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人還是那樣的人,仍然是曾經的模樣,但一個人的外貌更取決於一個人的內心。趙匡亂對這間隔一年的世界很陌生,更不確定他們還是不是他們。
一路前行,趙匡亂像是隻找着窩的孤狼,終於到了胡馬隘,但在這門口卻停住了腳,趙匡亂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着什麼,只要他走進去,就會擁抱一個他心動的女人,抱起那個他打心眼裡疼的孩子,但究竟是什麼阻撓了他的前進?
趙匡亂摸出手機,每當他看到這磨掉顏色的手機總向笑,因爲會想起易螢火,但現在他實在是笑不出,解開屏幕,在寥寥幾人的聯繫人中找到了一個號碼,最後一次通話是半年前,猶豫了一下撥了過去。
“喂,趙哥。”電話那頭響起小猴獨有的聲音,不過有些沙啞。
“最近怎麼樣?”趙匡亂問道,既然錢國鍾已經喪心病狂的做到了對自己親妹妹下手,趙匡亂也有些擔心小猴的安危,畢竟小猴他爹也是曾經串通錢家整錢國鐘的一員,而且在錢海還有着不小的分量。
電話那邊沉默良久,最後小猴清了清嗓子道:“趙哥,我沒事,能抗的住。”
趙匡亂突然感覺小猴在他的印象中已經不是那個跟屁蟲,已經有了自己的尊嚴與倔強,雖然在大局面前毫無影響,但這是一種以後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成長。
“有什麼事,第一個告訴我,記住,命是你最後的資本,不能拿這個開玩笑,你趙哥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不是眼睜睜看着自己小弟被欺負的混蛋。”趙匡亂笑道,說的不經意,風輕雲淡的語氣,但同樣比誰都清楚這個許諾的責任。
趙匡亂或許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小猴掉了眼淚,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已經抗的夠多了,在任何人面前,甚至在他爹面前都忍住了眼淚,就在這一刻流下,或許這個世界只有小猴自己覺得丟人,也僅僅只有他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眼淚。
小猴嗯了一聲,掛掉了電話,趙匡亂看着手機良久,又撥通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沒有任何的通話記錄,卻是趙匡亂背的滾瓜爛熟的號碼,雖然說真正的兄弟之間不需要每天聯繫,但這個不聯繫也太久了點。
“亂子。”電話那頭是恭三兒的鬼嚎,很有特色,隔着電話趙匡亂都知道恭三兒那副喜出望外卻小人得志的模樣,莫名的想發笑。
“小爺最近混的怎麼樣?”趙匡亂笑道,他不奢望恭三兒混的大紅大紫,甚至是不想,他所希望的僅僅是能聽到恭三兒驚喜的叫他亂子,也僅僅是這兩個字也就知足了,留下一條命。
“還是那副模樣。”恭三兒在那邊乾咳嗽着,沒有說這一年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風雨,也沒有說得失,似乎真的陪趙匡亂恍惚了一年一般。
“小爺,過年還回來嗎?”趙匡亂問道,他也沒有提北京這檔子事,怕給恭三兒添麻煩。
“爭取。”恭三兒笑着,同樣,他也沒有提最近青島即將出現的黑館,兩人就這樣善意的隱瞞着。
趙匡亂笑了笑,又聊了幾句可有可無的,無一都沒有什麼水分,最後掛掉了電話。
把手機放回兜裡,趙匡亂終於往前走去,雖然心早已拖泥帶水,又或者已經活的拖泥帶水,但是拖泥帶水的幸福,也正因爲這種幸福,也趙匡亂患得患失。
按了按門鈴,趙匡亂整理了整理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小平頭,一切或許都會好起來,僅僅是看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門“咯吱”一聲打開,小桃花衝了出去,直接跳到了趙匡亂的懷裡,趙匡亂有些不知所措的後退幾步,摸着小桃花長長的頭髮,看着門前正爲他準備着拖鞋的易螢火,臉微微發紅,身上散發出了更多的女性味道,早已看不到曾經的影子,但趙匡亂一點不陌生,伸出手,握住那象牙白的手腕上的鐲子,趙匡亂咧開嘴笑道:“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進去,還多大的功勞。”易螢火似乎有些含羞,不過仍然是那副直腸子毒舌頭,趙匡亂哈哈大笑抱着幾乎沒什麼重量的小桃花進了屋。
“小桃花,還是這麼輕,是不是捨不得給俺閨女吃好的。”趙匡亂開着玩笑道,把小桃花舉過頭頂,逗的桃花咯咯的笑着,讓趙匡亂有一種有這些足以的感覺。
“總比你好,一走就是一年。”易螢火白眼道,似乎對趙匡亂這甩手老爹特別的耿耿於懷,但遮掩不住臉上的高興,桌子上早已準備了滿滿的飯菜,而且全部都是她親手做的。
趙匡亂說不感動是假的,空氣中所飄蕩的味道似乎不是菜香,是家的味道,他這一隻孤狼,真的有狼窩了?趙匡亂不確定這個,就像是不確定自己的生死結局一般。
冬日似乎暖了起來,趙匡亂寧願死在這個冬天,又或者永遠留在冬天,或許這些足以編織成趙匡亂最後的回憶。
氣氛融洽的吃過飯,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趙匡亂坐在沙發上看着易螢火忙前忙後,想要插手被易螢火之間推了回去,那圍着圍裙的背影,似乎像是什麼針一般扎到了趙匡亂的骨子裡,久久不能釋懷。
打電話約來吳銘,這時間閒的傢伙風風火火的殺了過來,這一年之間,吳銘變化挺大,黑了不少,同樣幹練不少,聽這小子說是跟着那老頭子學了半年,手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雖然這野心勃勃的吳銘還是想跟趙匡亂過兩手,但趙匡亂拒絕了,原因很多,吳銘也沒有追問下去。
坐在陽臺吹着冷風,趙匡亂不適應那暖暖讓人頹廢的空調,吳銘陪着趙匡亂站在陽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似乎有很多話想對趙匡亂說,但這貨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苦苦憋着。
“你說我配得上她嗎?”趙匡亂有些吃力的站起來,吳銘看的有些驚訝,似乎趙匡亂有些難言之隱,總感覺趙匡亂身上缺了幾分活力,有些無力,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吳銘點了點頭道:“只有那些不瞭解事非的傻瓜才說不配,易螢火是個好女人,又或者傻,認準你了。”對於愛情又或者女人的理解,吳銘有種特殊的定義,女人這種生物很奇怪,她們會憑一種叫做感覺的東西,又或者情緒這東西選擇,努力做着她們心中的模樣,其實有些幼稚,傷了很多真正該珍惜的男人,男人也亦是如此,感覺就是一個這麼操蛋的玩意,所以吳銘對異性的需求微乎其微。
趙匡亂沉默着,看着模糊的星空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師傅,知足吧,一個男人,碰到了個敢對自己傻的女人,要是再不好好珍惜,那就是真作孽了,等這個女人傻夠了學會聰明瞭,那時候就真水火不侵了。”吳銘勸道,或許他不知道趙匡亂的身世,也不知道趙匡亂的未來,但無疑是在實話實說。
趙匡亂笑笑,身體仍然是無力,像是被什麼掏空,這種感覺最近很頻繁,好像他真的累了,他可以咬着牙堅持跑上一天,卻有時不知爲何踏不出一步。
“吳銘,帶我去見見小猴,這小子最近過的很不好,加上嘴硬心軟,總不能咱見死不救。”趙匡亂轉過身道。
吳銘點了點頭,小猴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外加這事太過敏感,想出手相救也是登天的難,不過有個趙匡亂就不同了,趙匡亂雖然看似無力,但身上那股勁仍然讓吳銘打心眼裡畏懼,這種純粹的壓制,他只能從教他的老頭身上感受過。
跟易螢火打了聲招呼,易螢火堆趙匡亂的打算是絕不干預,又或者沒那個資格,但只要她發話,趙匡亂肯定會改變,但她不想說,因爲那個趙匡亂就不是真正的趙匡亂,送趙匡亂走到門口,趙匡亂停住腳,深深看着易螢火,或許真如吳銘所說,易螢火只是對他犯傻罷了,趙匡亂自私的希望易螢火能如此犯傻一輩子。
趙匡亂換過鞋子,在門口遲遲站着,心中默唸了一二三,這是趙匡亂最近養成的一個習慣,只要他來不及決定的時候,他都會默唸這三個數字,然後直接選一個最接近自己想法的,無論是對是錯。
趙匡亂飛快的在易螢火臉上啄了一下,看都不敢看易螢火的眼睛,轉身領着傻笑的吳銘離開,或許易螢火不會爲他傻上一輩子,但趙匡亂想在易螢火對他傻的時候給她一個回憶,告訴她犯傻的,不光光只要易螢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