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的父親田永清原是正五品翰林院學士,同內閣幾位閣老關係尤爲密切,曲文海行走仕途如此順暢也是因着有這樣一個好岳丈。
只數年前田永清病逝,沒了岳丈的扶持,他的進京之路才變得如此坎坷。
田永清雖已不在,田家還在,田氏的母親江氏也還健在,大年初一他們需要一早就趕往田府拜年。
曲清聞交代了幾句才又去了曲文海的院子。
曲清言命千山將門守好這才掀開落在腿上的被子,雪白的雙腿上只膝蓋處高高的腫起,觸目驚心的紅腫中帶着一點青紫。
她手中有管事之前送來的藥油,那藥油的味道有些刺鼻,像是以活血爲主。
她自初潮來後,月事就一直不準,此時身在京城沒有幫她遮掩的容嬤嬤在身邊,她如何敢用這種有活血成分的藥油。
她將曲清聞送來的藥酒到了一點在手心,將雙手搓熱這才小心的落在膝頭,入手冰涼刺痛,她呲牙咧嘴的揉着。
但願這一次的‘付出’能換來她期望中的結果。
到了第二日,千山敲門喚她起牀,她迷糊着起身下牀就差點摔在地上。
腿上的紅腫爲消她也沒辦法下牀走動,那田家她本就不太想去,這行走不便倒也是個由頭,便讓千山去曲清聞那裡送了消息。
田氏能在曲府飛揚跋扈這麼多年,又敢將曲文海所有的姬妾散掉靠的就是田家在背後的支持,作爲曲文海唯一的庶子所生的後輩,她去怕是隻會讓人覺得礙眼。
曲清聞收到消息還特意過來看了她一眼,又交代着若是有哪裡不舒服就派人去給他送消息。
曲清言抱着被子看着他出門的背影心頭有些發笑,這個一直將她視作競爭對手的大哥似是越來越習慣兄長這個頭銜。
曲文海下午晌從田家回來後,就命小廝送了幾身簇新的袍子並着一件銀鼠皮的披風,那披風八成新,看長度不像是曲清聞幾人之物。
“四弟,剛祖父可是命人送了東西過來?那銀鼠皮的披風是你父親當年所穿,祖父一直留在身邊用做紀念,他今日將那披風贈與你,你就好生用着吧。”
曲清聞一旦適應了兄長這個身份,進入角色就格外快,隆冬下午的暖陽透過窗櫺落在他的身上,竟是讓曲清言覺得格外暖。
“我明白,謝大哥又特意過來一次。”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氣。”
曲清聞擺着手,面上的三分笑因着彎起的眉眼變做七分,英挺的眉眼帶着暖意格外晃眼,曲清言默默收回視線,這位兄長長得還真好,若來年真的登榜高中,曲家的門檻怕是都會被媒婆踏平。
曲清聞送的藥酒倒是很管用,到了初二她就已經可以下牀走動,新年中本是會親訪友之際,曲文海剛遷至京城許多關係都需要維護,他每日早出晚歸忙碌的很,倒是他們這些小輩都各自關在院子中溫書。
因着曲文海的主動示好,曲清言也見好就收的收回外露的戒心,兄弟四人雖還不夠親密,但湊在一處溫書倒是不是大礙。
曲清言自進入這具身體就發現這身體有個極大的優點,那就是過目不忘。
旁的人需要一遍一遍去看的經史典籍她只看一遍就能記下大半,所以說是兄弟四人一同溫書,但大半的時候都是她在爲三位兄長講題。
曲清聞這些時日對她照顧有加,而曲清希曲清鴻二人除夕夜那日也是露了袒護之意,曲清言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們有問題她便不會藏着掖着。
“八月你們可要同時下場,依着這幾屆鄉試中舉的名額來看,這一次北直隸應依舊是取一百三十五人,京城學子大半學識深厚,且這京中還有天下學子匯聚的國子監,你們想要高中桂榜怕更不容易。你就真的不擔心他們臨場比你出色,他們中舉而你反而落榜嗎?”
將曲清希和曲清鴻二人送走,曲清聞將曲清言留下,兩人坐在臨窗的炕上,中間擺着矮桌,他推了青花的茶盞到曲清言面前,眼中的關切之意毫不遮掩。
曲清言接過茶盞淡笑着,垂眸就見茶湯上浮起一層白霧,竟像是看不清茶湯原本的色澤。
她也不忙着回答,舉着茶盞湊都鼻尖下,細細聞了片刻這才饒有興味的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完。
“大哥是在替我擔心嗎?其實不必,書上常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若他們真能高中,也定不是因着我這幾日的三言兩語。”
她這話聽着通透,可細細品去又總覺哪裡有些奇怪,曲清聞搖了搖頭,論口才他在曲清言這裡從沒贏過,他舉着茶壺又爲她將茶斟滿。
曲清言看着他遞來的手,將茶盞前向推了推,撇開那些是是非非,有這樣一位兄長似是也不錯。
柳氏的父親是正五品的戶部郎中,在京中任職已有近二十年,一直兢兢業業。只他爲人刻板端方了些,又不會曲迎奉承,從五品跨向四品那一步就一直走不出去。
年紀越大,越容易焦躁。
他心頭焦急目光便落在外孫身上,曲清聞初二那日同曲清希二人去了柳家後,柳永南就對家中小輩下令讓多與曲清聞走動。
所以過了初五,小輩間可以相互走動後,柳家的後輩和田家的後輩就如同約好了一般,全都有事無事的到柴火衚衕來增進感情。
曲清言對這兩家人幾乎是能躲就躲,不論曲清聞如何喚她過去,她只要聽說有外人在,就會尋個機會推脫掉。
“四少爺,大少爺派人來傳話說楊府的大公子同永寧侯府的三公子到了,他讓小的跟您說這次務必要去他的院子。”
千山敲開房門就對着曲清言笑的格外討好,這兩位少爺他哪一位都惹不起,若是這四少爺不肯賣大少爺面子,他這個做下人的可該如何是好?
他糾結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曲清言的目光就越發的討好,讓曲清言忍不住發笑,她這兩個小廝按說都是機靈之輩,但不知爲何對她總是格外懼怕。
她面相看着很兇惡嗎?曲清言蹙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臉,她雖很少照鏡子,可也知自己這張臉雌雄莫辯極爲豔麗。
千山餘光瞥到她蹙起眉頭,心中又緊張一分。
曲清聞又派人來催,曲清言也便沒有再多逗弄千山,換了青水緯羅直衣罩了氅衣,便朝曲清聞的院子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