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向思翎就和父母的性格截然相反。
在她還是個幼童時,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帶大的。兩邊老人,都是一輩子勤勞本分的人。向思翎跟着老人們,學會了要守規矩,學會了簡單的勞作,也學會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大人們談話時,提及李美玲和向偉,都是搖頭。於是向思翎很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父母靠不住。
但他們再遊手好閒,懶惰貪婪,也是唯一的爸爸媽媽。每次他們來接向思翎,她都高興地撲到人懷裡,捨不得下來。
向思翎從小就隨了父母的好相貌,跟個冰雪糰子似的,翹睫毛、大眼睛、櫻桃小口,大人很難不喜歡她。李美玲和向偉也很喜歡、疼愛女兒。雖然這份疼愛,在兩口子胡天胡地的生活裡,只佔很小一部分。但對於孩子來說,父母哪怕一丁點的關注和愛,都是比天還大的事。得不到,滿心難過;恩賜了,歡天喜地。
五、六歲時,向思翎就開始做家務了。這在現代社會,其實非常非常少見。每當這個時候,向思翎就能得到父母一個讚許的眼神,或者一兩句誇獎的話,她就幹得更努力了。那時候她並不懂,這種對父母卑微討好的心理,會伴隨自己很多年。
隨着向思翎一天天長大,她的性格越來越沉默、自卑。這是很多方面造成的,譬如她的衣服,永遠是全班最便宜最舊的那一個;譬如每次學校要交什麼費用,她都要費很大的勁兒,把錢湊齊。運氣好的話,李美玲或者向偉打牌贏了,會直接給她。運氣不好,還要被罵一頓,然後忍着舅舅或者姨姨的白眼,去老人那裡把錢要來;
又譬如學校讓填寫父母職業時;寫作文寫到《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媽媽》時;還有同學生日邀請,她卻因爲沒錢買禮物而拒絕;她無法與朋友們一塊兒逛街吃飯AA,越來越形影只單……
但那時候的向思翎,雖卑微,卻不痛苦,她的心裡憋着股勁兒——剛上高一,她就想好了,自己成績不錯,只要拼了命的努力,有希望考上好大學。第一個學期的學費,也許還要厚着臉皮讓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湊一湊。以後大學每個學期都去打工,她這麼能吃苦,一定能賺夠學費和生活費。等她大學畢業後擁有了一份工作,一切都會不一樣。
那時候她就可以獨立了,離開那個不像樣的家,離開不靠譜的父母。她擁有了可以支配的收入,自信可以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當然她還是會很節儉,每個月一定會存錢,不會像父母,遇到點事兒就囊中羞澀,活得亂七八糟。她也會去買體面的、不貴的衣服,自己買菜做飯,吃得好一點。
總之,她一定要踏踏實實、自尊自愛地生活,不要像爸爸媽媽那樣。
但她也會給他們養老的,畢竟他們生她養她,對她也算不錯。她會每個月給他們生活費,如果工資4000,就給他們1500;如果能有6000,就給2000。她全都想好了。
所以,在那些事發生前,向思翎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因爲她堅信只要努力,就會有美好的未來。至於駱懷錚,是少女的夢,也是最初最純粹的心動,但向思翎從來沒想過可以得到他。他離得那麼遠,就像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她想,只要能被他的光一直照耀着,一直藏在心裡,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羅紅民的出現,令向思翎非常生氣,也隱隱害怕。這個男人,和向偉不一樣,也和向思翎見過的其他成年男人都不一樣。他有錢,也有魄力,身上有股狠辣的氣質,每次看向思翎的眼神,都令她心裡發怵。
當向思翎弄明白,家裡的三個大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時,她只覺得世界都被顛覆了。她跑出家門,痛哭一場後,找到李美玲,說:“媽媽,你怎麼能這樣?婚姻難道不是道德承諾和法律約束嗎?你不要再讓那個姓羅的來了好不好?”
彼時,向思翎不知道,羅紅民已經對她起了心思,而李美玲已經被說服。所以李美玲沒有再像從前,對女兒非打即罵,而是可憐巴巴地嘆了口氣,說:“思翎,你別誤會,我和你爸感情已經破裂,要離婚了。我和羅叔叔纔是真愛。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你爸哪有一點當丈夫,當爸爸的樣子,什麼時候對這個家負過責?難道我就不能自由選擇婚姻和人生嗎?我就要揹負這個負擔一輩子嗎?”
15歲的向思翎被說懵了,母親丟來的這頂追求女性自由的帽子實在太大了,她潛意識感覺不對,可又無法反駁。
但是母親委屈的淚水和難得的示弱,打動了她。她抱着母親說:“媽,那你就和爸離婚,再和羅叔叔在一起,不要再不清不楚,好不好?”
李美玲滿口答應下來,又撫摸着女兒的烏黑秀髮和稚嫩的臉龐,說:“我的思翎也長大了,能夠替媽媽分憂了。”
溫柔的語氣中,竟藏着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嫉妒,但是她的孩子,怎麼聽得出來?
向思翎的初~~夜,丟得非常老套。但老套的手段,之所以能令女孩中計,只因爲她對身邊的人完全不設防。畢竟一個孩子根本不懂,人心可以自私陰暗到何種程度。
那天她沒有晚自習,放學回家,只有李美玲在。她溫書的時候,李美玲從冰箱倒了杯橙汁給她,向思翎喝了一口,說:“怎麼有點苦?”李美玲盯着她笑着說:“進口橙汁,很貴的,純天然的就是有點苦,快喝了,別浪費。”
向思翎從來沒喝過什麼高級進口果汁,信以爲真,全喝掉了。
向思翎是在半中間被生生痛醒的。她睜開眼,看到刺眼的燈光,一個男人伏在她身上,跟野獸一樣粗暴伐~撻。她魂都嚇掉了,大聲呼救掙扎,但她怎麼會是個壯年男人的對手?嘴被死死捂住,胳膊被按在牀上,頭“砰”一聲撞在牆上,暈頭轉向。
男人滿頭大汗卻笑了,捏着她的下巴說:“別怕,叔叔這是疼你,以後一定虧待不了你。靠,太爽了,我都要死在你身上了。”
……
一切結束時,男人套上褲子,夾了根菸,一個勁兒地笑,拉開她家主臥的門,又折返回來,在她冰涼的額頭重重親了一口,說:“小寶貝,別哭了,我會對你好的,以後要聽話啊。”
他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