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88章

聯繫上片區派出所,李輕鷂和夏勇澤帶着兩個民警當幫手,來到了那家叫做“金都”的夜總會。從外表裝潢看,這家夜總會規模中等,裝修精緻。金都十幾年前就開業了,算是湘城老派夜總會,很多人知道。但是隨着時光流逝,原本的裝修顯得土氣,所以老闆兩年前又重裝過。現在生意還不錯,在湘城雖算不上頂尖,也算老牌名店,能分一杯羹。

夜總會的老闆叫金晟,他也很快趕來,特別客氣,特別配合,一再強調,他的夜總會是正規運營,決不搞擦邊,也嚴打吸毒,小姐們就是陪客戶唱唱歌,跳跳舞,賣賣酒,保證夜總會內不會有銀灰色情業務。

派出所的民警也暗中對李輕鷂說,他們之前幾次來突擊檢查,確實如金晟所說,這家夜總會經營還算正規,沒有發現違法現象。他們也走訪過幾名員工,並無逼良爲娼的情況發生。至於離開了夜總會,小姐們會不會跟客戶走,那夜總會就管不着了。

而金晟本人的簡歷,李輕鷂提前也看過了。雖說這人肯定在黑白兩道都有能量,才能開得起夜總會。但他基本還算得上是有良心的老闆,知道奉公守法,履歷乾淨,踏實賺錢。

李輕鷂今天本來就不是掃黃打非的,她掏出劉婷妹的照片,問金晟說:“你見過這個女孩嗎?如實說,這牽扯到一起極爲嚴重的命案。”

金晟看了之後說:“應該見過,大概幾年前,她來我們這兒工作過一段時間,不過很快就走了。我瞭解不多,小姐的業績具體是鄧姐管,我叫鄧姐來。”

鄧姐很快來了,是個身材綽約,四十來歲,妝容精緻,長得很柔和甜美的女人。她也十分配合警察工作,看了照片後說:“我記得這個女孩,好像是姓劉吧。太漂亮了,不過她只陪酒,舞不會跳,也不怎麼愛說話,酒也賣不動,幹了大概半年,離職了。”

“她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我不清楚,這些我們從來不過問。不過我記得,她那時候跟廖婷婷關係特別好,用的手機卡都是廖婷婷的副卡。你們可以去問廖婷婷,她可能知道。”

“廖婷婷?她現在還在這兒幹嗎?”

“五年前就走了,不過我有她的微信,她現在在一家商場當櫃姐。”

——

廖婷婷,27歲,潭市某鄉人,18歲來湘城打工,先在餐廳當了1年服務員,後夜總坐檯3年,最後去商場當了櫃姐。

從照片上看,廖婷婷有一張小圓臉,不算很漂亮,勝在清秀可愛。整張履歷也是平平無奇,沒有過犯罪記錄,只有一次,協助過警方調查。

大概是2018年3月,廖婷婷當時的男友趙亮辰在湘城市郊鐵爐山失足墜下深潭溺斃,因爲事發地點比較偏僻,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者。潭邊都是石堆,沒有留下腳印。趙亮辰欠了不少網貸,經濟條件窘迫,但經警方調查,這些網貸平臺都和趙亮辰的死無關。而曾經被趙亮辰借過或者騙過錢的債主,也一一排除嫌疑。

警方也調查過廖婷婷,因爲鄰居聽到過幾次,兩人在廖婷婷家中吵架,看到趙亮辰怒火沖沖走了。但案發當天,廖婷婷回了老家,監控、人證俱全,她不可能是殺死趙亮辰的兇手。

最後這起案子,定性爲趙亮辰自殺或者意外墜潭身亡。因爲他當時欠的債高達兩百萬,早已無力償還。

李輕鷂和夏勇澤則在商場附近的一家茶館,見到了廖婷婷。一看到真人,你就能感覺出,這是個性格柔軟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孩子,她用緊張明亮的目光看着警察們,一句話不敢多說。

“是我把劉婷妹帶到夜總會工作的。”廖婷婷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當時住的小區裡,她在找租房子,一連幾天都見到她。我看她穿得差,臉色也不好,想起自己剛來湘城時,有些看不下去。正好我們宿舍有兩個姐妹走了,兩張牀空着,我就跟其他人商量,低價租給她住幾天,反正只要沒有新人進來,老闆也不管。

後來,處了幾天,看她跟我一樣沒學歷,也沒門路,我就問她要不要去夜總會。她一開始很猶豫,我就跟她說,你可以跟我一樣,只陪客戶坐一坐,喝酒唱歌,不出臺,就能掙錢,她就去了。”

“你覺得劉婷妹是個什麼樣的人?”

“很憂鬱,很少說話,除了跟我能說上幾句,和其他人好像都有隔閡,我覺得她看起來總是很難過。後來過了一兩個月,她纔跟我說了家裡的事,她曾經撞壞了腦子,家裡要把她賣掉。我覺得她太可憐了,在上班的地方,就經常幫她應付一些麻煩客戶。畢竟我比她早去一年多,更有經驗嘛。於是她就跟我更好了,我們天天在一塊,一起上班,一起吃飯,一起回家。”

說到這裡,廖婷婷露出悵然神色:“我還跟她說,我們名字裡都有個婷字,一定是緣分,要跟她結拜。她卻說兩個婷字是命好,她的名字是命苦。我就勸她說,事在人爲,咱們趁這幾年,多賺錢,將來想幹什麼幹什麼。她纔打起精神,說她也一定要賺很多錢,纔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後來她去了哪裡?”

廖婷婷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她的去處是好是壞。她只跟我一個人說過。有個客戶,看上了她。我以爲她肯定不會同意,平時她就很傲,很反感顧客碰她。每次被摸手或者摸腿,她都要回來洗很久。

可那次她回來跟我說,那位老闆是真的對她好,把她當女兒,不是別人想的那樣,所以她要跟他走了。我勸她三思,也對她有點失望。可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最後還是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被人騙,現在過得好不好。大概是生氣我當時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她走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過。”

“她和誰走了,你知道嗎?”

廖婷婷想了想,說:“我記得年齡挺大的,確實能當她爸了。長得還不錯,看着倒是挺正經的,每次來夜總會點了小姐,也只喝酒,看跳舞,從來沒有動手動腳。我就記得那人很有錢,每次小費給的很多,老闆都親自來招呼,掉頭哈腰的。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姓謝,不是香港人,就是廣東人。”

“你怎麼知道?”

“口音唄,一聽就聽出來了,八成是香港人。”

“劉婷妹是什麼時候走的?”

“2018年1月,過年前,我記得很清楚。”

“她有沒有說跟那個姓謝的去哪裡?”

“那她沒說。”

——

和廖婷婷告別後,李輕鷂又讓夏勇澤開車,掉頭去找夜總會老闆。

有關於那個姓謝的香港人,也許金晟瞭解得更多。

夜已經深了,幸好夜總會正是開始熱鬧的時候,不會耽誤他們調查。只不過他們一天過去兩趟,老闆估計頭大。

李輕鷂有些倦了,把頭靠在車窗上,聽到夏勇澤嘀咕道:“但願金晟,記得那個謝老闆。”

“應該會記得的。他們做生意的人,這種大客戶看得最重。”

夏勇澤聽了信心大增:“看來我們馬上要找到劉婷妹了。”

李輕鷂露出微笑,望着窗外夜空中零星掛着的幾顆星子,心裡總覺得還忽略了什麼。

是什麼呢?如鯁在喉,讓她不太舒服。

姓謝,香港老闆……

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這時,路對面駛來一輛工地運輸車,車身上寫着“鐵建六局”。

李輕鷂腦子裡突然一個激靈,坐直了。

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把她腦子裡散落在角落裡的幾顆星星,剎那給串了起來,串成一道閃亮的白光。

李輕鷂的心臟都開始輕輕顫抖。

她想起來了。

那都已經是大幾個月前的事了。

謝老闆,香港人,年齡可以當劉婷妹的父親。金髮女人,濃妝豔抹,判若兩人。還有黑黎峰上的貨車名單,小木屋裡不存在於居民數據庫裡的女性DNA。

……

她知道劉婷妹去哪兒了。

也知道殺死劉懷信、錢成峰,以及在小木屋襲擊洛龍的連環殺手是誰了。

婷妹,原來在那麼早以前,我們就見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