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傑一張臉氣出了豬肝色,他現在纔算明白爲何顧恩陽幾人總是私下裡說曲文海此人通身無丁點讀書人的風骨。
這般言辭當着不要臉的緊!
曲文海被人一路擡到了馬車上,待車門關起再沒有旁人,他面上終於露出疲態。
雙腿的膝蓋因着跪了一個時辰,早已經又漲又疼,他抱着腿稍稍活動一下就是一陣鑽心的疼讓他全身擠出一道冷汗。
“祖父,您這又是何必?”
車上沒有藥酒,曲清聞只得在他膝蓋旁胡亂的揉捏着,這種伺候人的活計他從來沒做過,動作僵硬的總是一不小心就直接捏在曲文海紅腫的膝蓋上,換來他要背過氣一般的嘶嘶聲。
“何必?你當我是爲了什麼!要不是你母親將七丫頭教成這般無法無天的性子,我今日又何必要如此捨去臉面!”
曲文海只要想到曲昭英做下的那事,雙手就變得無比癢,只想請來家法將她好好的教訓一番。
曲清聞不敢辯駁只怕惹來曲文海更大的怒氣,車伕打馬跑的極快,待他們二人回到曲府,請來的大夫已是等在府上。
剛入秋,還未曾入冬,地上的寒涼之氣還不算重,曲文海這不過是年紀大了氣血不暢,用藥油推上兩日就能下地行走。
同曲清言之前在大年夜被曲文海罰跪宗祠那次相比還差的甚遠。
曲清言一直讓千山留意前院的動靜,曲文海一回府她就忙趕到了北望齋。
看着下人端着水忙進忙出,她恍惚中有種房裡有人待產的錯覺。
“清言來了?”
曲清言進門時,大夫給曲文海的膝頭上了活血的藥膏正用繃帶包着,曲清言挑眉看向曲清聞,不知這又是弄的哪一齣。
剛剛暈死過去時明明磕到的是腦子,怎麼包到腿上去了?
難不成是那一下把人磕傻了?
房中有外人在場,曲清聞只微微搖了搖頭。
待到大夫出門,房中只剩他們三人,曲清聞這纔將之後宮中發生的事一一講了出來。
“祖父,你去求了陛下賜婚?”
曲清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人難不成是真的磕傻了不成。
那事就發生在宮裡,景帝想要知道真相簡直易如反掌,他哪裡來的自信認爲景帝一定會向傻子般聽憑他的擺佈?
曲文海側靠在榻上,疲憊的閉着眼微微點了點頭。
他那會剛剛醒來腦子還有些不清楚,只想着這事要有個體面的解決辦法,卻是忘了景帝不是他能操控的玩偶。
曲清言輕笑了一聲,她廢了那麼大的氣力將曲昭英弄到府中,又敲開春暉院的門將人丟進去,結果呢?
曲文海竟然求到了景帝面前去給曲昭英討要賜婚的聖旨!
如此一番胡鬧的結果就是不計後果的風光大嫁!
到底是親生的孫女知道心疼!
曲昭雲那番作爲就只會化作曲家的污點,變成曲家衆人在京中無法擡頭的瑕疵。
她笑的越發諷刺,突然就覺同這個祖父再是沒有任何話好說。
她一拱手:“祖父早些休息,孫兒告辭了。”
回菊園的路,漆黑一片,只千山手中的燈籠映出一點光亮。
她飛快的向菊園走着,心中不知自何處鑽出怒火,只差一簇就能將她整個人燃燒殆盡。
他們,到底不一樣!
數星星的夜晚雖然漫長卻總能等到天亮的一瞬。
曲清言一大早就帶着千山出門直奔豫王府。
朱瑾睿會引得朱瑾鈺猜忌的另一點原因就是他就藩後,景帝並未收回他在京中的豫王府,他回京依舊可以住在此處。
已經就藩的藩王在京中還有御賜的府邸,景帝這番做法如何會讓多疑的朱瑾鈺不去猜忌。
中秋大宴已然結束,他們這些奉旨入京的藩王當在第二日便進宮請旨出京,曲清言怕同朱瑾睿錯過,一早就到豫王府尋人。
她被人引入前廳時,朱瑾睿還尚未起身,大宴一結束就該請旨離京的藩王中從來不包含他。
“何事。”
日漸高升,曲清言在前廳中等了半個時辰後,終於朱瑾睿等了出來。
他髮髻未綰,滿頭長髮隨意的披在身後,隻身上罩了件湖藍的袍子,那明麗的顏色卻是將他通身的硬朗掩去幾分。
曲清言一早到豫王府自然不是來花癡的,她視線只在朱瑾睿身上掃了一眼就瞬間收回。
她規規矩矩的上前行至朱瑾睿身前幾步遠的位置:“昨日王爺問微臣可是願意跟殿下去西北,微臣特一早來表心跡,微臣願去西北,輔助王爺開化民風。”
曲清言向來不是墨跡的性子,一旦拿了主意就再是不會反悔。
她站在朱瑾睿身前將話說的格外直白,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的退路。
朱瑾睿在她入府時就已經猜出她所謂何來,只沒想到她也會如此乾脆。
“想通了?”
“是,微臣覺在詹事府講書不若去西北做些於國於民都有益之事。”曲清言將立場擺的冠冕堂皇,隻字不提昨日大宴中發生的種種。
想要投誠總要帶些誠意,朱瑾睿懶得聽這些虛言,只問着:“孤抵上的那道摺子父皇準備如何處置?”
再次被提及這個問題,曲清言面上絲毫沒有前一日一問三不知的做派,當初能對曲文海說的話,稍稍換一點內容就同樣可以講與朱瑾睿。
“祖父的摺子遞上去後就趕上中秋大宴,一直在忙,微臣也不知批覆現在進行到各種程度。”
朱瑾睿的目光褪去冰冷換上審視,犀利視線在曲清言的身上掃着,讓她藏在袖袍中的雙手忍不住捏緊。
“如果孤可以從父皇那裡討來三人,你覺你們三人到了西北可是能發揮一二作用?”
這種問題着實是難以回答,可曲清言現在心頭沒了顧慮就答的飛快:“那要看王爺能從陛下那裡討來怎樣的三人,是真正的有學之士還是草包,是還想爲民辦事還是隻想去西北混資歷,王爺當知曉其中的差別纔對。”
“那你覺除你之外還有誰可以擔得有學之士的頭銜?”
“成順二年恩科狀元餘有臺,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