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眼鏡男進了這家名叫“悅己”的影樓,我擡眼打量了一下里面頗有點古風的裝飾風格。
雕花的屏風更衣室,硃紅的木架衣櫃,長長的實木硬座沙發,輕薄帶流蘇的鵝黃色窗簾,和從一樓通往二樓的旋轉扶手木梯,都無一不在告訴走進這裡的人,這家影樓的老闆,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國風狂熱粉絲。
“哎呀,對了!”眼鏡男帶我們大概參觀了一下,讓人給我和鳳淵倒了水,又繼續問,“兩位帥哥美女,我該怎麼稱呼呢?”
一邊問一邊掐着蘭花指,指到了鳳淵的跟前。然而一對上鳳淵的眼神,隨即訕訕的笑着移到了我這邊。最後又被阿貪低吼了一聲,直接縮了回去。
“你好,叫我小魚就可以了,他叫……小鳳。”說到鳳淵的時候,我稍稍頓了一下,心想還是不要讓對方知道真名比較好。
“哈哈,沒想到兩位不僅長得有夫妻相,連名字都那麼般配。”眼鏡男又習慣性的要伸出蘭花指,之後很快意識到了什麼,又自己給收了回去,轉而帶着誇張的笑,對我和鳳淵說道,“小魚,小鳳,你們叫我katy就可以了。”
“噗!”在眼鏡男,哦不,是katy說出他名字的時候,我忍不住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一個大老爺們穿個白西裝配黃襯衫我就忍了,掐個蘭花指也就算了,還叫katy?我真的懷疑在他糙漢子的外表下,住着一個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的小公舉。
“真不好意思,讓兩位見笑了。我媽媽一直以來的夢想是有個女兒,但天不遂人願吶!”katy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但立馬又笑開了,“咱不提這些無關緊要的,今天我一定要爲小魚和小鳳量身定製一套方案,保證拍出來的效果豔驚四座,讓其他那些不識好歹的三流影樓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攝影藝術!”
看着Katy這麼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我怎麼突然有種不想拍了的衝動。不過想到那一萬五的酬勞,還是在忍忍吧。果然,現在這個社會,不爲五斗米折腰的好漢,真的再難覓蹤影了。
“不過……”說到這裡,Katy稍作遲疑了一下,接着用希望能得到我們諒解的口吻說道,“雖然小鳳已經明確表示不願意和我們簽訂合同,只拍攝今天這一次,但必要的流程還是需要的。”
說着,從一旁的文件夾裡拿出了兩份合同,遞給我和鳳淵:“不要誤會,這是爲了保護我們共同的利益。”
我沒說話,接過來大致瀏覽的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大問題,不過是肖像權之類的歸屬問題。經過鳳淵的同意之後,就在合同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這裡,再寫一下你的聯繫電話和住址。”就在就在我寫完名字要還給他的時候,Katy又指着合同上方的空白處補充了一句,“照片拍完今天取不了,聯繫電話和住址是爲了方便影樓可以及時通知你們過來取照片,或者直接給你們送上門。”
這倒也對,要是聯繫不到我們,這些照片不是白白浪費了嗎?想罷,我又在Katy指的地方,寫上了自己的電話和地址。
忙完了這一切,我纔開口問Katy:“合同已經簽完了,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其實進門到現在,我都感覺稀裡糊塗的,從來沒有拍過藝術照,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流程。
“你們現在呀,只要跟着我的助理到樓上,挑出自己喜歡的服裝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交給我們來搞定!”Katy一邊跟我們說着,一邊伸手招呼了一下之前給我們倒水的那個妹子,“曉米啊,你帶着咱們的兩個寶貝疙瘩到樓上去,把所有私藏的最好的衣服都拿出來,任他們自己挑。”
聽到“寶貝疙瘩“四個字,我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大冬天的,不容易啊!
“呃……”聽到Katy這樣說,被叫做曉米的妹子面露難色,遲疑的低聲嘟囔了一句,“確定要私藏的那些衣服嗎,那些可是老闆花大價錢置辦的,萬一……”
“小孩子操心那麼多幹什麼?要不是經過老闆同意,我會這麼說嗎?”Katy翻了一下被黑框眼鏡擋住的眼睛,略帶訓斥的輕哼了一聲,“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其餘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問。”
“好的,Katy老師。”這個叫曉米的妹子脾氣倒是好,被Katy這麼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也不惱,順從的點了下頭,隨即禮貌的欠了一下身,對我和鳳淵說道,“兩位尊敬的客人,請跟我來。”
隨後,在曉米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二樓。一到了樓上,才發現別有洞天。和樓下的古色古香,但顯得冷清的風格不同,樓上完全是富麗堂皇的現代化裝修。什麼水晶吊燈,聯排衣櫃,真皮沙發,清一色的實木梳妝櫃,如果只是純粹從影樓的角度出發,那這裡的裝修在同行中可謂是極盡奢華了。相比較一樓的清高拘束而言,俗不可耐的我,反倒更喜歡樓上的風格。
而且之前進門的時候覺得這家影樓有些不靠譜,都沒什麼客人,但上了二樓才知道,光顧這裡的客人遠遠比我想象中的多——前方一字排開,兩兩對立的簡約隔間,全是一個個獨立的攝影室,粗略數了一下大約有十來個。除了最靠裡的一個攝影棚大門洞開沒有人影之外,其他的十幾個全都關着門,時不時可以聽到裡面的攝影師在對顧客說:“頭擡高,眼睛看我,笑,對!”
我一邊聽着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一邊好奇的打量着四下的環境。看到掛在衣架上那些精美的服裝,手癢的忍不住要去摸,不料被前面的曉米喊住了:“兩位客人,你們的服裝不在這裡,請跟我來。”
說着就將我們帶到了一個獨立的試衣間旁,打開上面的鎖,對我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狐疑的想: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不會像新聞上說的那樣,是個消費陷阱吧?表面上打着免費的旗號,或者是活動促銷之類的,等到顧客放鬆警惕,再狠狠宰上一刀。
我有些不置信的看向鳳淵,用眼神詢問他:“元芳,你怎麼看?”
看穿我的心思,自始至終都牽着我手的人,好似被硃砂浸染過的薄脣略微向一側勾起,無聲的笑了一下。隨後也同樣用眼神示意我:“老婆,稍安勿躁。”
鳳淵簡簡單單的一個表情,我看着再平常不過,反倒引得站在對面的曉米晃了一下神。等再度開口的時候,臉上已經泛起了可疑的紅暈,說話間,壓得低低的眼簾時不時朝鳳淵偷瞄了幾眼:“兩位客人,裡面是我們‘悅己’影樓特意爲你們準備的服裝,你們可以隨意挑選。”
“我就在外面,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出門前,曉米又禮貌的叮囑了一句,“等兩位客人挑完衣服,我們馬上會安排化妝師和攝影師過來,中間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
“謝謝。”我機械的回了一句,視線和注意力完全已經被前方一套一套掛的整整齊齊,做工精緻絕倫的服裝給吸引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的。
“天吶,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衣服?”我看得幾乎連眼睛都直了,一邊由衷的讚歎着,手一邊從衣服的這頭慢慢的拂到了另一頭——果然,東西和人一樣,都需要對比才能看出好壞來。看過這裡的衣服再去看外面的,才知道什麼叫天壤之別。
等等,怎麼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我話音剛落,視線就重新回到了那一排的精緻的美輪美奐的服裝上——怎麼清一色的全是結婚禮服?不僅是結婚禮服,而且還都是仿古的。有高貴典雅的漢服,有鑲金絲線的鳳冠霞帔,有簡約奔放的唐裝。
款式從露肩的到不露肩的,修身的到寬鬆的,應有盡有。顏色也幾乎是全的,大紅大紫的,粉白嫩綠的,眼花繚亂。但無一例外,除了結婚禮服,再也沒有別的款式了。
“鳳淵,你知道他們找我們代言,是要拍什麼類型的照片嗎?”我仰起頭,看着身旁雙手抱臂,一臉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我東摸摸西摸摸的人,不確定的問。
“婚紗照。”聽我這樣問,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人,深邃如兩汪幽潭的雙眸略微眯了一下,當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隨後俯下身,湊在我耳邊,低低的吐出了三個字。聽得出來,這貨此時此刻的心情很不錯。
“婚紗照?我怎麼不知道!”我一愣,咬着嘴脣想了想,實在回憶不起來,那個Katy有說過“婚紗照”這三個字。
“壞東西,當初聽到一萬五就什麼都顧不得了,現在回過頭來問,是不是已經晚了?”俯在身旁的人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