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
面對滿天利劍的攢射,就算沒有那凜然駭人的劍意殺意,單是看着就讓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陸紅衣剛要撤開,卻發現樑幼蔓愣愣的杵在那裡,雙目見鬼一般瞪大可瞳孔卻縮成了針尖,暗罵一聲“廢物”,便閃電飛出一腳踹在樑幼蔓的腰腹將之踹飛出去,緊接着她的踏足點便又如之前一樣綻放出一個紫色的魔法陣紋。
要不是樑幼蔓多少還有點價值,陸紅衣才懶得管她的死活。
直到消失的前一瞬間,陸紅衣都還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劍雨,同樣不輸於利劍的銳利視線彷彿要刺破劍幕,看看那劍幕的後方究竟是何方神聖。敢攪了她陸紅衣的好事,就是天王老子她也要拽下來踩在腳下。
只可惜,陸紅衣什麼也看不到。
相比於其餘兩個人的或呆滯或緊張,辛蔓菁反而顯得無比平靜,不閃也不躲,就好像她已經直到那些利劍不會傷到她一般。
接着,滿天的利劍就將三個女人所在的一小塊區域瞬間覆蓋。
每一柄冰藍色天河劍都是由真元凝結而成,每一柄劍刺入地面都將其所蘊含的威力灌入地面,難以數清利劍幾乎在同一時間轟入地面,其破壞力可象而知。
大地震動,巨木劇顫。
溢散出來的真元捲成一股股勁流錯亂交織,往四周席捲輻散開來。以至於剛剛被陸紅踹飛剛剛落地的樑幼蔓飛了起來,這次直接撞在了一棵大樹樹幹上,噴出一口熱血。
好一會兒,待到那千百劍轟地的威力散去,從一棵樹上落下的陸紅衣臉色陰沉的落到地上,再看剛纔所在的區域,已經被轟的一地瘡痍,卻唯獨剛纔辛蔓菁站立的地方依舊平整完好,那人分明就是爲了救辛蔓菁而來的!
“該死!”陸紅衣大罵一聲,擡起雙槍對準一棵樹就一通亂射,一陣轟鳴之後,那棵十人圍圈才能夠抱攏的大樹轟然倒地。
陸紅衣收槍來到樑幼蔓面前,一把捏着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摁在樹幹上,“說!是誰救走了那個婊子!”陸紅衣又沒瞎,剛纔樑幼蔓的表現明顯是震撼且恐懼,說明她認識那個出手之人,並清楚他的厲害。要說樑幼蔓是被那麼多劍嚇到了,打死陸紅衣他也不信。
樑幼蔓回過神,臉上彷彿敷上了一層死灰,道:“我不知道……”陸紅衣冷笑,“不知道?我告訴你,現在你和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剛纔那個人竟然救走辛蔓菁就證明他們關係不一般,你覺得那個人會放過你?你給我想清楚!”
陸紅衣也不逼她,轉身就走。
可沒走幾步陸紅衣就猛一回頭,臉上陰沉,眼中卻閃爍着興奮,“那個人就是辛途對不對?!”一瞬間,腦海中浮現出了兩次見到的那個修仙男子。
樑幼蔓的回答依舊是三個字:不知道。
陸紅衣道:“哼!明天還會再來找你,希望那個時候你能夠認清你現在所處的狀況。”
陸紅衣離開之後,樑幼蔓好似脫力一般依靠在樹幹上,“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她只想報復辛蔓菁,報復她曾經給她帶來的屈辱,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辛途反目。可是現在,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意料和掌控了。自己剛纔所說所做辛途一定看到了,甚至看到了自己要殺她的母親……這個結,還有的解嗎?
樑幼蔓仰頭望天,只見一片漆黑,一如她此刻的心境,“我該怎麼辦纔好?”
而此刻,辛蔓菁就靠在辛途的懷裡,緊張,恐懼,迷惘,後悔,掙扎,諸多負面的情緒涌上心頭,她甚至不敢去看自己兒子的臉,埋頭在辛途的懷裡,高高的飛在高空,靜靜的聽着辛途的心跳聲,還有過往氣流的呼呼聲。辛蔓菁突然覺得,就這樣就很好,不去想報仇的事情,不用揹負滅門屠族的滔天大恨,不去管什麼陸家還有這個家那個家,就自己和兒子,苦也好樂也好,只要能夠在一起,還需要奢求別的什麼嗎?
可是這種愜意的心境沒有持續多久便隨着降落到地面而消失了。
北涼河畔。
辛途靜默的將辛蔓菁放下,然後後退了一步。可就是這後退的一步讓辛蔓菁有種靈魂都要被揪出來的痛苦,辛蔓菁下意識的抓住辛途的手,“阿途!”辛途剛要把手抽回,辛蔓菁就激動的撲了上來,一把將辛途抱住,“不要走,不要離開媽!不要……”這個時候的辛蔓菁哪裡還是那個和軍方,和木蘭幫與陸地龍虎幫對峙撕殺的女強人,哪裡還是以筆圈人名以口奪人命的女梟雄?分明就是一個脆弱又無助,好像要被奪走最心愛的東西的小女孩!
辛途此刻也心煩意亂。之前樑幼蔓和辛蔓菁,以及陸紅衣她們的對話給他帶來的衝擊實在是太強烈了。就算到了此刻,辛途也仍然頭脹欲裂,就好像整個腦子都變成了一團漿糊一般。他有很多疑惑,有很多的話想要問辛蔓菁,他想要知道真相,可是辛蔓菁的一哭,卻讓辛途的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喉嚨之中。
“媽只有你一個親人……他們全都來欺負我們母子兩……媽知道你過的痛苦所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我不要你去報仇,我不要你去拼命,這些都讓我來做……我只要你開心快樂的活着……媽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真的不知道……”
北涼河涼風呼嘯吹過,清涼的河水東流而逝,卻怎麼也帶不走這個女人多年擠壓的痛苦。可就是在這樣的痛徹心扉的哭聲之中,在涼颼颼的河風之中,辛途躁動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由於記憶虛假缺失以至於三觀不全的辛途想法其實非常的簡單,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誰對他不好,他還以不好。也幸虧實力不俗的辛途有着敏銳的感知,這使它不至於會輕易的上當受騙,顛倒黑白。此時此刻,撇開其他的因素,辛途能夠真切清楚的感覺到辛蔓菁對自己的重視,疼愛,依賴,親近。這些感情就算能裝也是能夠裝出來的,但是辛途卻知道她沒有裝。
頓了頓,辛途張開手臂,將辛蔓菁環抱起來,不自覺便心裡暖哄哄的。
好一會兒辛蔓菁的情緒才漸漸的穩定下來。辛途便適時的鬆開雙手。辛蔓菁情緒穩定之後似也這麼貼靠在辛途身上有些不妥,雖然這是自己的孩子,可孩子畢竟長大成人了。辛蔓菁臉頰微燙,默默的離開了辛途的懷抱,剎那間卻又有一絲不捨。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又冷又有些尷尬。
好一會兒辛途才道:“我們……坐下來說話吧?”在沒有百分百確認辛蔓菁就是自己的母親以前,那個“媽”辛途也叫不出口了。辛蔓菁輕“嗯”了一聲,兩人便在北涼河畔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又靜坐了半晌,辛途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其實從我一開始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對勁,可具體哪裡我又說不上來。之後因爲一些事情,我……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一個讓我不敢相信的自己。就好像在做夢一樣。可就算我不相信,我又覺得那纔是真正的我,因爲那個我雖然……偏激,可是他有仇人,也有要照顧的人,而我腦海裡好像只有你,連有關‘父親’的記憶都非常的模糊空虛。可就算那樣,我仍然相信你你是我媽,我也不太能夠接受那個自己,所以有時我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可直到那個人說我靈魂不全,我在他的手上甚至一點反抗力都沒有,那個時候如果他願意他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夠輕易的殺死我……能夠活到現在,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回來之後,我就找到了樑幼蔓,因爲她曾經出現在我的‘夢’裡,然後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辛蔓菁道:“阿途,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樣做……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但媽一定會想盡辦法替你治癒靈魂上的殘缺!樓主連死人都可以復活,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媽都把你治好!”辛途扭頭過直視辛蔓菁,然後扭頭看着東流的北涼河水,道:“坦白說,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母親。”辛蔓菁抓着辛途的手臂激動的說道:“我當然是你的媽!”
辛途道:“可是如果連我的記憶都是你給得,你讓我怎麼相信你的說的話?”辛蔓菁張口就要反駁,可卻什麼也說不來。因爲辛途的文化掐在了關鍵地方。
怎麼證明?記憶是假的,親子鑑定?自打融合了“相力”之後基因就徹底改變的,如何匹配?
辛途道:“把我真正的記憶還給我!”
“不!不可以……”
“爲什麼不行?我的靈魂殘缺可能就是你剝離了原來的記憶造成的!說什麼找樓主治好我,你根本就是不願意將記憶還給我。爲什麼?那是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東西!你有什麼權力剝奪?更何況還害的我三魂不全七魄殘缺!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能夠想象我被歐陽少恭折磨靈魂時候的感受嗎?”辛途越說越激動,“我現在有第六層的實力沒錯,可是隨便一個靈魂攻擊都有可能將我殺死。真正的母親怎麼會對自己對兒子做這種事情?”
“不……不是這樣的!阿途你聽我說,一定有別的辦法……”剛剛止住不久的淚水又溢散出來。
“我現在只想做回我自己!”辛途硬着心腸,激動而大聲的說到,“就算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就算你有多少理由,這些理由有多麼的冠冕堂皇,你也沒有權力這樣做,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就是我,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
“阿途,求求你別這樣……你不明白,媽真的是爲了你啊!你要相信媽,媽是絕對不會害你的啊。”
辛途抓住辛蔓菁的手,大聲的喝道:“如果你真的是爲了我好,就請你把屬於我的記憶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