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心頭許久許久的話終於能尋到這樣的機會全部講出去，曲清言回到菊園躺在牀上，腦中心裡思維依舊跳躍的讓她睡不着。
她今日會這樣不管不顧的將心裡話全部倒出來，也是因爲她下午時就聽說豫王進宮向景帝要人。
她下差時，又收到了豫王派人送來的消息，讓她準備行李，再過幾日就要離京。
離京已經變做板上釘釘的事，曲文海這裡既然還妄想在她身上謀換福利，那她不若就回敬上一番。
她將自己女扮男裝的秘密就這樣拋出去風險並不低，只是她威脅的那幾句話也不是隨口說說說，只爲了嚇唬曲文海。
自前一年在國子監被聶太霖劫走，她就已是開始正視自己的問題。
她缺少信得過又絕對服從她的下人，也缺少必要的消息渠道。
籌謀了一年，她在這京城中終於也算有了幾個得力可用的人手，一旦她出個什麼意外，她身世上的秘密就會被第一時間遞送到另外五位尚書的手上。
想要曲文海騰地方的人可是不少，她相信願意踩上一腳的人一定有很多。
她細細的想着離京之前還能做些什麼來扯開曲文海的注意力。
景帝親自批覆的調派文書是第二日下午送到曲清言同顧若鴻手中。
她前一日就已是知道這位仁兄會同她一道去西北，只是她和餘有臺護會在陝西，顧若鴻會同另外一人去甘肅。
收到調令就意味着他們二人再不是詹事府下的官員，曲清言將文書往胸前一塞，連東西都懶得收整就準備出門回府。
朱瑾睿已是將離京的時間定在了四天後，她前一晚雖然是將她同曲文之間的遮羞布徹底扯去，可她這一番離去就至少要三年的時間，她還有許多事需要安排。
“清言兄，請先留步。”
顧若鴻這日就沒有來上差，房中只她同楊建賢二人，楊建賢這幾日都極爲消沉，今日若不是曲清言收到調令就要再不來詹事府，他怕是還不會出聲。
“易安兄可是有事？”
曲清言對他談不上有多同情，她的腦海中還有這具身子的前世的經歷，這人別看現在對她一直多有糾纏，像是無法放開一般，可着也不過是因爲她一直都在劃清他們二人間的界限。
她若是也如同這身子的前世那樣，同他糾纏不休，怕是也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前一世裡，楊建賢娶的也是曲昭英，在曲昭雲被曲文海已雷霆手段嫁給一個舉子後，曲昭英藉着春日是出遊的機會，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逼着楊建賢將她娶了回去。
這二人前世裡也算是演了一出虐戀情深的大戲，這一世不過殊途同歸，這兩人怕是也還有一番折騰。
只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那曲昭英她原本就沒什麼印象，也懶得去提點幾句，至於眼前這位易安公子，她更是無法可說。
“清言，你到了西北也要多加小心，你……以你的身份如果可以，你以後就不要回京了吧……”
“謝過易安兄的關心，府中還有瑣事，先行告辭。”
今後是否要歸京總歸要走一步看一步，她被朱瑾睿要走離京，今後在身份就總歸會有些微妙，朱瑾鈺一旦登基怕是就很難能容下她。
只就這樣留在京中，做曲文海手中的一枚棋子她着實不願。
馬車上，曲清言沉着臉想着今後的方向，突然就揉着眉心淡淡的笑開來。
時局向來瞬息萬變，她這般看似是在未雨綢繆，其實不過是杞人憂天，多思又有何益？
“少爺您回來了。”曲清言剛一進到菊園大安就忙迎了上來：“六姑奶奶回府了，三夫人讓您回來就到蘭山院去。”
六少奶奶……這個稱呼着實是讓曲清言愣住了，她反映了好一會纔想到這是在稱呼誰。
曲昭雲居然從邊城回來了？
也是了，中秋大宴，景帝發了詔書到邊城命永寧侯回京赴宴，永寧侯以怕韃子偷襲爲由拒絕回京赴宴，但他沒回來遠在變成的永寧侯世子姜晉鋒和二子姜晉泉卻是回來了。
曲昭雲應該是藉着這個機會跟着姜晉泉一道回京。
只不知她這次回來可是還要跟着姜晉泉離開，若是再一道離開倒是好辦，若是就此留在京城怕是還有些麻煩。
曲清言心思急轉間已是進了二門向蘭山院行去。
遠遠的就聽到容嬤嬤的大嗓門透過院門傳來，這個容嬤嬤她離京前怕是要處理掉纔是了……
“清言下差了？快，看看是誰回來了？”
秦氏一見到曲清言的身影就歡快的迎了過來，因着王嬤嬤日日都到她這裡陪說話，經意不經意的總會提上曲清言幾句。
秦氏現在對這個兒子無比滿意，年輕，孝順……又前途無量。
“六姐，別來無恙。”
曲昭雲此時已是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只她怕自己因着有孕發福的厲害，身子走形惹得姜晉泉不喜，就刻意減少每頓的飯量。
所以旁人有孕都是會胖上一些，只她不止沒胖起來，還越發瘦的厲害。
少女豐盈圓潤的面頰被她這般折騰的已是塌陷下去，曾經一雙水靈靈的杏眼此時也向外微微的凸起，看着有些嚇人。
曲清言被曲昭雲這一番變化驚了一下，忍不住又細細打量了一番。
“真是想不到四弟居然能金榜高中，六姐遠在邊城聽到你的好消息都忍不住爲你高興呢。”
曲昭雲這番話說的實在有些假，他們姐弟之間向來沒什麼感情，尤其曲昭雲被擡入侯府又學着旁人三人回門的那次，他們姐弟二人不說決裂倒也差不多。
依着曲昭雲以往的性情怕是會跟她這輩子不相往來，卻是沒想到現在居然會這樣心平氣和的同她講話。
曲清言心下一轉就已是明白，她這位六姐在邊城怕是過的並不好。
“有勞六姐費心，六姐懷着身孕無事還是不要多走動爲好。”
她這話就稍有些不客氣，落在曲昭英的耳裡，只讓她氣的紅了臉頰。
“還以爲四弟能高中狀元就會懂什麼叫做手足情深，現在看來四弟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