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贊同周大人之提議,所有官員之任命,不是兒戲,事前未經考證,不能夠隨意提出,縱觀政事堂集議,多年來,尚未出現此類情況,三省署理政務,各有側重,官吏之考證,歷來爲吏部之本分,若是我等在政事堂隨意更改,吏部將處於何種地位,日後,吏部該如何履行職責,報銷皇恩。”
劉禮雲的話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劉禮雲是老臣,在朝廷中,素來有威望,而且,劉禮雲很少開口說話,這些年,所有人都認爲劉禮雲老邁昏聵,沒有想到,今日劉禮雲居然說出來這樣一番話語,其餘的衆人,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在這次關鍵的政事堂較量中,突然出頭的劉禮雲站到了周世平一邊,兩個長期掌握朝政的人,宗親王和賈海是無法比擬的。
大局已定。
周世平儘管準備充分,儘管有劉禮雲的支持,還是輸了,顏親王的上位,意味着朝政將發生很大的改變,朝廷大臣中間,必然要引發波動,誰都知道,顏親王沒有什麼太大的能力,可是,這樣一個沒有太大能力的親王,一下子成爲了懷化將軍,並且在譚振管轄的龍武軍後軍中效力,可以遇見,譚振的日子不會好過。僅僅是顏親王,周世平並不會很擔心,關鍵是顏親王的背後,有皇上、太后以及宗親王的影子,周世平明白,皇上和太后也不會很信任宗親王和顏親王,可是,處於目前的局勢之下,皇上舉出宗親王、顏親王和賈海與自己抗衡,居中協調,無疑會一步一步削弱雙方的力量,最後一併收拾。宗親王、顏親王身份特殊,就是不掌權了,依舊是王爺,可是,自己還有什麼。
“有大欲者不貪小利,有大謀者不矜小功。”周府密室,聽周世平說完政事堂驚心動魄的一幕,鄧大彤說出第一句話。
“大彤有話直說。”
“周大人,宗親王和賈海步步近,大人一時難以剋制怒氣也屬正常,政事堂集議時,下官以爲,大人有理有據,對方是無話可說的,不過,下官以爲,對宗親王和賈海之提議不贊同,大可拖一拖。不過,事已至此,大人亦無退路,下官從所經歷的事情中,悟出了一個道理,大凡能把握時機者,必能昌盛,況天下事物並非一成不變,天下事務難分對錯,無絕對標準,皆以時機論斷,做大事者必須能夠見機行事,懂得權變,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如今,大人與宗親王、賈海之矛盾已然公開,下官建議,大人重新調整對策,大膽出擊,下官預料宗親王和賈海一時奈何不了大人,大人索性不理睬宗親王和賈海的手段,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下官替大人考慮了4件事情,一是修書譚振將軍,牢牢將龍武軍後軍握在手中,凡有異動者,殺無赦,至於顏親王,儘量想辦法敷衍;二是修書有關官吏,無論是在朝廷中,還是在省府州縣,大膽做事,凡有陽奉陰違者,一律稟報,由大人想辦法對付;三是趁此次裁撤老弱的機會,安插一些信得過之人,悉數提拔,令其手握重兵;四是不遺餘力爭取劉禮雲大人的支持,大人可多揣摩其心思,從政事堂集議情況看,劉大人是支持大人的,劉大人年紀大了,或許很多的事情已經看透。”
“大彤思慮周全,這些事情,我這就去辦,不過我的最大顧慮,你可知道?”
“大人之顧慮,下官明白,朝廷爭鬥,無非權力較量、官吏爭奪,但大人無需多慮,只要暫時把握官吏,短時間是沒有什麼憂慮的,這把握官吏,乃是一門大學問,古往今來,上至皇上、下至凡夫,無非三種手段,一是以權勢壓人、服人,導致口服心不服;二是寬嚴相濟、恩威並施,隨和而不失威嚴,關心而不庇護,恩威俱全,以恩爲主;三是以理服人,以情感人,士爲知己者死,一旦心服,定捨身赴命
。三種手段,有明顯優劣之分,以理服人,以情感人當屬最佳,卻是最不易做到,故寬嚴相濟、恩威並施之法運用最多。大人,您執掌朝政多年,所結交之人都是傾心之交,人雖不多,都是捨身赴命之士,這是大人的優勢,宗親王長期高居上位,所依附者,看重其權威居多,正真捨命相報卻不一定,故下官以爲,宗親王和賈海暫時不足慮”
“我明白了,大彤至理名言,令我茅塞頓開。”
政事堂集議結果放在御案上,姬仁皝睡在牀榻上,閉目沉思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好幾件事情出乎他的預料。對於周世平,他是有感情的,皇后在後宮,溫柔賢惠,從來不爭權奪利,無疑是周世平教導的結果,再說姬羋頊,是他的長輩,手握重兵,明顯是支持周世平的,至於姬晴怡,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年來,周世平的種種行爲,姬仁皝明白,都是在慢慢退讓,慢慢交權,很多的周家子弟,這些年去了倭國,姬仁皝不是傻子,知道是周家在安排退路,可是,母后一直對周世平和周家不放心,母后的心思,姬仁皝更清楚,應該說,母后的圖謀,比所有人都危險,姬仁皝很爲難,要是沒有周世平的支持,他不可能順利登上皇位,可能已經化爲一杯黃土,但是,母后的擔心也有道理,皇上必須要徹底、完全掌握朝政,朝廷之中,服從周世平的大臣太多了。
姬仁皝想的有些頭疼,母后建議啓用皇室子弟,這些皇室子弟,如今是越來越不爭氣了,吃喝玩樂,就是不考慮正事,先皇的密詔中,也提醒他,不能讓朝中大臣過於團結,必須要有幾股勢力,皇上居中協調,以此徹底掌握大臣。
考慮了很久,姬仁皝下定了決心,顏親王還是要提拔,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自己家裡的人,總是好說一些。
朝廷依然平靜,自皇上聖旨下達,官員依次赴任,暫未任職的,在京城待命。很多人擔心的周世平與宗親王的衝突並未發生,只是兩人都異常忙碌,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兩人誰也不招惹誰,似乎是兩架平行行駛的馬車。
顏親王任懷化將軍後,並沒有像很多人預料的花天酒地,相反,循規蹈矩、兢兢業業、勤於政事,宗親王和賈海舉薦顏親王出任京畿西臺大營龍武軍副統領,西臺大營有龍武軍將士5萬人,負責京城內外50裡地範圍內的護衛任務,職責非同小可。
按大周律,京城應有皇上內衛、太子親衛、親王護衛13000人,其中皇上內衛20000人,負責皇宮內外的護衛任務,太子親衛2000人,負責東宮內外的護衛任務,親王護衛1000人,負責王府內外的護衛任務,內衛、親衛、護衛統領均由皇上委派,太子、親王不得干預,所有統領在緊急情況下,直接聽令皇上,但在平日,若太子、親王以及家人出現意外,統領將承受滅九族的懲罰。所以,親衛、護衛實際上還是朝廷的軍隊,職責僅僅是保護太子、親王的安全,還有一層心照不宣的任務:若是太子、親王利令智昏,做出罪不容誅之事,當稟告皇上後採取緊急措施。
內衛、親衛、護衛平日裡守候在皇宮、東宮和王府,要求很嚴格,但開平8年後,情況發生了變化,姬仁皝覺得京城內駐紮太多軍士不便,故逐漸減少內衛、親衛、護衛的數目,到開平9年,皇上內衛20000人、太子親衛1000人、親王護衛500人,其餘軍士全部安插到西臺大營龍武軍中去了。
顏親王出任西臺大營龍武軍副統領讓朱思瑜感覺到了恐懼,周世平是穿越之人,太明白軍隊的重要性了,若是發生緊急情況,任你有遙不可及的千軍萬馬,也不及眼前的軍隊管用。周世平暗自慶幸:西臺大營龍武軍之統領,依舊是譚振。
因爲顏親王任西臺龍武軍副統領,周世平特別吩咐譚振,一定要善待顏親王,顏親王身份特殊,千萬不能讓其抓住什麼把柄,一定要牢牢掌握軍權
。
政事堂集議經過上次的爭辯,如今顯得很平和,周世平、宗親王以及賈海,相互見面時笑嘻嘻的,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嫌隙,關於財政、軍事、官吏等事情觀點也很是統一,不過政事堂集議時,衆人人發現,周世平、宗親王在集議時各說各的話,誰也不反駁誰,兩人提出的條陳都獲得通過,但條陳全是與各自有關的人和事情,比如說:宗親王最終將袁天正調到門下省任城門郎,同時將大量禮部、工部吏員放到各州、縣任職,周世平將2名龍武軍昭武校尉提拔爲遊擊將軍,兩名昭武副尉提拔爲昭武校尉,這些事情,周世平、宗親王似乎心照不宣,配合很是默契,皇上巴不得局勢平穩。
周世平根據目前朝廷中的實際情況,提出京中官吏結束公務後,不再居住官署,各自歸家,也爲朝廷節約開支,皇上亦同意了。
於是,自開平10年10月10日開始,大周不再爲官吏在辦公地提供歇息之所,官吏下朝後一律歸家,家不在京城的,自己在外租房住,一時京城房屋異常緊張。但官吏普遍都高興,家在京城的自不必說,家在外地的,租間小房子,下朝後的時間自由支配,想幹什麼幹什麼,沒有在官署的那種約束感。
開平10年10月平穩渡過。
11月,譚振借軍中裁撤老弱之際,開始在西臺大營龍武軍中部分調整軍官,一些底層軍官紛紛被提拔,這令顏親王感到緊張,不斷表示反對,不過,上面有周世平、劉禮雲等大臣的支持,顏親王無可奈何,皇上對這些調整未置可否,其實,每一次的調整之前,周世平都會上奏密摺,很多的調整意見,都是皇上本人的意思,不過是顏親王不知道,枉自花費氣力反對罷了,這樣簡單的道理,還是有大臣明白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皇上怎麼會不關注眼前的軍隊呢。
12月,宗親王開始插手親王護衛統領調整事宜,被周世平不軟不硬頂回去,理由很簡單:內衛、親衛、護衛統領皆屬皇上御批,不得聖旨,不能隨意調整,方案可以提出,待皇上定奪。
這一說法得到了政事堂集議的支持,宗親王暫時罷手。
12月20日,馬公公從宮中傳出了一條不太好的消息:皇上龍體欠安。
周世平開始緊張了,這樣的關鍵時刻,皇上怎麼會病呢,是真病,還是假病,如今無論是朝廷中還是軍隊裡,周世平都佔據優勢,一旦皇上身體真的出現問題,皇子還小,太后打出“清君側”的旗號,自己和周家將死無葬身之地,依照太后的手段、性格,家人、兄弟、朋友都將難逃一死。
周世平明白太后的意思,李婉不是一般的女人,和歷史上的武則天有相似之處,後宮中,大事小事都是太后做主,皇后不過是執行者,而且,外人看來,皇后纔是後宮中的主宰者,這一切,周世平是清楚的,周世平通過皇后,瞭解了一個最大的秘密,所有對方周世平和周家的舉措,幾乎都出自太后之手,皇上對周世平和周家還是很有感情的,不忍心打壓周世平和周家,而且,皇上對太后的心思也很清楚,其實,在皇上的內心裡面,最爲擔心的不是周世平和周家,而是太后。
到了如今的境地,周世平已經決定利用皇上來對付太后,限制太后的野心,周世平手裡有先皇的密詔,只要能夠和皇上好好溝通,並不是沒有機會,可是,這樣的關鍵時刻,皇上龍體欠安,這是什麼意思,老天在作怪嗎。
周世平趁着每日下朝歇息的機會,不斷和諸多人商議,當然,大都是關心皇上的身體,周世平在等,等皇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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