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趙匡亂的地址給其他人,恐怕他們就算找上一個月也找不到這窮山僻壤,但恭三兒僅僅花了兩天,就走到了這個叫青龍村的村子,沒歇腳,找到村後最後一家,門纏着條生鏽的鎖鏈,像是很久很久從曾打開一般。
“你是誰?”一個警惕的聲音在恭三兒身後響起。
恭三兒回過頭,一個和他穿着有一拼的中年人,可能還不到的中年的年齡,但那張臉早已被這窮山惡水摧殘的不成模樣。
“我是趙匡亂的朋友,你是刀叔?”恭三兒撓了撓他那鳥窩般的髮型。
刀叔點了點頭,雖然眼前這傢伙嘴上說着是趙匡亂的朋友,但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他永遠不會清楚,這座大山中能相信的人很少,寧願去信一隻畜生,也不願對一個人掏心掏肺。
恭三兒沒有介意刀叔的警惕性,他知道這種地方的規矩,掏出仍然沒皺的信封道:“這是亂子讓我給你的。”
刀叔雙手顫抖的接過信封,激動道:“亂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恭三兒搖了搖頭,話哽咽到了嗓子,他想說趙匡亂或許永遠不會回來了,卻第一次感覺說一句話是這麼難這麼難。
“他在這裡還有親人嗎?”恭三兒知道這樣打聽不是什麼好事,還是忍不住問道,畢竟趙匡亂太神秘了。
“曾經有。”刀叔小心翼翼的捧着信。
“怎麼死的?”恭三兒隨口問道,他在觀察刀叔,希望能找到些什麼,卻發現那張臉沒有任何多餘的神情,不過眼底卻有些特殊的東西,與趙匡亂很像。
刀叔沉默着,帶着恭三兒上了山,走了很遠,一直到看不到那個叫青龍村,纔在一棵巨大的紅松樹下停下,一個小墳包,那塊石碑刻着簡簡單單的趙雪梅三字。
刀叔蹲在拆開信,恭三兒離的遠遠的,看着這個墳包若有所思,似乎想通了些什麼。
信封裡有三樣東西,一大疊錢,趙匡亂幾乎所有的積蓄,一張照片,這也是趙匡亂這輩子第一張照片,雖然上面還有個不相關的人士,一張日記本的紙,不算好看的幾個字,有很多字寫的很古怪,看樣子是不認識查字典才瞭解怎麼寫的。刀叔傻傻的看着這張紙笑着。
刀叔,北京很大,樓房比山上最高大的紅松樹還要高,每個人穿着都比劉瞎子還要有氣派,車多的像山中的畜生,人多的像是螞蟻,不像是青龍村,這裡永遠都望不到盡頭。
三個多月,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問心無愧,但沒丟青龍村,沒丟獨戶趙家的人,沒丟我姐的人,我覺得這樣就夠了。
想青龍村子,想這座山,想那幾個跟我上山的孩子,想咱們一起套的山跳,想山裡的野豬黑瞎子,想我姐,但沒有把那幾個畜生的人頭剁下來,我不好意思回來,更不好意思見我姐。
送信的小爺不是壞人,也可以說自家人,真想咱們三個坐在一起狠狠的喝一頓,那時候肯定有的聊。
錢你拿着,該幹啥幹啥,我還等着刀嫂,還等着乾兒子呢,照片拿給我姐,這西裝死貴,夠買下整個青龍村,穿着這個我冷汗都不敢流,我就想着什麼時候我也能買起這種衣服穿着回青龍村,但估計這輩子都捨不得這錢,不過他們都說我穿着這東西很精神,讓我姐瞧瞧,她肯定的高興。
兩年後要是我沒回來,緊挨着我姐幫我置一戶,我也走的舒坦。
刀叔揉了揉眼,看着這張照片,一臉迷茫的趙匡亂,恐怕還不知道有人在給拍照,一個小丫頭露出了半張臉,讓人發笑,刀叔把照片輕輕放到石碑上,找了塊小石子壓上,想卷個菸捲,恭三兒不知什麼時候神出鬼沒的出現,變戲法一般扔給刀叔一根洋菸。
“亂子是真苦。”刀叔喃喃着,在這種地方還被說成苦,是有多麼的苦?刀叔不想多說什麼討人可憐的,因爲那樣會讓人誤以爲矯情。
恭三兒輕輕點了點頭,默默的走向小墳包前,連磕了四個頭,最後一個頭深深埋在地面,嘴裡喃喃着:“亂子沒來,這頭我替他磕了,我恭三兒雖然幹盡了喪盡天良的事,但自認爲自己還算活的光明磊落,也算對的起這山這水,亂子叫我一聲小爺,我交給他一條命。”
恭三兒的聲音很小,小到連刀叔都聽不清,也不知道這活了非常抽象的恭三兒到底做出了什麼覺悟。
紅松下,兩個人一包煙,一個五毛的廉價火機,刀叔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講,恭三兒抽着煙靜靜的聽,一直到天黑兩人都沒有下山,或許也只有這座大山知道他們說的什麼。
清晨的雞鳴聲傳的很遠,恭三兒沒有休整,準備回北京,最後轉身看向那墳包時突然覺得有絲詭異,對身邊毫無睏意的刀叔道:“這地方是誰選的?”
“亂子選的,說什麼都要選在這裡。”刀叔不以爲然道。
恭三兒彎着腰揹着手,在這附近走了又走,甚至連土壤都聞了聞,一臉的想不透,最後撇向不遠出的石壁,眼微眯起來道:“刀叔,你先回村子吧,我有些事想確認一下。”
刀叔看恭三兒凝重的表情,點了點頭道:“山上畜生多,附近還有隻老虎,小心着點。”
恭三兒聽到老虎兩字眼皮跳了跳,最後往那片石壁走去。
恭三兒對風水這一塊不過是略懂一些,但好在眼不是很拙,最後纔看出這附近地形的蹊蹺,且不說這千年紅松,這似物的峭壁也在山中太過顯眼了一些。難道這裡真的有所謂的高人?恭三兒覺得有些可笑,但想想趙匡亂那近戰彪悍的野路子,那爆發出神力的身板,似乎感覺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什麼一般。
石壁前是一片平地,長着幾棵寥寥荒草,恭三兒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突兀的墳包,與那恐怖規模的虎骨。恭三兒感覺自己的手有些打哆嗦,他不知道這墳包下住着那位老神仙,但打心眼裡忌諱,甚至不敢往前走上一步,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連空氣都不敢多吸一口。
“這回是真開了眼了,老神仙,我恭三兒可不是打着什麼壞心眼子,得罪了可千萬別忌恨我。”恭三兒一個喃喃自語着,一步一步打着顫靠近這墳包,首先所感受到的是這虎骨上恐怖的氣勢,甚至讓恭三兒懷疑這附近這麼死寂是因爲這虎骨的原因,然後的感覺是這墳包的陰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唯一的遺憾是這墳包沒留一個字,甚至不知道下面葬着誰,但恭三兒轉過頭,墳包正衝着的是趙匡亂他姐的地方,恭三兒抓耳撓腮許久,纔有些惆悵的離開,他解釋不清楚這些東西,以他那點皮毛也看不清,只是恭三兒覺得這位老神仙要是姓趙,那就真了不得了。
虎骨石壁,恭三兒越想越邪乎,想着如果他那幾位見過面的高人要是都健在的話,給他們說說,說不定真有破例出來來這小山水的。
趙匡亂沒死的消息對六爺來說是最壞的消息,趙匡亂成了第二個皮哥對六爺來說是更壞的消息,現在就算是他想廢了趙匡亂,也得掂量掂量錢海了,上次他能交出趙匡亂來當替罪羊,這次他能交出去誰?又或者錢海還會給他這麼大面子?
當不少人的焦點聚集到趙匡亂的身上時,這個剛剛出院的傢伙正和小猴沒日沒夜的練着車,小猴也算講義氣,幾乎每天全程指導,驚奇的發現趙匡亂的領悟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只是稍微說上兩句,不像別的菜鳥一般不敢上車,趙匡亂直接上手,跳過那些理論,不到一個星期就敢開到市裡,因爲有小猴這無良的老司機,趙匡亂的車技如火箭一般上升,不過車品就有點慘不忍睹了,各種無理,一副你撞我吧,反正我這破車也就幾千塊。
不到半個月,趙匡亂成功出師,當然那輛破桑塔納也已經徹底的報廢,小猴最後摸着桑塔納如逝去的愛人一般,他打心眼裡絕對這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一輛桑塔納。
學完車的趙匡亂轉戰錢海旗下的幾家酒吧,當然是正牌的保安部長,不過卻是每天像個傻帽似的趴在二樓,日子平淡到了一種境界,沒有趙匡亂所想象中的殺人放火。有次趙匡亂和小猴聊起這個,小猴大笑的拍着趙匡亂的肩膀回答道:“這可是法制社會!”讓趙匡亂一陣的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