定四下無人之後,突然上前幾步,站在文惠羽的身前,屈膝跪下,恭敬道:“屬下見過少夫人”。

文惠羽緊了緊眉,疑惑道:“瑰兒,你這是何意?”

瑰兒在袖中抽出一張字條,雙手遞上,“少夫人請過目”。

文惠羽打開字條,瞳孔倏地變大,字條上只一句話,山頂螢火之夜。文惠羽握緊了手中的字條,心中思量道,這是我們定情的地方,只有待一纔會知道,這也確實是他的字跡,難道是待一他來了嗎?

文惠羽壓低聲音問:“瑰兒,你是待一的人?”不等她回答,好像想到什麼,自語道:“瑰兒,鬼兒,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只是沒想到魅影中還有女子。”

“少夫人聰敏過人,就不用屬下多言了。屬下混進宮,費盡心思來到少夫人身邊,就是爲了護您周全,請您一定要信任瑰兒。”

文惠羽點頭道:“我信你,待一怎麼樣?身子好了沒?”

“瑰兒位微人輕,怎麼會見得到主上,不過聽大哥說,主上的毒解了,身體也有所好轉。”瑰兒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了她。

文惠羽舒了口氣,總算是聽到一個好消息了,“那就好,那就好,他現在在哪?這字條是他的字跡,他是來襄京了嗎?”

瑰兒輕輕搖頭,“屬下不知,主上奇才,豈是瑰兒可以臆測的。主上現在需要時間,少夫人可有辦法拖延封妃的日子?”

文惠羽還欲說些什麼,瑰兒就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有人來了”。瑰兒起身向後退了幾步,低頭站好。

瑰兒剛一站定,就聽到太監扯着長音道:“皇上駕到”。

郭天放踏着大步笑吟吟的走進來了,“羽兒這裡住的還習慣嗎?”,自從當了皇帝,就連走起路來也擺足了皇帝的威嚴。

文惠羽欲起身行禮,卻被郭天放扶起,“以後見朕,不用行這些虛禮。”

郭天放攬着文惠羽坐在牀上,指了指擺在一旁的妃服,“怎麼不穿上,是不喜歡嗎?”

文惠羽餘光掃了一眼妃服,嘴角微微一揚,故作矯情的說:“惠羽一介孤女,哪有資格談什麼喜歡。”

郭天放緊了緊她的肩,憐惜道:“羽兒怎麼說這話?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告訴朕,朕爲你做主,朕剛登帝位,這幾日有好多事情要忙,冷落了你,讓你受委屈了。”郭天放一口一個朕,叫的倒是習慣。

文惠羽輕輕掙開郭天放的懷抱,背對他拿起那件妃服,細長尖利的指甲刺過妃服胸前的花團錦簇的蝠紋圖案。“皇上請看,就連這麼重要的禮服都被劃破了。”文惠羽轉身把扯開的口子給他看。

郭天放一看,怒道:“禮部的人是怎麼做事的,這麼重要的事居然也會出錯!羽兒你不要擔心,我這就着人去重新定做一件。”

“精心準備的妃服都成這個樣子,倉促做的又會好到哪去。”文惠羽輕晃了晃郭天放的手臂,“連一件像樣妃服都沒有的冊封禮也太寒磣些了吧。”

郭天放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一下,“可明天就是冊封禮了,羽兒你說怎麼辦?”

文惠羽難得溫柔的問:“我在太子哥哥心中,是不是與你的那些妃子們並無二般?”

如果沒聽錯的話,羽兒的語氣像是在撒嬌,郭天放心中一陣欣喜,“當然不是,她們不過是你的替代品,庸脂俗粉罷了,羽兒不要自降身價,與她們作比較。”

“既然如此,我不要與她們一起冊封,我想要只屬於我的冊封禮。”

“好主意”郭天放笑道:“羽兒說的對,朕雖然不能給你鳳印後位,但朕可以以給你一個獨特而隆重的冊封禮,作爲補償,好不好?”

文惠羽溫婉一笑,“這樣我才知道,在皇上的眼中我是不同其他女人。”

郭天放把她攬入懷中,撫着她的長髮說:“當然是不同的”。

這間宮殿在若蘭公主離開後,郭天放也在沒有踏足過,現在進到這個宮殿裡也不禁想起若蘭公主。郭天放緩緩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皇姐現在在哪?要是她看到你的冊封禮一定會很開心的。”

文惠羽在他懷裡,抿了抿銜着寒意的嘴角,蘭姐姐自然在她應該在的地方,而且過得很幸福,而這種幸福你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文惠羽擡起伏在他胸前的頭,“蘭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了,這月除了明天都沒什麼吉日,我看冊封禮這個月是無法舉行了。”

“這個月都無法舉行冊封禮?”郭天放面色陰晴不定,都忍這麼久了,居然還要再推遲一個月,美人在側卻什麼都不能做的難耐,他真的是很難忍受。“不會一個月都沒有吉日的,朕會讓欽天監找個黃道吉日的。”

“曆法我也懂得”文惠羽伸出手指,做出掐算的手勢,“這個月的確沒有適合的日子,下月初三才是一個,難得的好日子。”

見郭天放還是很猶豫,文惠羽背過身去,佯裝生氣的說:“我的冊封禮居然如此草率!連選一個吉日都不行。”

郭天放急忙安撫道:“怎麼會呢?算了,算了,朕答應你就是,冊封禮就……就下月再舉行吧。”

文惠羽笑着福了一福,“多謝皇上,皇上的金口一開,可就不能改嘍。”

“好!”郭天放寵溺的看着她說。

文惠羽向後退了一步,向外面張望說:“那……天色不早了,皇上又累了一天,還是快去休息吧,皇后的長樂宮離這還是很遠的。”

郭天放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隨即被笑容掩過,鬆開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好吧,朕現在也不勉強你,朕願意等你,朕要讓你知道朕是真心愛你的!”

文惠羽沒有接話,只淺淺的笑了一下,“恭送皇上”。

聽到郭天放的鑾駕遠去的腳步聲,文惠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跌坐在牀上,捂着胸口說:“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