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隨着門上一條條紅線的升高,兩年轉瞬即逝。

這近兩來,安諾寒很忙,每天要去韓濯晨的公司做實習生,除了主要負責的客戶的投訴處理,還要做一些端茶送水,打印文件之類的瑣事。

做完一天的工作,他還要去H&H看看,深入瞭解一下娛樂事業的運營“規則”。

所以,他每天回家都會很晚,和沫沫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

今晚,聽說了有百年不遇的流星雨,沫沫站在安諾寒的陽臺上,踮着腳尋找落下的流星,每找到一顆,她就會合上手心,默默在心裡說:“我希望有一天,小安哥哥會愛上我!”

“貪心鬼,你到底有多少願望?許了半小時還沒許完!”安諾寒溫暖的聲音伴着同樣的溫暖的薄毯落下來,爲她抵禦住海風的絲絲涼意。

“我纔不貪心,我只許了一個願望。我怕流星聽不清楚,多說幾遍給它聽。”她回頭看向安諾寒。

剛沐浴出來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半溼的頭髮看上去有點凌亂,薄脣因爲熱水的浸潤充血顯得比平時紅潤,看上去很好吃。

沫沫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儘量不去把他的脣和草莓聯想到一起。

“你放過流星吧,它都快被你煩死了!”

她瞪他一眼,繼續許願。

安諾寒拉下她又要許願的手:“我給你放好熱水了,溫度剛剛好,快去洗澡吧。”

“我再許一次,最後一次!對着流星許願很靈的。”

“乖!你去洗澡,有什麼願望,我幫你許。”

“好啊!”她開心地在他臉上嘬了一下。“記住……我的願望是:我希望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他笑了用手指戳戳她的額頭,毫不掩飾地嘲笑着她的無知。“小小年紀,你懂什麼是愛!?”

“我長大了,我懂!”

愛,就是想和一個人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願分開!

天邊,又有一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光帶劃過,隕落在繁星點點的夜空。

“好亮的流星!”她欣喜地大叫。“流星雨!”

等待了一夜的流星雨終於開始了,黑幕上,一顆接一顆的星星下墜,消失在天際。

他凝視着她映滿光華的明眸……

他握住她的小手,淺吻着她髮絲,聲音低沉而深情:“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會愛上你!”

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失去節奏,臉燙的要着火。“討厭!我讓你對着流星說,又不是讓你對我說!”

她害羞地推開他,躲進浴室,還是聽見房間裡他誇張的笑聲久久不絕。

泡在熱水裡,沫沫的臉更燙,有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蔓延,讓她總是忍不住想笑,笑得臉都僵硬了,還是想笑。

“沫沫?要不要我幫你洗頭髮?”

他問的時候,她正好在洗頭髮,泡沫弄得滿臉都是。她不敢睜開眼睛,雙手費勁地四處摸索。

“不用……”她還沒說完話,一條柔軟的毛巾蒙在她臉上,他輕柔地幫她擦掉眼睛上的泡沫。

“不是告訴過你,洗頭髮的時候毛巾搭在浴缸邊,方便拿。”

“……”她平時都記得的,剛剛一時心慌意亂,忘了。

她拿下毛巾,剛要反駁,發現手中拿着她睡衣的安諾寒正毫無顧忌看着她的身體。

她趕緊用毛巾擋住胸口。“男女授受不親!人家在洗澡,你不許亂看。”

他不僅看,大手竟然肆無忌憚地摸她的香肩,還反覆捏了捏。“你好像瘦了。”

“喂!你這個色狼,不許**!你再摸我告訴風叔叔你非禮我!”

他笑着收回手。“我非禮你?你才十三歲!你懂什麼叫非禮嗎?”

“當然懂。我性教育課分數很高的!”

他把睡衣放在一邊,一臉壞笑地湊到她耳邊,他笑得真不是一般的壞,足以讓人毛骨悚然。“是麼?那要不要我幫你實踐一下?!”

她嚇得半天都沒說出話,驚慌地往後挪着身體。

然後,她聽見他笑得更大聲,更誇張。

“出去!”她氣得把毛巾砸在他身上,拼命把水往他身上撩。

氣死了!這一年多,安諾寒越來越喜歡欺負她,每次把她逗得滿臉通紅,他就會大聲地嘲笑她。

哼!等她逮到機會,一定要讓他笑不出來。

沫沫洗完澡,換好睡衣出來,安諾寒半躺在沙發看着雜誌,桌上放着已經熱好的牛奶。

她開心地爬上沙發,靠着他的肩膀,喝牛奶。

“很晚了,你該回家了。”他說。

“不要。”

她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她喜歡放了學就跑到他的書房寫作業,等着他回家,幫他按摩一下疲憊的身體,聽他講一天的工作。

她喜歡和他一起看電視,因爲每次看到無聊,他就會把剝好的桔子塞到她嘴裡,或者往她嘴裡塞果仁巧克力,喂她喝果汁……

她更喜歡在他看雜誌時,抱着一杯牛奶,欣賞他專注的側面……

“我已經睡了兩天沙發了。我今天堅決不再睡沙發!”他提出嚴正抗議。

“好吧!”她一副做了很大讓步的表情說:“今天我睡沙發。”

“……”

她湊過去,用她屢試不爽的方法搖着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哀求:“小安哥哥,你的房間這麼大,隔出來一半給我,好不好?”

“隔一半?”

“是啊!你把臥室中間隔個牆,我們一人住一半。”

“你爸媽不會同意的。”

“他們要是敢不同意,我就離家出走,跟他們斷絕關係!”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總結出對付自己老爸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我求你了,你跟我斷絕關係吧!”

她大義凜然地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離開你的。”

“……”他將雜誌翻到下一頁,繼續看。

“小安哥哥,你隔出一半房間給我吧,我要一小半就可以……”她繼續百折不撓地哀求,這種方法對付安諾寒最有效。

“你想怎麼隔就怎麼隔吧,我沒意見!”

幾天後,沫沫在安以風的全力支持下,如願以償地搬來她的新臥室。她喜歡新臥室的一切,尤其是那個完全沒有隔音效果的木板做的隔斷。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連安諾寒嘆息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安哥哥?你不開心嗎?”她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問。

“沒有!”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心事重重。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了?”

“不是!”

不是就好,她翻個身,準備睡覺。

她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他忽然問她。“沫沫,如果有一天沒有我照顧你,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有他的生活,她無法想象。

“你是個好孩子,是我把你寵得太任性了。這樣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他的語氣讓她有些慌了。“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再也不任性了。”

“聽我的話,就學着堅強,獨立起來。不要事事都依賴我。”

“嗯。”

沫沫隱隱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數日後,當她看見他桌上放着讀劍橋大學的材料,她才明白——他要走了!

她哭着跑回家,只有媽媽在家裡彈鋼琴。“媽媽,小安哥哥要走了!”

“我知道。”《化蝶》哀婉的曲調還在繼續。

“沫沫,感情是不能勉強的。真心喜歡一個人就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讓他去愛他想愛的人……真心喜歡一個人,就爲他學會堅強,別讓他擔心,別讓他牽掛……”

“媽媽……”

“六年前,小安爲了你放棄了讀劍橋的機會,二年前,小安爲你放棄了最愛的女人。他爲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能爲他放棄一次嗎?!”

她咬緊牙,擦乾眼淚。扶着扶梯,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樓。

每走一步,她都會想起很多過往。她記得,她哭着求安諾寒不要去英國讀書時,他爲難的表情。她記得,他失去薇的那天,他苦澀的笑容。

她真的太任性,太自私了。

一味地求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還把這種寵愛當成是理所當然。

這一次……

沫沫沒有挽留安諾寒,甚至連再見都沒跟他說。

因爲從她看見那份資料到他收拾好行囊離開澳洲的半個月時間內,她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安諾寒跟她說過很多聲:“對不起!”

她裝作很認真地在寫作業。

他給她買過很多巧克力蛋糕哄她開心,她吃得乾乾淨淨,卻連一個笑容都沒給他。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笑不出來,怎麼努力都笑不出來!

他走的那天,沫沫躲在安全出口的門後,從玻璃窗裡遠遠看着他。

她看見他一直在四處張望,焦慮地看着表。就連他走進登機口,還在不停地回頭看電梯……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不捨,看到了期盼。

她知道,他在等她。

他一定很想聽她說一句:“小安哥哥,再見!”

可她不敢出去,怕自己一出去就會扯着他的衣袖不肯鬆手,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着求他不要走。

……

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她哭着衝出來,跪坐在登機口前,捂着臉無聲地抽泣。

韓濯晨扶起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別哭了,不失去,怎麼會懂得珍貴……”

她當然知道什麼最珍貴,可他從來都不知道!

沫沫不會想到,此時此刻,安諾寒看了她最後一眼,笑着走上登機通道。

能看她最後一眼,他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