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母親給你的?”怔怔的盯着半塊玉佩看了半晌,冥王才重新擡起頭看向鳳淵。
那雙眸光流轉的鳳眼,已經不復之前的冷厲,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河邊的風吹得,居然泛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紅血絲。
面對冥王略帶悲涼的詢問,鳳淵睫毛濃密如扇子的眼瞼垂了下來,只從低低挑起的眼角處,投射出一道冷冽而疏離的目光。薄脣便緩緩的打開來,一句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話從脣齒間擠了出來:“這些,重要麼?”
“鳳兒!”毫無徵兆的,冥王驀地攥緊了手中的玉佩,白皙纖瘦的手指,筋骨根根分明,突兀的暴露在空氣中。深沉如水的神色,像是在悔恨什麼,又像是在無奈什麼。
“父親,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根本不在意此刻冥王的臉上是何種表情,鳳淵悠哉悠哉的伸出手,不着力道的拍了拍噬魂獸脖頸上的鬃毛。
隨着他這一動作,原本安靜站立着的噬魂獸,便懶洋洋的抖動了一下腦袋。接着就低頭從地上叼起了先前被鳳淵故意脫手的楓棱,遞到了我的手上。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噬魂獸才邁着健碩的步子,慢慢的朝冥王走了過去。
到了冥王跟前,鳳淵也不下去,就這麼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父親:“現在,我可以和小魚兒一起離開了麼?”
口吻平淡的彷彿在說,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一樣,完全沒有一絲徵求冥王同意而該有的恭謙。
“鳳兒,難道你真的要我殺了你的哥哥,你才肯留下來?”由於攥的過緊,玉佩斷裂處鋒利的邊緣,已經割破了冥王的掌心。
殷紅的鮮血一絲絲的從他的指縫間滲下來,濺落到地上,如一朵朵妖冶而詭異的紅梅:“而且,你明知道現在的你,一旦離開冥界……”
“當然不是。”冥王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鳳淵冷冷的打斷了。
他緊貼在我後背上冰涼的胸膛,隨着說話的聲音,在微微的起伏着:“您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也不等冥王發問,已經兀自往下說道:“趁我現在沒有離開,殺了我。”
波瀾不興的說完這句話後,便回過頭不再理會自己的父親。
也不擔心對方是否真的會趁此機會殺了他,鳳淵只低低的俯下身,在我耳邊輕嘆了一句:“老婆,我們回家。”
“嗷嗚——”
我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得到鳳淵示意的噬魂獸,仰天長嘯了一聲。下一秒,便和離弦的箭一般,飛快的衝了出去。
在離開前的最後一秒,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情,我鬼使神差的回過頭,越過鳳淵的肩膀,朝後看了一眼還佇立在河邊的兩父子。
冥王月牙白的錦緞華袍在冷風中衣袂飄飄,襯得他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塵。美的不可方物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清冷的目光始終追隨着鳳淵的身影,並沒有因爲鳳淵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而有其他別樣的情緒在裡面。
至於在冥王身邊不遠處的閆重烈,在看到我回頭的一刻,原本陰厲的雙眼徒然亮了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又暗了下去。和鳳淵有幾分相似的薄脣和下顎線,繃得緊緊的,透着幾分蕭瑟。一頭酒紅色的短髮,如烈火一般,在風中獵獵飛揚。
只有從出現開始,一直到我們離開都沒有說話的小白,衝我小心翼翼的揮了揮手,轉而偷偷豎了個大拇指。似乎擔心被冥王察覺,又很快收了回去。故作嚴肅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慶幸。
“壞東西,在看什麼?”注意到我的小動作,身後的人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像是怕我會掉下去一樣,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噬魂獸極速的飛奔下,很快就吹散在了陰冷的空氣中。我有些感概的回答道:“沒什麼,只是有點不大相信,你父親就這樣放我們離開了。”
是啊,雖然足夠相信鳳淵,知道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但因爲他剛纔的那句話,我還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這個冥王的手段我不是沒見識過,即便這次閆重烈有把柄落在了鳳淵手中,得以逼迫冥王放行。但假如他真的要強行留下鳳淵,甚至極端一點,寧可鳳淵死,也不讓他和我在一起。那麼,他會真的殺了鳳淵,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他不會。”洞穿了我的擔憂,身後的人冷冽的聲音中,是毫不掩飾的篤定,彷彿一早就料到了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因爲他虧欠另外一個人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另外一個人?一瞬間,我想到了那半塊殘缺的玉佩。是鳳淵的母親嗎?仔細回憶起來,好像真的從來沒有聽鳳淵提起過,關於他母親的任何事情。
雖然很好奇,冥王和鳳淵的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尋思了一下,還是沒有問。應該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過去了就算了,何必再給鳳淵徒增煩惱。
“不過……”正在暗自揣測,鳳淵話鋒一轉,打斷了我飄忽不定的思緒,“即便我們今天順利離開了冥界,想必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平。”
“那怎麼辦?”一聽這話,剛剛離開冥界的欣喜就頓時煙消雲散,心頭立馬又被陰雲籠罩了。
冥王倒還好說,畢竟今天是他自己放我和鳳淵離開的。即便要反悔,到時候也得找個適當的說辭,眼下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來強迫鳳淵回冥界。怕只怕閆重烈不會善罷甘休,趁我們不注意在暗中搗亂,來故意找茬。
換做是從前,我纔不擔心這個問題。可現在很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鳳淵的靈力沒有了,就算我們僥倖逃過一次,也未必次次都能化險爲夷。
“呵!所以啊……”就在我憂心忡忡,不知道萬一閆重烈來了,我們要怎麼去應付的時候,鳳淵不以爲然的在我耳邊低笑了一聲,隨後就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從今以後,保護咱們這個家的艱鉅任務,就交給老婆你了。”
“啊?”我回頭茫然的看向他。
嘴巴剛張開,喉嚨裡就冷不丁灌進了一陣寒風,把我後半句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一起給堵回了肚子裡。
似乎覺得此刻在風中凌亂的我很好笑,某人好似星光般的雙眸略微眯了起來,脣角就不自覺的勾起了一個狹促的笑。
等我捕捉到從他眸光裡極快閃過的那一絲狡黠,想要轉身調頭之際,爲時已晚。只覺得眼前一暗,自己被風吹得冰涼的嘴巴,已經被另一張冷的毫無溫度的薄脣,給牢牢的*了。
噬魂獸還在飛快的朝太陽升起的地平線狂奔,我只聽到耳邊獵獵作響的風聲,只看到眼前一雙亮的好似星光一般璀然的雙眸。一切在急速倒退的景象中,是美的那麼不真切,虛幻的如同一個飄渺的夢境。
可在這不真切的夢境中,我卻又真真實實的勾住了某個蛇精病的脖子。他的聲音,他的氣息,和此刻倒映在他眼中,那個面紅耳赤又意外顯得有幾分動人的臉,都無一不在告訴我——是的葉小魚,你不是在做夢,鳳淵回來了!
“過些時候……我會教你,怎樣使用楓棱。”兩人脣齒交換間,我只朦朦朧朧的聽到鳳淵低語了一句。
但很快,這句話就被我毫不大意的拋到了腦後,豁出去了一般,更用力的勾住了身後人的脖子,忿忿的低喝了一句:“閉嘴,專心點!”
所以,因爲自己的自作孽,當噬魂獸最終在郊外的一家廢棄工廠旁停下腳步的時候,我的雙腿軟的差不多廢了,連從噬魂獸背上下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而嘴巴又是火辣辣的疼,感覺好像已經破了。
至於臉皮和節操,呵呵,那玩意兒是啥,能吃不?
最後,鑑於我的表現非常令人滿意,也不等我主動開口,某人就良心發現的雙臂一伸,將我打橫抱在了懷裡。
“咳咳!”其實說不害羞肯定是假的,當時只是熱血往腦袋裡衝,一下子昏了頭罷了。現在冷靜下來,看着鳳淵脣角邊戲謔到有些猥瑣的笑,我還是忍不住覺得臉上一陣燥熱。只能故意乾咳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那個啥,我們把噬魂獸也一起從冥界帶出來了,現在要怎麼辦?”被鳳淵一順不順,充滿狹促的眼神盯得脊樑骨發麻,無奈之下,我只能把臉埋進了他冰涼的胸膛裡,悶悶的說道,“總不能讓它這樣回去吧?”
“天都已經亮了,萬一路上被人看到,鐵定會被逮進科學研究院,當成外星未知生物來研究的。”
“別急,”終於,看夠了我笑話的人總算稍稍收斂了一點,好整以暇的挑了一下眼角,心情頗爲愉悅的說道,“不過是小菜一碟。”
шωш. Tтká n. ¢ O
說完,也不等我反應,就驀地將我右手食指含到了他自己的口中,輕輕*了起來。
“……”我他媽是問你噬魂獸該怎麼辦,不是讓你來吸我的手指頭啊,混蛋!
果然是正經不過三秒,我看以後乾脆也別叫鳳淵了,直接叫正三秒得了!
“啊!”正當我忍不住要開口咆哮之際,食指上猛的傳來一陣刺痛,我就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再看被鳳淵拿出來的手指頭,上面的皮已經被咬破了,殷紅的鮮血正在汨汨的冒出來。
“你是屬狗的嗎,爲什麼咬我!”我就搞不明白了,難不成這人去了趟幽冥死地,腦地被雷給劈壞了?
“噓,別鬧。”也不理會我的氣急敗壞,鳳淵自顧抱着我,低聲哄了一句。
說完,便將我流血的手指頭伸到了噬魂獸跟前。還沒等我同意,隨後就直接給塞進了,看上去莫名其妙有些興奮的噬魂獸嘴裡。
短暫的錯愕過後,我頭皮一麻,立馬把手抽回來。看着流着血,又沾着噬魂獸口水的食指,恨不得把抱着我的人立馬給踹回到冥界去:“臥槽,你瘋了嗎?不知道這樣很不衛生嗎?”
“萬一我得了狂犬病,破傷風,我他媽第一個咬死你!……”
“嗷嗚——”正當我又驚又怒,對着鳳淵嘰裡咕嚕發飆時,身後的噬魂獸冷不丁一聲仰天長嘯,硬生生把我的話給打斷了。
被我這樣罵都毫不氣惱的鳳淵,只一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身後。我不明所以的順着他的目光,回過頭去看。下一秒,天靈蓋好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棍,整個人都要炸了——尼瑪,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