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音難改,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儘管鄭小左已經非常的努力,但是她改變不了自己一開口就濃重的鄉音。她很擔心自己會成爲演講比賽上的笑話,可是她好好像又無力改變這一切,她只能告誡自己不斷地練習,好像只有堅持練習,自己越來越重的恐慌纔會消弭。
鄭小左很是清楚,這一次和林墨軒賭,很不自量力,相信班裡的其他同學也是這樣認爲,所以她不期望班裡人的同情和支持,不過班裡還是有人將同情的眸光對準了她。
第一個站出來的就是林墨軒的鐵哥們陳文博,在鄭小左找比賽文章找的崩潰的時候,陳文博將自己手中一個精裝的作文菁華放到了鄭小左的面前,然後留給鄭小左一句:“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就和我說,我幫你。”
鄭小左擡頭看着陳文博,突然有想哭的衝動,這是第一次,有同學將他的善意告訴自己,現在的她每天都想着失敗之後該怎麼辦,到時候林墨軒欺負自己的時候會更加的理直氣壯吧?自己只要想到他頤指氣使的樣子,就堅持想繼續下去,不到最後一刻,她都不願意認輸。
“謝謝。”鄭小左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他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眼睛不如林墨軒的大,鼻樑不如他的挺,但是他嘴角始終是帶着溫和的笑意的,就因爲這個,他都能讓鄭小左感到溫暖。鄭小左說完話之後,就對着陳文博清淺的笑笑,所有的語言都在他們之間的笑容裡面。
就在他們不知都如何結束這“曠日持久”的笑容的時候,一聲座位撞到桌子的聲音很是突兀的響起,他們倆循聲望去,林墨軒已經扶起了凳子,臉色變得非常的難看。
陳文博笑着對鄭小左說:“他就是個被寵大的孩子,你不用和他一般見識。”鄭小左笑着點頭,心中卻很是不悅的回了一句,他是被寵大的孩子,那自己也不該成爲他媽媽,照顧他,容忍他。
所以在陳文博回到座位的時候,鄭小左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墨軒。
林墨軒正和前桌的秦沫沫說話,兩人好像聊得非常的開心,陳文博回到座位上和林墨軒主動說話的時候,林墨軒還很是帥氣的轉過頭去,好像沒聽到陳文博的說話一般。
鄭小左看着林墨軒的背影,突然覺得他的彆扭,很可愛。
但是可愛之人是有可恨之處的,鄭小左很快就發現了林墨軒的可恨之處,不過原因還在陳文博。
自那次陳文博表示了對鄭小左的支持之後,很多次課間或者課下,陳文博都會走到鄭小左的身邊,問鄭小左選了哪篇文章,畢竟,好的文章是獲得好名次的根本。
可是鄭小左能接觸到的文章有限,適合自己朗讀的更是少上加少,這幾天,自己一邊練習自己的發音,一邊在找文章,可是現在,離比賽只有五天的時間了,她卻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文章。
“別急,我們一起想辦法,會找到適合的。”陳文博的聲音永遠都是帶着溫度的,讓人聽了,心底只剩下熨帖。
“可是五天的時間,我怕練習不好。”鄭小左在面對陳文博的時候,將自己內心的擔憂都袒露了出來,她現在將陳文
博當成自己的朋友,在自己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給自己伸了一把援手的朋友,所以她一點都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我那裡還有兩本書,你拿一本找,我找另一本,一定要找到一篇適合你讀的文章。”陳文博說話的時候很是堅定,但是選擇的文章必須是趨利避害的,鄭小左發音不準的幾個字,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這纔是他們找不到合適文章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他能給鄭小左的只有安慰,他相信能找到一篇好的文章,適合鄭小左去讀,他不期望鄭小左能得第一,只要名次不是很差,只要不成爲別人眼中的笑柄就足夠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下了語文課之後,陳文博很是興奮的走到鄭小左面前,告訴她,有一篇文章非常的適合鄭小左讀。
鄭小左興奮的站起來,笑着看向面前的男子,很久,他只是笑着,不知道該怎樣的表達自己的情緒,她想擁抱面前這個和善的男子,也想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但是她最終做出的舉動就是輕輕地說謝謝,只是嘴角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謝什麼呀謝,我對你幫助也不小,從來沒聽你說過一聲謝謝。”林墨軒不知道什麼時候陰魂不散的出現在鄭小左的身後,陰陽怪氣的言道。鄭小左在聽到林墨軒的聲音之後,全身突然都冒出了冷汗,這幾天林墨軒對自己少了折騰,自己以爲終於擺脫,但是現在,他又出現了,在自己要瘋狂慶祝的時候。
“我給小左找了一篇適合她朗讀的文章,參加比賽,不管怎麼說,都得找個適合一些的是吧?”陳文博笑着看向林墨軒,林墨軒對鄭小左,已經算是逼上絕路了,他相信林墨軒的善良,相信林墨軒允許鄭小左在絕路上建一個梁山。
“我已經給她找好了最適合的文章,上次咱們打賭的時候好像沒有說過,你可以自主的選擇文章。”林墨軒輕聲的說話,鄭小左只是聽着,緊緊地盯着陳文博,她不敢看林墨軒,將自己的希望掐滅,讓自己沒有尊嚴,這是林墨軒常做的事情,所以今天林墨軒說出什麼話來,對於鄭小左而言,已經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讓我讀哪篇呢?“鄭小左突然地轉過身來,盯着林墨軒的眼睛,輕聲的問道,林墨軒幾乎不敢相信,這麼多日子以來,鄭小左對自己從來都是低眉順眼,即使和自己打賭的時候,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的——視死如歸!
“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林墨軒說完話之後就想右走了兩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笑意盈盈的坐下,然後伸手戳了一下秦沫沫的後背,和她輕聲的說話,只留下愣在那裡的陳文博和鄭小左。
“思念僧寺兩茫茫,不適量,志難忘……”鄭小左輕聲的背誦着蘇軾的《江城子》,心底所有燃燒起的微小的希望,全都成了灰燼,而陳文博在巨大的喜悅過後,稱歎一聲,對着林墨軒說了一句:“你真是個混蛋。”
可是那個混蛋好像很受用這個稱呼,也不反駁,依舊和秦沫沫談笑風生,只是他在和秦沫沫說話的時候,也聽着不遠處鄭小左那邊的很是彆扭的普通話,她的舌頭好像永遠都拗不過來,一遍遍的唸叨着:“思念僧寺兩茫茫,不適量,志難忘……”
《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這是林墨軒專門爲鄭小左找的,在陳文博挖空心思想找一個能避免鄭小左發音誤區的文章的時候,他很是驚喜的發
現了這首詞,絕妙好詞,想讓鄭小左成爲全校的笑柄,似乎很容易。
林墨軒以爲在自己這樣的刁難下,鄭小左會放棄,畢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需要勇氣的,但是臨近比賽,鄭小左那邊都沒有任何的動靜,自己能見到的也就是早讀的時候她在讀《江城子》,中午人家休息的時候她也在讀,晚上放學,別人都走了,她嘴裡唸叨的還是《江城子》。
《江城子》在鄭小左的嘴裡被反覆咀嚼,也成了林墨軒揮之不去的記憶,甚至在夢裡,他夢到的都是鄭小左用彆扭的普通話讀這首詞。
直到比賽前一天,班主任程勇才知道,要代表自己班參賽的竟然是鄭小左。林墨軒讓陳文博問一下鄭小左要不要放棄,陳文博卻只是笑着告訴林墨軒,鄭小左不會放棄,其餘的話,一句都不願意多說,在這個時候,林墨軒纔不得不承認,自己遇到的鄭小左,確實是個倔強的極品,所以他只能認命的去告訴班主任程勇,這次的比賽,他要讓鄭小左替自己參加。
“胡鬧麼這不是,她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楚,你讓她參加普通話比賽?”程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段時間班內有傳言,說林墨軒和鄭小左打賭,爲參加比賽的事情,當時自己並未在意,卻沒想到在比賽前一天,林墨軒會爲這件事情來找自己。
“我已經答應他了,你總不能讓我失信於人是吧?”林墨軒一反往常的疏離,很是討好的看着程勇,他也是沒有辦法,他算到了事情的開頭,卻沒有想到結尾,或者說,在遇到鄭小左以後,一切預想的結尾都和自己的謀劃不一樣,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那個叫鄭小左的女孩子,才引起了自己的興趣。
“你不知道這次比賽關係到咱們班的榮譽啊,你總不能讓咱們班拿個倒數第一吧?”程勇的問題也非常的直白,自己讓林墨軒參賽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她已經努力準備了好多天了,應該不會是倒數第一的。”林墨軒回答的很是篤定,都說天道酬勤,雖然鄭小左很笨,但是還不至於笨到這個地步。
“但願吧,以後你少給我惹點這樣的事哈……”程勇很是無奈的答應,林墨軒都決定了,自己能怎麼辦?再說,現在的情況,也不是自己能改變的了的,那自己就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也好。
“對了,你跟她說一下,讓他明天穿的好一點,這個小丫頭還真沒幾件好看的衣服,到時候別普通話水平不好,穿的衣服再成了笑話。”程勇很是善意的提醒,如若註定了明天是他們班丟臉的話,那自己現在能做的也就是讓自己的臉變得好看一些。
林墨軒看着程勇,突然想起了開學那日,她穿的粉紫襯衫,白褲子和紅布鞋,如若明天她真的穿着這些上去,那真的會……,確實有點不堪設想。他很是慌亂的點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的心卻突然被什麼給牽絆了一下,有說不出的感覺。
回教室之後,依舊是和秦沫沫閒扯,班裡和自己談得來的女生很多,但是秦沫沫就坐在自己的前面,不管是開玩笑還是談事情,都是最方便的,所以在班裡衆多的女生中,秦沫沫和自己的關係最好。
而此時明天就要參賽的鄭小左依舊在忙着讀自己的《江城子》,她的聲音很輕,但是還是讓自己抓狂的思念僧寺兩茫茫,不適量,志難忘,自己只要想到這幾句,都覺得頭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