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恩陽不論是被扣上通敵的帽子下到大獄,還是又因着一句查明此事非顧愛卿所爲,他自始至終都格外淡然。
似是一朝變做階下囚的那人從不是他。
曲文海到了牢中接他出來時,他也不過是同餘有臺那般露出一分了然的神色。
這種瞭然就讓曲文海覺得有些礙眼了,因爲他跟不知道這傢伙在瞭然什麼!
餘有臺病怏怏的躺在那裡不方便套話,而顧恩陽又一副掉腦袋也無所謂的光棍架勢,曲文海頭一轉已經是徹底歇了問話的念頭。
顧恩陽出獄,同他一道入獄的顧家人也完整無缺的一一回到顧府。
府中一應擺設陳列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模樣,仿似他們進到刑部大牢只是去體驗生活。
“曲大人,有臺既是病着,這幾日就暫且讓他在你府上養病吧,我這府上還要亂上幾日,他回來也不得安生。”
“你且放心就是了,清言向來仔細謹慎,有她在一旁照顧相信有臺那孩子馬上就會病癒。”
曲文海這話絕對絕對沒有旁的任何含義,餘有臺現在在曲清言的院子裡,他出門前又特意讓府中管家去春暉院要人。
田氏現在雖已不管事,可在府中的威懾力依舊在,想要越過柳氏插手一些事物並不難。
他這話說的隨意,可落在顧恩陽耳中就有了旁的想法,這兩個孩子私下裡來往着實是太密切了。
就算無處可去需要暫住曲府,怎麼能直接住到曲清言的院子!
他們二人名聲全都不要了嗎?
顧恩陽就想立馬就將餘有臺從曲府中接回來,可顧府上下依舊人心惶惶,接回來連個妥帖的能照顧他的小廝都沒有。
“我等一下要沐浴更衣,入宮去拜謝陛下,你可要與我同去?”
“自然,我在你書房等你就是。”
顧恩陽落難之時他既然沒有急着撇清關係,現在顧恩陽已是完好無損的從牢中出來,他們之間更不能因此有什麼嫌隙纔是。
一個時辰後,顧恩陽上了曲文海的馬車,馬車一路疾行向着紫禁城奔去。
顧恩陽無事的消息讓餘有臺徹底放心下來,只要景帝下了旨可以讓他出獄,顧恩陽就一定會趁此機會入宮面見景帝。
只要他能見到景帝,顧家的危機就有徹底解除的可能。
畢竟,過往的事裡顧家也算受害者。
景帝心裡不過是有着幾分多過去事的執念,這次之後執念也許就已經放下了。
餘有臺並沒有太多的機會能見到景帝,當年在翰林院沒有離京時,也不過是朔望朝參的時候遠遠只能看到一道影子。
可也許就是骨血相連的緣故,他就算能見景帝的機會有限,依舊能猜透景帝在某些方面的心思。
顧家就要無事了,只要他病癒在進宮一次,就能徹底無事了。
心中的重石落下,餘有臺吃力的翻了個身就沉沉睡去。
有田氏親自挑揀來的兩個人手在房裡,曲清言終於是能回自己的屋子歇一歇。
待她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覺起身,天已經擦黑。
新來的兩個小廝做事倒是格外沉穩,一人在房中伺候着,一人在廚房煎藥。
曲清言進門就見着餘有臺身上披着衣服正坐在八仙桌旁,面上雖依舊沒有血色,可氣色卻比晨起時好上許多。
“老師怎麼起來了?小心不要再着涼了。”
她之前跟曲文海告狀後,沒過多久跟着小廝一同來的就還是府中的管事,將菊園中一應短缺的事務全部添置好。
上好的銀霜炭燒在火盆中,在房中四角都放着,就是八仙桌旁因着餘有臺身子虛弱也擺了一盆。
房中並不涼。
餘有臺笑的有些虛弱,但這純屬是餓的……
從前一如自宮中回來病倒一直到此時,兩日裡就只今日晨起時喝了一點白粥。
他現在腹中空空,看到什麼都覺可口,尤其是眼前的……人。
“無事,顧府事了,我心中也算安穩,所以我們還是早些用晚膳吧。”
“……”
畫風清奇的因果關係。
主要討要晚膳還真是……有辱斯文!餘有臺有些窘迫的紅了耳垂。
曲清言心情格外美好的欣賞了好一會兒能讓千山這樣一個大男人都心動的美顏,這纔出門去喚人。
曲文海送了顧恩陽入宮,就如他所料一般的景帝只傳了顧恩陽一人進武英殿。
張乾遠站在殿門外的另一側,就這樣望着顧恩陽被殿門吞噬的身影。
“想不到通敵叛國之人原來另有其人,顧大人這一次倒當真是被冤枉了。”
張乾遠行至曲文海身側,只淡淡的說着,似是全然忘了上奏疏羅列顧恩陽罪名之人並非錢疏本。
曲文海神色同樣淡淡,看着關緊的殿門,看着顧恩陽一直沒彎曲的背脊,他再一次覺得自己賭對了。
“想來顧大人也算福緣深厚之人,所以才能避此大難。”
張乾遠這些時日上躥下跳,忙進忙出不就是爲了給顧恩陽羅列罪證。
呵,倒也省事了,等他們回過神準備參錢疏本時,這些罪證倒是全都都能用得上。
相視一笑,張乾遠慢悠悠的轉身離開。
曲文海今日不急去內閣更不急去禮部,就在偏殿等着顧恩陽,待到日頭西斜他們二人出宮就直奔曲府。
曲清言就覺餘有臺坐的有幾分搖晃,她自始至終就從未往餘大人這是餓的受不住上去考慮,只當他病後身子虛乏,就說什麼都要扶他回牀上去休息。
餘有臺從未想過會有一日自己會混的如此慘,想吃飽肚子都會變得難以啓齒偏他此時放下心事飢餓感就被無限放大。
“我真無事,你放心就是了,崔院使的湯藥很是管用。”
頭上的冷汗都已是鑽了出來,這人執拗的又是什麼……
還算是身強力壯的某人不由分說的扯上餘有臺的手臂就往牀邊扯着,可憐的餘大人雖然滿心滿眼的就盼着可以早一點填飽肚子,但嬌嬌弱弱的他根本敵不過曲清言的力氣。
兩人拉扯間,也不知是誰絆了誰一腳,齊齊的倒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