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懷錚終於看向了她,眼眸清亮,鼻尖通紅,神色寧靜:“我不止一次問自己,還想不想和你在一起,從來沒有第二種答案。這不是說,我是個絕世大情種,我也沒有那麼天真。也不是說,我們的初戀,18歲時的愛情,只好了大半年,它就深厚到一生難忘。
我只是一直在想,七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們明明並沒有分過手。原來在我全心全意愛着你的時候,在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的時候,一切突然中斷,我的人生,還有我們的愛情。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失去了和你的所有聯繫。我的愛情,七年前被按下的是暫停鍵,並不是清除鍵。它只是被迫中止了,我想我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
李輕鷂已是滿臉的淚,她低下頭,連抽幾張紙巾,用力按住眼睛,用很低的聲音抽泣着。
駱懷錚仰頭看天,又笑着說:“對不起,又把你弄哭了。可這些話,我不說出來,這輩子都不甘心。你就寬待一次,好嗎?”
李輕鷂哭着又笑了,可表情還是很難過。
駱懷錚拿手背迅速擦了擦眼睛,看着她。天知道他有多想伸手去觸碰她的臉,她的淚。或者像少年時那樣,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那纔是真正擁有一個人的滋味。可他知道,自己現在並不能夠這麼做。
過了一會兒,李輕鷂把紙丟進垃圾桶,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眉眼低垂着,給他也倒了一杯。於是駱懷錚知道,宣判的時間到了。
在這一點上,她好像還和從前一樣,情緒真摯,坦誠面對。可她又能很快冷靜下來,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都在他們的感情裡,佔據主動地位。她總是能很清醒地看清前方的路,看清自己的心。這令他既欣慰,又心酸。
但是駱懷錚知道,今天孤注一擲,不管等來的是什麼結果,他都會得到心靈的滿足和真正的解脫。
因爲只有說出來,那份愛,它纔是完整的。
就像他說的,七年前,他們還沒有分手。
“我懂你的感受。”李輕鷂擡頭,用最最清澈溫柔的目光望着他,“七年前的我們,太好了。”她的淚水又涌出來,“誰不會懷念?我這輩子到死都不會忘了你。可是駱懷錚,七年過去了,這七年不是一個概念,它是真實的,是一個個夜晚,一個個白天,一次次痛苦和絕望組成的。
在我最難熬的時候,身邊沒有你;在你最絕望的時候,我也決定離開。我們身邊最珍貴的,早已不是彼此。我們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不再熟悉彼此。我不想再回頭,我想要完全從曾經的人和事中抽離,再也不要回頭看。你呢,駱懷錚,你真的想回頭嗎?你真的認爲,我們回得去嗎?”
駱懷錚怔怔望着她,沉默不語。
李輕鷂又說:“我已經走在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一條路上。這條路,和我們曾經一起規劃的人生,南轅北轍。這條路很難,但是我甘之如飴。在我對未來的人生規劃中,已經沒有你。
你其實也是一樣。既然已經想清楚,要讀清華,就不要再猶豫,不要讓一段七年前的感情,成爲你的牽絆,更不要爲了我停下腳步。你應該離開這一段痛苦的人生,離開湘城,去走心中的那條路。你一定會走的很遠,飛得很高。我想只有那樣,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快樂。我最希望的是,看到駱懷錚站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屬於他的位置,像以前那樣,閃閃發光,讓所有人,好人壞人都看到他以後的樣子。我一點都不重要,你的人生,纔是最重要的。你要一直往前走,永遠也不要再回頭。”
駱懷錚笑了出來,眼淚無聲從眼角滑落。
李輕鷂也看着他笑了。
兩個人對着哭,可都在笑。
“好,以後我們都好好的。”他說,“誰也不要再回頭。”
“我以前是真的好喜歡你。”李輕鷂說,“真的。”
“我也是。”他擡起紅紅的眼睛,“這輩子命不好,下輩子吧。不要答應別人了。”
“好,好。”
他最後吸了吸鼻子,李輕鷂遞給他一張溼巾,他接過擦了擦臉,站起來。李輕鷂也站起來,他伸出雙手:“最後抱一下可以嗎?”
李輕鷂笑着含淚點頭,上前一步,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他低下頭,用更大的力氣回抱着她,幾乎要將她按到心口裡去。李輕鷂聞着他身上清淡的氣息,閉上了眼睛。他把臉埋在她單薄的肩窩,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單手按住她的後腦,在她的額頭上,印下深深一吻。
李輕鷂低着頭,沒有動,沒有看他。
駱懷錚走了,李輕鷂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屋內默坐不知多久,拿起衣物,在洗手間痛痛快快徹頭徹尾洗了個澡,洗了足足一個小時,纔出來。
她的神色懨懨的,但是整個人恢復了平靜,拿起手機一看,已經10點50了。同時她也看到手機上的5個未接來電和6條短信。
全都來自陳浦。
李輕鷂的心一緊:出大案了?
還沒來得及點開短信看,“砰砰砰”的敲門聲又響起。李輕鷂趕緊跑過去,透過貓眼,看到了一個神色惶然眼神散亂的陳浦。
她立刻打開門:“出什麼事了?!”
這一開門,她愣了一下。
陳浦這人,平時最不修邊幅,黑衣黑褲黑鞋,一個款式買五件,毫不講究搭配和花樣。
可是此刻,深夜10點50,在她家門口,他穿着一件嶄新的白色T恤,外搭一件深棕色短袖襯衣,淺色修身休閒長褲,剪裁合身,做工考究。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年輕又精神,被埋沒很久的身材和臉蛋,突然清晰逼近李輕鷂眼前。整張臉更是透着一種水洗過後的清爽光澤,眉尾還有一丁點白色未抹勻的乳狀物質疑似面霜。
但這對於李輕鷂而言,就有點驚悚了。
陳浦一見到人,神色就穩下來,壓抑住所有不好的猜想,他破釜沉舟地露出個僵硬至極的笑,問:“我能不能進去坐坐?”
李輕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