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間,太陽掛在樹稍上,陽光灑滿田野,田疇裡的麥子,河渠溝堤上的草都是剛剛豐滿的新綠,草葉上露水尚未唏幹。一大片一大片碧綠的菜苗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散發着泥土幽香的田地裡。
一個一身農家打扮的男人,正彎腰在菜地裡忙碌着,他在拔除菜地裡那些新長出來的雜草,把那些身子有些歪倒的菜苗扶扶正,偶爾會擡起頭看看越升越高的陽婆,用圍在脖子間的毛巾擦擦汗。
跟在他身後的是個看上去20多歲的農家姑娘,被太陽曬的紅撲撲的臉上,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身前的這個男人,她望得有些呆了過去,竟忘了自己手中的活兒。那個男人不經意間回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就碰到了一起,那姑娘就慌亂地移開目光,臉上就浮現出了羞澀的神情。
“哥,我們歇會兒吧?到田埂上坐坐……”那個姑娘熱情地招呼着男人休息,看得出勞作的艱辛讓她對這個被她叫做哥的人很是關心。
“行,正好也口渴了,歇會兒,喝點水……”男人不緊不慢地說着,直起身來邁步往田埂上走去。
這是個高大的男人,英俊的臉上有着憂鬱的神情,眼神深邃而冷俊,讓人感覺他看上去挺深沉,他的心中好象裝着很多的讓人難以琢磨的東西。
“哎呦!……”那個姑娘在往起站的時候這樣呼喚着,“哥,我腿麻了,拉我一把!”姑娘的眼神瞟向那個男人,充滿了渴求。男人站着沒動,只是給了姑娘一個微笑,輕聲地說:“慢慢往起站,一會就好了,是蹲的時間長了。”那姑娘還是原地不動,伸出一隻手來,目光更加**地望着男人,“哥,拉一把嘛!一點都不會疼惜人,我告娘去!”一聽姑娘提到娘,男人挪回了腳步,轉身來到姑娘身邊,伸出一隻手,一拽姑娘,姑娘順勢把另一隻手也握住了男人寬厚的大手,一下子跳起來,然後假裝沒站穩,向男人的懷裡倒去。男人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去護她,這個姑娘便猛地倒進了男人的懷裡,男人窘得倒退了幾步,“別瞎鬧,多大了,還不聽話。”“哈哈哈哈……”姑娘甩開男人的手,一路笑着向田埂跑去。望着姑娘的背影,男人沒奈何地搖了搖頭。
姑娘拎起田頭上自家帶來的茶壺,給男人往茶杯裡倒上水,端到男人跟前,“哥,喝水吧!”男人什麼也沒說,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姑娘又給倒了一杯,“渴了吧,哥?”“恩!”姑娘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男人似乎只有聽的份,不過好象男人也不想說什麼,他就那樣沉默着,像是在聽姑娘的話兒,又不像。他的目光望向遠方,這時,一個鄉間來的姑娘輕快地騎着她的自行車,越過一棵棵樹影,往前方的小鎮奔去,她彎着細挑的腰身,眼睛盯着前方。紅潤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透露着年輕和美麗。男人的目光不由地就跟了她去,這樣的女人總會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好像是前世還是今生?好象他命裡也有過這樣的女人的,是誰呢?他使勁地想,但他還是想不起來了。
那背影漸漸遠了,耳邊的絮叨聲也停息了,那姑娘愣愣地望着他,似要把他望進眼裡去,他朝她微微笑了一下,“走吧,趁着太陽還沒升高,我們再去忙會兒。”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信步向那片油綠的菜地走過去,姑娘緊跑了幾步跟了上來。
太陽的光暈一點點地強起來,田裡頭就開始蒸騰着熱氣,灼目的陽光顯露出了它奪人的鋒芒。
“也忙了一上午了,我們回去吧!幫娘做飯。”他不喊她的名字,從認識她那天他就不喊她的名字,需要和她說話的時候,他只是望向她,然後對她說。而她呢,也不喊他的名字,甜甜地叫他哥,一叫他哥的時候她的心裡就覺得美美的。彷彿他們早就認識了似的,彷彿這個哥從一開始就出現在她的家裡似的,雖然這個哥話很少,但她喜歡在他身邊,喜歡和他說話,喜歡和他開開玩笑……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親切,和他在一起她就開心,就抑制不住的從心裡往外高興。
他們收拾好農具往村裡走去,幹了一上午活兒了,姑娘也不覺得乏累,興致還是很高,一路說笑着,男人靜靜地聽着。
一些楝樹,楊樹,柳樹,榆樹,鬆,柏,椿樹,桃樹,梨樹,在人家門口雜亂地成長着。他們走進了一戶院牆上鋪着滿架薔薇的院落,現在正是花季,大朵大朵似錦的紅花粲然開放着,滿院清香;滿牆的花影,斑斑駁駁,兩人經過花畔時,放緩了腳步。
“娘,我和哥回來了!”姑娘邊往院子裡放農具邊高聲地叫喊着。聽着喊聲,透過貼着窗花的玻璃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出現在窗前,老人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裂開的嘴巴半天合不攏。
姑娘一進了家門就衝着娘喊:“餓死了,娘,快做飯吧!”“呵呵!好!好!你這死丫頭,每天一進家門就是喊餓,餓死鬼託生的……”娘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往炕沿挪動,趿拉上鞋往竈房走去。“給你哥倒上洗臉水。”“知道了,娘就偏心他,哼……”姑娘把嘴朝竈房的方向努努,一邊麻利地往臉盆裡倒上了水,“哥,來洗吧!”正在外面拍打身上塵土的男人聽到喊聲,走進家來,接過姑娘遞過來的毛巾洗起了臉。
“娘,我過幾天想到鎮子上去一趟,想買幾本織毛衣的書。”姑娘來到竈房孃的身旁,一邊幫娘往竈臺裡添柴一邊和娘說着話。“買書做啥?”娘擡起頭不解地望着女兒,“給哥織毛衣呀!秋涼的時候好穿呀!”姑娘快言快語地和娘遞着話,那語氣中分明流露出了心中的喜悅,“噢,是這樣啊,去吧,唉!……”娘重重地嘆了口氣,“咋啦,娘?”“要是你爹在就好了,他還沒穿過娘給他織的一件毛衣呢,那時你還小,家裡又窮,唉!……”孃的眼圈紅起來,手背不停地擦着眼睛。“去吧,給你哥好好織件毛衣,他穿上娘高興呢!再看看你哥還需要置備啥衣服,一氣兒都給置備了。”“娘,瞧您急的,那也得慢慢來呀……”“好!好!不急!不急!慢慢來,娘是怕我這丫頭急呀……”說着孃的臉上就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姑娘搡了娘一把,站起身來,“不理娘了,我去餵雞。”“呵呵!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