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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的孕吐不厲害,又放了暑假,不用上班,每天想起就起,想睡就睡,自由自在。爸媽也放了暑假,經常過來爲她做好吃的,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家有兩個臥室,她和"寶伢子"住那間大臥室,小臥室以前準備用來做書房,但她和"寶伢子"在家都不做什麼學問,也沒多少書,那間房一直處於半閒置狀態。現在爸媽經常過來,天氣太熱,乘車跑來跑去不方便,就把小臥室收拾出來給爸媽住。
"寶伢子"這段時間忙上了,白天上班,晚上做實驗,週末出去走穴,每天都搞得人困馬乏,一上牀就睡着了,一睡就睡到大天亮。
懷孕的頭幾個月,她見《孕期保健手冊》上說,前三個月做愛可能引起流產,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她還專門把這段念給"寶伢子"聽過,怕他輕舉妄動。
他說他知道,也的確沒輕舉妄動。
過了前三個月,她旁敲側擊地提醒了他一下,但他好像沒聽明白,還跟前三個月一樣,一點不碰她。她有點擔心,怕他像人家說的那樣,嫌棄懷孕的妻子身材走樣,跑到外面去打野食。
她勸他說:"週末別去走穴了吧,就在家裡陪我。"
"你不是有人陪麼?"
"我爸媽?你是不是覺得我爸媽過來次數太多了?"
他連忙聲明:"不是,不是。"
"如果不是,你幹嗎一到週末就躲出去?"
"哪裡是躲出去?我是去掙錢,你馬上不是要生孩子了嗎。"
"生孩子要什麼錢?我們單位全報銷。"
"還要養他呢?"
她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現在養個孩子多貴啊,不多賺點錢,怎麼能讓孩子吃好穿好上好學校?她誇獎說:"你想得還挺遠的呢。"
他自吹自擂:"我連他娶媳婦的事都想到了。"
她覺得他的表情挺誠摯的,應該不是撒謊,的確是爲了賺錢。
但她還是不放心,有次她打聽到C縣那邊有小車來接他過去主刀,便跟着跑去了,結果發現一點也不好玩,他整天都在手術室,她自己到外面去逛,C縣城太小,比A市差遠了,她逛了一下就沒了興趣,後來就再也不跟他去走穴了。
週末沒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她就查他的夜崗,一連幾個晚上打電話到實驗室去,每次都是他接電話,問他實驗室還有誰,他總說只有他一個人。
她不相信,提議說:"我晚上到你實驗室去玩吧,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
他不同意:"實驗室有什麼好玩的?你在家多休息吧。"
見他不讓去,她越發疑神疑鬼了,有天晚上,裝作散步的樣子,就散到他實驗室去了,發現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在忙活。
她先聲奪人:"我在家待着怪悶的,就出來散散步,散呀散的,就散到這裡來了。我想反正到了這樓下了,乾脆上來歇歇腳。"
他似乎很高興她的到來:"你來得正好,幫我翻譯資料吧。"
"但是我不懂你那些專業術語。"
"我教你。"
於是她幫他翻譯資料,不懂的專業術語就問他,慢慢也摸出道道來,就那些詞,用法也簡單,記住詞義就行了。
她原本是去實驗室偵查他的,並不是真的想替他翻譯資料,所以去了兩次就打了退堂鼓:"你還是把資料帶回來,讓我在家裡翻譯吧,我坐那裡怪難受的。"
他馬上照辦,把資料拿回家來讓她翻譯。
她懷孕之後,就慵懶得很,不想動腦筋,也不想久坐,歪在牀上翻譯了幾個字,就覺得累了,於是自我放假,躺下看電視看雜誌。奇怪得很,她看這些東西,倒是一看半天也不覺得累,她擔心地想,要是這孩子學習上是個懶蟲就糟糕了。
有一兩個白天,她也逛到他科裡去查崗,結果也沒發現任何異常行爲,還被那些小護士狠狠羨慕了一番。
小王說:"看不出來呢,滿大夫這個人還這麼受教,婚一結,就把錢袋子上繳給你了。早知道是這樣,我們這些近水樓臺一早把他拿下了。"
這話說得她又得意又惱火,得意的是"寶伢子"最終是被她拿下了,惱火的是小王那個口氣彷彿在說"如果我願意要他,哪輪得到你",這也太小瞧人了吧?
她不想跟小王吵架,所以只能裝傻,對小王的話不置可否。
但小李聽出來了,反駁小王說:"其實我倒不在乎他把錢拿來養父母,那個是我們做子女的天經地義該做的,但他像個冤大頭似的,不管什麼人問他要都給,就太過分了。"
小王搶白說:"人家現在還在做冤大頭嗎?自從找了我們丁姑娘,人家就再沒搞那些鄉下人來住院了。"
小李不服氣:"這個你放心,只是暫時的,先把小丁騙到手再說。不信咱們走着瞧,他還會搞人來住院的。"
她也不是百分之百反對"寶伢子"幫那些老鄉,於是打圓場說:"該幫的,還是可以幫的。"
小王對小李說:"聽見沒?這就是訣竅,對付滿大夫這樣的人,就要這樣打一粑,摸一粑。像你那樣全都是打,人家自然不會喜歡。"
兩個小護士忙着內訌去了,她也趁機告辭,心情大好,不管那幾個小護士怎麼說,她們曾經打過"寶伢子"的主意是不可否認的,但都因爲功利心太強,怕吃虧,因此沒得手。現在看見她嫁了"寶伢子"並沒吃虧,還把他收服了,她們就開始後悔了。
她越想越高興,邁着情場勝利者的步伐回到了家。
懷孕五個月的時候,他對她說:"明天去做個B超吧,我已經跟B超室的胡醫生說好了。"
"現在就做B超?上次去孕檢的時候,周醫生說現在還早,做B超可能因爲胎兒較小、一些組織看不清而白做。"
"不會白做的。"
"你幹嗎叫我去做B超?你是不是想知道孩子的性別?"
"嗯。"
"知道了怎麼樣?"
"放心些。"
"放什麼心?放心是兒子?"
他高興極了:"你也感覺是兒子?"
"我沒這麼感覺。"
他立即緊張起來:"你感覺不是兒子?"
"我的感覺起什麼作用?懷的是什麼就是什麼,不會因我的感覺而改變的。"
"還是去做B超吧。"
"如果查出來是女兒,你想怎麼樣?"
他臉色都變了:"怎麼會是女兒?查出來肯定是兒子。"
"既然你這麼肯定是兒子,那還查什麼呢?"
他支吾說:"我都跟人家說好了。"
"又不是我叫你去說的。你以後少自作主張,你不經我同意聯繫的檢查,我不會去的,到時你別怪我不配合。"
最後她犟贏了,沒去做B超。
後來,公公婆婆親自到A市看她來了,據說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二次到A市,第一次是"寶伢子"參加工作後,把爹媽接到A市來開眼界。哪知道兩個老人都不服A市的水土,一來就上吐下瀉,渾身皮膚髮癢,吃不得,睡不得,只好匆匆離開A市。據說一踏進滿家嶺的地界,兩個老人的病症就全都消失了。
這次兩個老人是冒着生命危險二進A市,打的旗號當然是來看她的。但直覺告訴她,兩個老人是來看未來孫子的,或者說,是來鑑別她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的。
她婆婆一看見她,就歡呼說:"肯定是男仔!"
他喜笑顏開,把老媽的話翻譯給她聽。
她好奇地問:"爲什麼?"
"因爲你肚子是尖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婆婆說的"尖"是什麼意思,因爲在她看來,肚子不像圓錐,更像西瓜。
婆婆又轉到她身後看了一番,更肯定了:"肯定是男仔!"
這次她不用翻譯就聽懂了,又好奇地問:"爲什麼?"
"因爲你後腰是空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腰,不明白什麼叫"空"的,以爲他翻譯錯了,覈實了一遍,他還是這麼翻譯:"我媽就是這麼說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想大概是說她腰那裡的弧線還在,沒變成平板一塊吧。
公公婆婆高興歸高興,但仍然不服A市的水土,當晚就開始拉肚子,到了半夜情況加重,上吐下瀉,兩人川流不息地往洗手間跑。"寶伢子"只好到醫院拿了止瀉藥和葡萄糖鹽水回來給兩個老人掛上,纔算緩解了症狀,但不能吃任何東西,一吃就拉肚子。
兩個老人在A市待了兩天,就輸了兩天液,什麼也沒吃成,什麼也沒玩成,但仍然很開心,因爲隔着肚皮看到了未來的孫子。
這下她可背上沉重的思想負擔了,兩個老人這麼想孫子,如果到時候生出來的是孫女,豈不要把兩個老人鬱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