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208章

周揚新拿着證物袋走進病房時,正好看到陳浦在練習雙臂支撐緩慢挺身。

周揚新:“……”

他覺得陳浦已經瘋了,術後才幾天,就開始康復訓練?虧得給他主刀的是黔省最好的外科醫生,各種昂貴自費進口藥陳浦也要求全用上,加上體質本來就好,傷勢才一直向好。

“行了,你也消停會兒。”周揚新作爲“看管不力”的家屬,早被醫生罵麻了,“有新發現,這回可真是好消息。”

陳浦的動作停住,手扶牀慢慢坐起,接過周揚新遞來的幾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片河灘,河灘上躺着一部手機。

“沿着河岸搜索的同事,在距離她們墜落點5.5公里的河灘邊,發現了李輕鷂的手機,地點距離河邊有100米左右。”周揚新的眼睛亮起來,“手機嚴重進水,無法使用,所以之前也沒能定位到。但李輕鷂肯定沒死!”

臉上掛了幾天陰霾的陳浦,終於也露出一點笑意。他盯着照片不說話,腦子裡快速推理種種可能性——

李輕鷂如果葬身江中,手機就不可能出現在岸上;如果死於岸邊,手機不會出現在離岸那麼遠的位置,別人做這個舉動也沒有意義。所以周揚新說得沒錯,只剩一種可能——她上岸了。

但她如果行動自由,一定會馬上和他們聯絡。因此這個手機,要麼是李輕鷂丟在岸邊的,要麼是別人丟的。

無論如何,她現在人應該都在謝新蕊手裡。這也符合一開始,陳浦對謝新蕊的推測——她早就藏了後手接應。

陳浦原本高懸的心,放下了一半。

“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是什麼?”他問。

“離那片河岸不遠,就有一條國道,還有一條高速。目前大夥兒正在全力勘查痕跡,並且調集這幾天的監控,逐一排查。”

陳浦眉頭皺起。

是該這麼查,也只能這麼查,可是太慢了。國道,尤其高速公路一天的車流量巨大,鬼知道謝新蕊把李輕鷂帶去哪兒了。已經過了兩天,等警方這麼查出兩人行蹤,只怕一切已成定局。

關鍵是,謝新蕊到底想幹什麼?

陳浦拿起牀邊護欄上搭着的警服外套,緩慢往身上套:“去辦出院手續。”

周揚新瞪大眼:“你瘋了,手術完才三天!”

“醫生不是說最快一週出院嗎?現在也沒差幾天,傷口也開始癒合了,不礙事。我不亂動,也不幹活,到哪兒都趴着,就在旁邊看你們查案,和住院沒差別。”

“你真覺得,沒你我們破不了這個案子是吧?”

陳浦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們一定能破。但論對這一系列案子,還有對謝新蕊這個人,只有我和李輕鷂,瞭解最深最全面。而且我總是知道李輕鷂在想什麼,她也知道我會想什麼。我在場,說不定哪個關頭就能幫上忙了。”

周揚新說不出話了。

就在這時,周揚新的手機響了,一看號碼,他神色一正,走去病房外無人處接起。過了一會兒,他快步回來,難掩激動,走到陳浦身邊,俯身耳語:“雲南警方傳來消息,有李輕鷂的下落了!她可真是好樣的!”

“她做了什麼?”

“你看羣裡。”

他們的工作羣裡,已發出最新進展通報——

原來,今天一早,雲南高速路上的一名環衛工人,撿到了一個布娃娃。原以爲是別人從車裡隨意丟棄的,可工人無意間把娃娃翻過來,背後竟寫着兩個血淋淋的字:報警!

……

李輕鷂當時要是往窗外丟別的個人物品,一是容易引起謝新蕊的注意;二是就算環衛工人撿到了,八成也會當垃圾收走。因此,當她看到前排座椅袋子裡的礦泉水,再摸到口袋裡屬於喬安然的那個娃娃,心生這個計策。

她先借口胸悶讓謝新蕊開窗。而後,用嘴咬開礦泉水瓶蓋時,李輕鷂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同時趁機把手指咬破,與謝新蕊說話的同時,在娃娃背面迅速寫字。她特意把娃娃舉到謝新蕊左邊臉旁邊,“不慎”掉出窗外,又迅速用福利院殺人的話題,轉移謝新蕊注意力。不過當時就算謝新蕊察覺到,也不大可能停車倒車,去撿娃娃。

……

果不其然,撿到娃娃的環衛工人嚇了一跳,還把娃娃送到鼻子前聞了聞,結果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趕緊報警。

當地警方也感覺蹊蹺,本着負責任的態度,立刻檢驗了血液裡的DNA。這一對比,就跟湘城的一名在職刑警李輕鷂對比上了,第一時間知會湘城警方。

陳浦把羣裡那幾張娃娃正反面的照片,反覆看了一會兒,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大概是既欣慰,又心疼。他的女朋友是真能耐。可他也無法想象出,在謝新蕊這樣冷血精明的連環殺手的眼皮子底下,在高速行駛的汽車上,李輕鷂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外幾張高速公路的照片上,路牌上清楚標着臨滄、紅河、普洱等地名。

她們在往雲南的南邊開。

“我知道謝新蕊想去幹什麼了。”他說。

“去幹什麼?”

陳浦放下手機,一邊扣警服釦子,一邊說:“其實所有這幾個案子,說到底,是兩個女人的復仇計劃。”

周揚新是搞犯罪心理的,一聽他這麼說,心有慼慼然:“沒錯!”

“雖說她倆到黑黎峰後,纔開始結盟行動。可就我所見,兩人也算是……”他頓了頓,用了個不知道是否恰當的成語形容,“肝膽相照,生死與共。在她們倆主導的這整盤殺局裡,現在只剩一個該死的人,還沒死。或許是因爲向思翎之前沒徹底狠下心,又或者是她想讓李美玲活着慢慢折磨。但現在,向思翎已死,李美玲自然也沒必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謝新蕊去替向思翎,和她母親做了斷了。”

周揚新心中情緒翻騰,沉默不語。

——

天一點點黑下來。

李輕鷂走在謝新蕊身後,腳下是崎嶇不平的土路。她聽着謝新蕊和那高壯男人的交談。

“美女,你是?”

謝新蕊笑笑:“電話裡說過了,向思翎的本家姐姐,我姓謝。”

權哥也笑眯眯的,可依然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說:“她姓向,你姓謝?”

“表姐。”

“她怎麼不自己過來?”

“可能是不想面對吧,最近她也走不開。總之你把人給我就行,70%的預付款,已經打到你的香港賬戶,查一下?”

權哥看她一眼,站住腳步,於是所有人隨之停下。他拿出手機翻看,臉上的笑容果然更真誠了,說:“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合作,都是朋友。錢到賬,一切好說。來,我專門給你安排了一座小竹樓,風景很好,也很安全,今晚先住下。”

謝新蕊的姿態很大方,被一羣凶神惡煞的男人包圍着,也顯得氣度不凡,她說:“那就麻煩了,思翎一直跟我說,權哥信譽很好,果然不假。”

權哥哈哈笑道:“那當然,當年我跟着她爸幹。後來風頭緊,我就回了雲南,我和羅總算得上賓主盡歡。今年向思翎找上門,開價公道,付款痛快,我當然也樂意幫忙。我這個人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一筆歸一筆,一碼歸一碼,清清楚楚。”他彷彿纔看到打着繃帶的李輕鷂:“這位小美女又是?”

“我助理。”謝新蕊很隨意地說,“路上我們遇到點麻煩,她斷了手,是可靠的人。”

李輕鷂:“權哥好。”一副不卑不亢,幹練利落的模樣。

權哥果然沒再看她。

權哥一行人,把她們領到一幢小樓前,門口站了兩個嘍囉。權哥甚至還心情很好地朝她們比了個敬禮的手勢,說:“我就不進去了,兩位美女自便。放心,寨子裡很安全,警察也不會來。樓下有兩個兄弟值班,有什麼需求都讓他們跑腿。都聽好了——”權哥冷冽的目光環顧一週:“這兩位美女是我重要的客戶,都給我放尊重點,誰耽誤我掙錢,我找誰麻煩。”

七八個手下忙答“是。”

謝新蕊問:“什麼時候把人帶過來,我們急着走。”

“人都送來幾個月了,向思翎交代過,要丟在最髒最苦的地方。現在她染上了髒病,精神估計也出了點問題。她呆的寨子,離這裡有點遠,也不通車。已經派人去接了,明天人就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