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師祖,我一定把師門發揚光大!
華夏,星城,喬喻母校,鐵一中。
喬喻是初八直接從星城出發去的京城,因爲之前早就跟學校打好了招呼,所以他走的時候也沒跟學校打招呼,安安靜靜的就去了京城,但卻並非對學校沒有任何影響。
其他人或許沒有感覺,但張校長的感觸可就大了。
臨近開學,雖然學生還在放寒假,學校的諸多老師們卻已經要忙碌起來。
每年放假前,開學前,以及重要考試前這幾個時間段,同樣是校長這個崗位最爲忙碌的時候。
不止是孩子們放了一個長假需要收收心了,老師們同樣如此。
冷知識,起碼在中學階段,其實不止是孩子們不想開學,老師其實也不太想開學。畢竟工作哪有在家睡覺舒服。
於是張鐵軍總是要先忙起來。
對內要妥善安排各項開學後的工作,安全依然是最重要的問題,每次會議上都要提及,順便也要跟各年級的教職工們談談心,年過完了,來年的工作還是要抓起來。
去年星鐵一中發展得不錯,大家今年還得繼續努力。尤其是初三跟高三年級的老師們,最後一個學期了,責任得扛起來了!
外頭也有一堆的事情,上級指導部門也深怕各位校長們懈怠了,尤其是高中。所以對外的會議也有一堆。
這個時候,喬喻的影響就顯現出來了。
比如年後上級主管部門召開的開學工作會,老張的座位在第一排,身邊都是那些名校校長。
別看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變動,但在華夏往往有着比較隱晦的意思,尤其是那些正式的單位召開的會議。有時候光是臺上領導的座位該怎麼個排法,都能讓許多經驗不夠豐富的管家們頭疼一整天。
臺下的座位雖然沒臺上那麼多講究,但名校的校長跟一般學校的校長,地位一樣不同。誰坐前面,誰坐後面,早就分得清清楚楚,都是規矩。
當然很多時候排序也會有變動,比如某位校長最近學校出了成績,又或者某位校長可能近期會要升遷,那座位的位置自然就會調整。
完全不要懷疑那些能被委以安排座次的人獲得消息的能力。在機關單位裡呆久了,基本上這方面有點風吹草動,他們都能知道。
一個個都是人精,光是看某人從領導辦公室裡走出來一瞬間的神色,都能分析出一堆事情,那套察言觀色的本事可不是開玩笑的,更別提近期張鐵軍的名字從領導口中提到的次數明顯開始多了起來。
而且最多的還是感慨:“老張,不容易啊。”
的確很不容易。
教育資源從落後的地方,往發達的地方流動;從普通學校,往名校流動,然後日漸集中,本就是個幾乎不可逆的動態過程。
從世界的角度看,人才一直都在往發達地區流動。
放眼到華夏,當年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揮舞着支票從中西部地區高校挖優質教授,能直接倒逼最頂級制度設計機構,直接出臺文件不允許發達地區片面高薪挖人……
具體到星城,好老師,好學生,都削了腦尖想進四大名校,再不濟也要進五小的背景下,一般的高中想要在競賽中出成績太難了。
上頭的領導也知道這樣不好,跟一些核心精神相背離,但能怎麼辦?想改,那阻力得有多大?
總不能真強迫那些優質教師在各個學校輪換吧?人家房子就在旁邊,憑啥去調去周邊更遠的地方,去教那些基礎更差的學生?
更別提還不只是優秀教師有意見,好不容易考上名校的學生跟家長意見更大,還有名校背後的教育集團,乃至名校周邊的戶主……
總之硬改不一定能被誇,但肯定會被一羣人往死裡罵。甚至到了要給各大公立學校分配資源的時候,最終那些資源還是會不自覺的往名校傾斜。
能怎麼辦?
名校裡都是未來可以上名校的孩子,華清、燕北、雙一流,再不濟也能上個211,都是未來建設祖國的棟樑……
但人又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總希望別人能做到。
這一點張鐵軍就做得很好。
看,人家星鐵一中也就是一平平無奇的一般中學,也沒什麼資源傾斜,招生的時候也跟你們一樣沒名校那麼吸引人,但人家怎麼就能培養出喬喻這樣的學生?
CMO第一,還是今年首個直接被燕北大學預定的學生,而且還是本碩博連讀。
要知道雖然CMO前六十名都能獲得保送華清或者燕北的資格,但並不代表着每個人都能籤本碩博連讀協議的。
更別提大家都已經收到了消息,喬喻未來導師還是華夏科學院院士,目前華夏數學界的頂樑柱之一,待遇直接給拉滿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喬喻還是人家鐵一中初中部培養出來的!
所以真不是上頭不重視星城那些比較一般中學,完全就是你們這些校長不夠努力,不去努力想辦法!
其他一般中學都能像星鐵一中這麼努力,這教育資源平均度不就高了嘛?任何事情都有其雙面性,一個單位的主管領導在出問題的時候要承擔最大的責任,但如果有好事,也能佔最大的好處。
這很合理。
所以張鐵軍成典型了,甚至還要專門做彙報,給衆位校長介紹他的治校經驗。如果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今年鐵一中的高考成績也差不離的話,張鐵軍大概在鐵一中也呆不了多久了。
很多人已經聽到了風聲,區裡的上級部門正好有個副局長的位置空了出來,已經有更上面的主要領導屬意讓張鐵軍頂上去。
沒辦法,星鐵一中所在的區,在整個星南正好屬於中學教育最薄弱的區域。
雖然嚴格說起來也只能算平調,但從事業單位朝向行政單位的調動,加上星南實施的還是強省會發展戰略,這一步有多難邁出去,大概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知曉。
還真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種需要負責具體事務的崗位,不讓做出成績的人上去,難道把機會給碌碌無爲的人?
先不提能力問題,示範效應也要考慮吧?
當然對其他人來說,這還只是個消息,但張鐵軍卻很清楚,這就是事實,因爲相關部門已經找他正式談過話了。
走到找他談話這一步,說明對他的各項調查已經在悄無聲息中基本完成,接下來就是等任命文件了,所以大概率開學之後他就要調任了。
這也讓張鐵軍最近一段時間,幹勁十足。
不只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更多的還是想在走之前,把星鐵一中的諸多事情都安排好。
尤其是張鐵軍打算在他離開前,蘭傑提到政教處副主任的位置。
老師想要副校長,必須得在中層行政崗位歷練一段時間。當然,這也不是任人唯親,更多的還是考慮到喬喻跟蘭傑的關係。
張鐵軍當然希望能一直維繫好跟喬喻的關係,他走了,慢慢讓發掘出喬喻的導師,走上學校的領導崗位,是最優化的選擇。如果他這一步真能邁出去的話,星鐵一中就是他發跡的地方。
這裡自然是發展得越快越好,對他來說未來走得也能越穩。
等以後喬喻戴上帽子了,蘭傑也差不多經過充分歷練可以擔得起副校長的擔子了。
另外,接替他職位的人選也要盡力爭取。跟喬喻有些約定,執行起來還是自己人更放心些,萬一從上頭某個科室調一個根本摸不清基層情況的愣頭青下來擔任校長,把好事搞成壞事就不好了。
真不是張鐵軍瞎操心,這種事不止發生過,還經常發生。
他就希望由學校分管教學的賀獨唱副校長接替他的位置。
跟喬喻籤的那一系列協議,賀獨唱都瞭解且一直全力支持,足以保證後續約定的落實。
就這樣,雖然已經快六點了吃飯時間了,張鐵軍還在辦公室裡,考慮他之後後續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又是上級部門的電話,最近接這類電話挺多的。
張鐵軍也如往常一般第一時間接通。
“您好,徐局。”
“鐵軍啊,剛剛華清大學那邊找到我們這邊,希望瞭解下你們鐵一中喬喻同學的詳細情況。那邊給我留了個電話,我報給你,你找了解喬喻的老師以最快速度給華清那邊回個電話過去。”
“啊?華清大學?但喬喻已經確定去燕北大學了,寒假前燕北大學那邊就已經來人把協議都簽了。”
“這就不是我們管的事了,人家也只是說希望瞭解一下喬喻的情況,別的也沒多說。反正你讓人彙報一下,也不會得罪人。”
“哦,我明白了,我馬上安排。”
“嗯,好的,號碼我現在報給你,你記一下。”
……
掛了電話,張鐵軍沒有時間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第一時間給蘭傑打了個電話。
上頭專門交代的事情肯定不能怠慢,學校裡要說最瞭解喬喻情況的老師自然還是蘭傑了。
“蘭老師,在學校嗎?”
“剛開完年級新學期教學會議,正準備回家了。”
“還好,你立刻來我辦公室一趟。”
“巧了不是,我正好在行政樓下面,我馬上上去。”
掛了電話,果然沒兩分鐘,蘭傑便趕了上來。
“張校長,有事?”
“嗯,華清大學那邊打電話來詢問喬喻的事情,讓我立刻找個瞭解喬喻情況的老師回個電話過去。”
說完,張鐵軍將記下來的電話號碼推到了蘭傑面前。
“華清?”蘭傑也很困惑。
“別管了,你先回過去了,嗯,免提。”張鐵軍說道。
“這是誰的號碼啊,打通了我怎麼稱呼?”蘭傑拿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問道。
張鐵軍搖了搖頭,答道:“不知道。”
心裡也很疑惑,按道理給號碼的時候,應該告知他是誰纔對,起碼要說個姓氏。但對面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位華清的老師,就很離譜。
不過電話很快通了,蘭傑立刻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蘭傑,喬喻的數學老師……”
“蘭老師,你好,我是袁正心。”
對面自報家門,蘭傑跟張鐵軍兩臉懵逼。
教育界有喜歡這位的,也有不喜歡這位的,但肯定沒有不知道這位大佬的。
畢竟是華夏曆史上第一位菲爾茲獎得主,這個排面還是有的,尤其是對於蘭傑這樣的數學老師來說,簡直是至高存在。
這麼說吧,當年蘭傑在雙旦大學讀研究生的導師,在這位面前都只能算徒孫那輩的……
“袁老,您好,您好!”
“不用客氣,這次給你添麻煩了,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喬喻這孩子的一些情況,越詳細越好。”
“喬喻啊,我發現他的數學天賦還是一次巧合。當時我發現我帶的奧數班有兩個孩子競賽這塊的進步很快,就專門課後把他們留下來鼓勵,結果得知他們主要是靠我校一名初三生的輔導,就是喬喻了。然後……”
當即,蘭傑把他發現喬喻的情況,作了一些藝術加工,隱去了網吧廝混的環節,大致介紹了一番。
重點其實放在了他參加小裡巴巴數學競賽,跟解決了論壇上丟番圖方程這塊。
“哦,這麼說他還獨立完成了一篇論文?”
“對對對,發表在Journal of Number Theory上,應該是前天,他在微信上發給我看了。”
“哦,很不錯。對了,我看他的中考成績其他都非常優秀,但生物跟地理都只有9分,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對面的語氣很溫和,不過蘭傑只覺得冷汗一下就從額頭上滲出來了。
“袁老,情況是這樣的。您可能不知道,喬喻的家庭環境比較特殊,是單親家庭長大,十多歲的年紀,正處於叛逆期,當時也是跟媽媽有些矛盾,所以初二中考這兩門時故意考了這個分數。
後來我們學校的張校長知道了喬喻的情況,親自去做了家訪,跟當時喬喻的班主任老師一起,三番四次給孩子做工作。這不,到了初三下半學期衝刺的時候,喬喻的成績立刻就起來了。”
真的,換了跟喬喻打交道之前,蘭傑肯定是沒法如此短時間想出這麼一番說辭的。當然,還真不能說他說謊了,畢竟張鐵軍的確是去做了家訪,還做了很多次喬喻的工作。
只能說有些人真的太能影響身邊的人了。
“還是單親家庭啊……”
聽了這話,蘭傑看了張鐵軍,然後在校長鼓勵的眼神中,閉着眼睛說道:“嗯,這些年喬喻其實過的也挺難的。沒有父親,外公外婆也去世了,媽媽身體也不好,無法工作,所以他還要想辦法養家。
爲此學校也給喬喻想了很多辦法,比如爲喬喻準備了各項獎金,減免學雜費什麼的。喬喻也很爭氣,就靠着自己自學,不但拿到了小裡巴巴競賽一等獎跟CMO第一名,還發表了論文。很勵志的孩子!”
“嗯,行,非常感謝你,蘭老師,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幫忙。”
“袁老,您太客氣了,有什麼事您直接說,能辦到我肯定辦。”
“我就是希望你能把我這個號碼轉告給喬喻,讓他有時間能給我回個電話,我有些話想跟他談談。”
“哦,您放心,我等會就幫您轉達。”
“謝謝,蘭老師。以後有什麼事情,如果覺得困難,也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
“謝謝您,袁老。”
“再見。”
“再見,袁老。”
掛了電話,蘭傑跟張鐵軍面面相覷。
然後張鐵軍幽幽的說道:“你把袁老的電話給了喬喻,不會得罪了田院士吧?”
“啊?”蘭傑愣住了。
剛剛他光顧着激動去了,根本沒想這麼多。
“那怎麼辦?”蘭傑有些懵。
“給唄,還能怎麼辦,你就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還真怕人家院士爲難你?”張校長慢悠悠,而又自得的說道:“哎,這該不是都看重我們的喬喻了吧?這小子在燕北大學幹了些啥?”
“哦……”蘭傑沒在猶豫,直接把剛纔的號碼在微信上發給了喬喻,老張說的對,他就是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而已,怕個屁。
不過他還是編輯了一句:“喬喻,這是袁正心先生的號碼,你抽空給他老人家回個電話。對了,最好別跟你的導師說。”
很快,喬喻便回了消息:“???咦?袁正心先生是誰?爲啥不能跟導師說啊?”
一個問題把蘭傑問懵了。
好傢伙,這小子都拜田院士爲師了,自家啥情況還半點都不知道啊?
不過這些蘭傑就沒打算給喬喻解釋了,他這個小高中老師可不配介紹這些,於是直接回道:“這些你可以問薛教授,我只能告訴你袁正心先生現在是華清大學很厲害的教授。
另外我跟袁正心先生說了,你的家庭比較困難,你還要負擔起養家的重任,至於其他的我沒多說。總之你儘快回個電話就行!”
“哦,知道了,這是些都是大實話嘛,蘭老師!放心吧,我等會就回了。”
蘭傑放下手機,然後看了張鐵軍一眼,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看吧,我就知道這樣的學生,肯定要搶起來的。”張鐵軍自得的說了句。 蘭傑扯了扯嘴角,打死他都想不到,因爲喬喻,他竟然還能跟這位大佬通十多分鐘電話。
“好了,正好我還有點事要跟你談,今天一起吃頓飯吧。”
“好的,張校長。”
……
華夏,燕北,剛剛吃完晚餐散完步,回到房間裡準備打開電腦的喬喻收到了蘭傑的微信,也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
能被老好人稱呼爲先生的人好像不多,不過喬喻也沒急着給這位袁正心先生回電話,而是直接在微信上問了薛鬆一句:“薛老師,剛蘭老師給我發了個袁正心先生的電話號碼,讓我回過去。這位袁先生是誰啊?”
微信秒回。
“???”
“你等等,先別回,我就在旁邊,馬上去你那。”
喬喻乖巧的等了片刻,很快薛鬆就趕到了他的房間。
“咦,薛老師,你也在這裡工作?”
“廢話,我的關係都轉到這邊了,不在這裡工作在哪?我看看那個蘭老師的微信。”
喬喻很老實的把跟蘭傑的聊天記錄遞給薛鬆看了眼。
好傢伙,對面拉不下臉過來找喬喻,直接聯繫到星鐵一中去了。
“薛老師,這位袁先生到底是誰啊?”
薛鬆想了想,還是如實答道:“你老師的老師。”
“啊?那不就是我的師祖嘛?也就是說我老師在燕北,我師祖在華清,那我的師門在華夏豈不是要天下無敵了?”喬喻一臉驚喜的說道。
薛鬆白了喬喻一眼,說道:“嗯,理論上如此,不過你的老師跟你的師祖關係可不太好。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數學界老一輩的事情很複雜,讓你別摻和,有一位能抗事的好導師幫着,你就埋頭研究數學就行了?”
喬喻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不過還是追問道:“那他們之間關係到底能有多不好啊?再不好也是師生關係嘛。”
薛鬆想了想,說道:“你可以理解爲反目成仇。明白了?所以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回這個電話吧。”
喬喻眨了眨眼,說道:“那我肯定要回啊,蘭老師那麼好的人,就跟您一樣,他交代的事情,當然就跟您交代的事情一樣,我要不回那還是人嘛?”
薛鬆微微愕然,問道:“你不好奇你的老師爲什麼跟他的老師有了矛盾?”
是的,他本以爲喬喻會追問這個問題,誰想到喬喻根本沒問。
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喬喻的回答。
“不是,薛老師,這重要嗎?您都說了,老一輩之間發生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才十五歲啊,他們鬧矛盾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吧?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有什麼矛盾,我只要知道這位袁先生是我師祖就夠了。”
說完,喬喻又問了句:“對了,我這位師祖是不是也很厲害?”
薛鬆深吸了口氣說道:“華夏裔第一位菲爾茲獎獲得者,而且到目前爲止,華夏裔也只有兩位拿到了這個獎項。你說厲害不厲害?”
“嘖嘖嘖,舒爾茨拿的那個菲爾茲獎啊?那不是比田導還要厲害一點啊!您等等啊,我這就先給師爺爺回個電話。”
說完,喬喻在薛鬆困惑的目光中飛快的先坐到了電腦旁邊。將電話開着放在旁邊,然後在本就開着的燕北大學文獻數據庫搜索起對面那位老人家的論文,並飛快的下載打開,那一手操作,簡直快到讓薛鬆感覺頭皮發麻。
這手速……
等等,這小子不止是在下老人家的論文,還順手下了他家田導的博士畢業論文……
然後薛鬆就看到喬喻飛快的兩邊對比着看,鼠標不停劃拉了幾分鐘,這纔拿起旁邊的手機,毫不猶豫直接撥了過去。
薛鬆是真的想直接掉頭就走,不摻和這件事,但終究還是沒敵過自己的好奇心。
他是真想看看喬喻怎麼處理這個局面,又想聽聽對面會給喬喻開個什麼條件。
然後,他感覺有點後悔了……
因爲當電話接通後,對面剛“喂”了一聲,喬喻便分外熱情的開口了:“師爺爺,您好,我是喬喻,您有事找我呀?”
真的,喬喻那句熱情洋溢到有點過分的“師爺爺”是真讓薛鬆恍惚了一下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千算萬算他都沒算到,這傢伙竟然如此直接沒有半點猶豫的單刀直入,他以爲這是認親呢?!
不過想到喬喻十五歲的年紀,薛鬆突然覺得他這麼喊,對面的老人家,大概還真不會反感……畢竟大佬跟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計較,這要傳出去……
事實也的確如此,喬喻那一聲“師爺爺”,明顯讓對面也有些不會了。
遲疑了很久才說道:“喬喻,你叫我師爺爺?”
“肯定啊,我來燕北大學第一天就聽我老師田導提起您了,他說您是我們華夏數學界的驕傲,您是第一個拿到菲爾茲獎的華人,還說我以後一定要以您爲榜樣跟目標,學習您面對難題時的鑽研精神。
只有這樣我未來才能在數學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我最近一直還想着什麼時候挑個時間去華清拜訪您,親耳傾聽您的教誨呢。沒想到我高中的老師就把您的電話發給我了,我簡直太開心了!”
對面的老人陷入沉默,半晌沒有回話,大概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薛鬆已經將沒了太多神采的目光投向窗外。嗯,他剛纔其實應該走的,不應該在這裡聽這些。
此時喬喻目光正緊盯着面前的電腦屏幕。
終於手機再次傳出聲音:“喬喻,你這就是在瞎說了吧?”
“瞎說?怎麼可能啊,師爺爺?我來那天田導跟我聊了半小時,二十分鐘都在講當年您做出的那些成果跟成就,尤其是您對Ricci曲率的操作,簡直是出神入化。當時除了您誰還能想到分析這些流形上的曲率,就能描述空間的彎曲情況啊!
而且田導還說他當時研究凱勒-愛因斯坦度量存在性問題,全靠的都是您教給他的那些非線性偏微分方程的技巧,尤其是利用Ricci流方程的技巧去處理非線性項。
這才讓他能找到流的演化過程中保持解的光滑性,同時還能避免奇點的形成。田導還說,您教給他的那一套方法,在當時是極具創造性且極爲先進的,是獨一無二的,您獲得菲爾茲獎沒有半點取巧的成分。
對了,導師還跟我說,不管別人怎麼看,他最重要的成果都離不開您那段時間給他的幫助跟教導。真的,我簡直太崇拜您了!咦?不對啊,師爺爺,您怎麼會認爲我在瞎說呢?難道當年這些不都是您教給我老師的嗎?”
對面又沉默了,薛鬆也沉默了。
相應的喬喻論文也翻的更快了,真就是全神貫注的翻閱……
薛鬆此時思緒已經飄遠,他開始有點懷疑過些日子華夏數學界可能會出什麼歷史性的大事件。比如世紀大和解什麼的,嗯,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他大概也算親歷人之一吧?
事實證明,一個心智超級成熟的十五歲孩子,是真特麼會哄老人家開心啊……
他竟然能想到打電話之前先翻論文這種操作,喬喻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他不知道對面的老人此時是怎麼想的,反正換了他的話,曾經的弟子認不認已經無所謂了,但這個徒孫他必須得認下來。
……
華清,老人拿着電話,是真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雖然本能的還有許多懷疑,但喬喻能一口氣說出他當年的得意之作,而且還不是網絡上最容易查到的那番成就,且語氣真誠,毫無卡頓,甚至還有細節,細細琢磨,的確不像編的。
再考慮到這孩子只有十五歲,從剛剛蘭老師口述中也不難聽得出,喬喻只是個在逆境中掙扎努力的少年天才,應該不會這麼睜着眼睛亂說纔對。
而且從他跟蘭傑掛斷電話,到喬喻打給他,總共也就十分鐘時間,考慮到鐵一中那邊的老師聯繫喬喻,雙方溝通還要花些時間,就算想編瞎話,也沒那個時間準備那麼多吧?
這讓他不自禁的覺得這大概是真的,他那個不肖學生真這麼跟喬喻介紹他的!
漏洞肯定有的,但考慮到如果田言真跟喬喻只聊半小時,肯定也聊不了太深入的東西,更不可能全聊那段往事,就很正常了。
而且喬喻隨口說出的兩人交談時間也是有道理的。
老人當然知道田言真平時也很忙,第一天見面,抽出半個小時跟喬喻談話很合理。
總之,滿滿都是細節……
好吧,看來田言真很看好這個孩子,不管如何也要表現出尊師重道的一面,但田言真都這麼跟喬喻交流了,他反而不好再多說什麼對方的不是……
正醞釀着該如何開口時,對面的少年又說話了。
“咦,師爺爺,您怎麼不說話了?真的,師爺爺,雖然我剛來燕北大學沒幾天,但田老師對我挺好的,就跟您當年對他一樣。正好華清跟燕北這麼近,我是不是沒事兒就能去看看您啊?
田導前天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雖然我還沒入學,不過還是要儘快給我辦理張臨時的學生證,也錄進對面華清的出入系統,這樣我有什麼問題他沒時間指點我,也能直接去華清問您。
田導還說您的學識要比他更淵博,處理問題的經驗也要比他豐富,讓我以後多向您請教肯定沒錯的。那個,到時候您該不會不讓我進門吧?”
聽了這番話,袁正心立刻順着喬喻的話說道:“你來,我隨時歡迎。這個就是我的私人手機號碼,微信同號。我的辦公室在熙秋路的秋齋。你的身份信息沒錄入系統也沒關係,來之前給我發個微信,告訴我你走哪個門,我安排人去接你。”
“那就這麼說好了,師爺爺!我等會掛電話就加您的微信啊!真的,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從小沒有爸爸,更沒有爺爺!都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現在田導就像是我的爸爸,您就是我的爺爺了,一下全乎了!
我真的好感謝您跟田導能給我提供這麼好的學習環境,我以後一定要加倍努力,未來給我們這個師門爭光!保證不讓您跟田導失望!以後不管我到哪,田導都是我的老師,您都是我的師爺爺!”
嗯,剛剛蘭傑也說了喬喻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從小缺少父愛來着……
只是這孩子噼裡啪啦語速極快的把所有話都說了,他剛剛想說什麼來着?
算了,不重要,他都說了會來拜訪自己,見面再說吧。
於是開口時,語氣更爲溫和了:“好,學數學要的就是有這股子精氣神!我在華清大學等你,你抽出時間了就過來。”
“放心吧,師爺爺,明天我還要參加羅伯特教授的講座,下午跟晚上田老師還佈置了好多閱讀任務。這樣,等到羅伯特教授回去了,我就去華清看您好不好?”
“好,一言爲定!”
“對了,師爺爺,田老師給我的書單好多啊!尤其是第一階段要求我必須閱讀的書單,等會您加了我微信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份書單哪些是不用看的,幫我剔除掉?”
“等會你先把書單發來看看吧。不過你基礎還不牢靠,該看的書還是要看,剛剛還說要加倍努力,給師門爭光,現在又說老師給你佈置的閱讀任務多了?”
“不是,師爺爺,我也不是想偷懶,其實我是想能省點時間多讀讀論文啊!”
“讀論文重要,基礎更重要!而且讀論文也要有選擇,要讀好的,優質的論文!行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加我微信,把你老師爲你選的書單發給我看看再說。”
“好的,師爺爺!師爺爺您平時一定要保重身體!”
“好,好,好,那我們微信上聊。”
“嗯,師爺爺,您先掛電話吧,田老師再三跟我強調過要尊師重道,徒孫可不敢先掛師爺爺您的電話,不然讓田老師知道,肯定得罵死我。”
“你這孩子……好,那我先掛了。”
……
對面燕北大學,研究中心。
喬喻掛了電話後,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聽到旁邊也跟着長出一口氣。
喬喻一側頭,奇怪的看着薛鬆,問道:“薛老師,您這麼緊張幹嘛?”
薛鬆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怕你露餡!”
喬喻詫異道:“露餡?什麼啊?我才十五歲啊,師爺爺難道還能拿我一個十五歲的孫子輩撒氣?再說,我又沒說啥謊話!”
“不是,你能別叫師爺爺了嗎?”薛鬆無奈道,代入到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喬喻這個稱呼總讓他感覺怪怪的。
但話又說回來,其實以喬喻的年紀叫對面袁老一句爺爺,還真沒任何問題,甚至無形中還把自己國內的學術輩分擡高了,畢竟真要算起來,很多袁老的曾孫子輩學生,都已經走上教學或者科研崗位了。
“本來就是我師爺爺啊?我又沒叫錯……”一邊說着話,喬喻一邊熟練的申請了他師祖的微信好友。
很快申請通過,喬喻把田導給他的書單放到桌面上,直接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薛鬆無語,沉默的看着喬喻做完這一切後,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麼跟你導師說這事。”
“當然是實話實說啊!師爺爺想辦法聯繫了我,經過我們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後,師爺爺肯定了老師給我準備的參考書目,還讓我要聽老師的話,當一個好學生多讀書,未來在數學方面做出更多成就!”
“你怎麼知道你師爺爺會肯定你的老師給的參考書目?”薛鬆都沒注意他被喬喻影響到也沒稱呼袁先生了。
“優秀的基礎數學書不就那些嘛,還能挑出朵花來?導師又是師爺爺教的,平時意見分歧可能有,學術審美肯定大差不差。不信你等會看,師爺爺最多也就是稍作修改,大體肯定不會有變化的。所以我只需要說實話就行了。”
好傢伙,難怪要掛電話之前,專門提了這個事情……
果不其然,很快對面的袁先生就回了消息,回話跟喬喻分析得差不多,微調了兩本書,然後再次強調了看這些基礎書目的重要性……
“看,我師爺爺讓我聽老師的話,這些書都是必看書目,就替換了兩本,而且還是讓我兩邊推薦的都要看看,各取其長,我就說嘛,學術審美一脈相承,不可能變化太大。”
薛鬆都開始佩服喬喻了,學術審美這種詞都整出來了,這算是讓那對師徒以一種另類的方式求同存異?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喬喻這麼去跟田言真說,田院士還真不一定會阻止他去華清找袁先生。當然就算阻止,腿長也長在喬喻身上……
有這小子兩邊哄着,未來華夏數學界世紀大和解薛鬆半點都不會奇怪。
他甚至覺得喬喻這腦子光搞數學有點可惜了……
“行吧,你的事,你自己處理,反正你悠着點。我先走了。”薛鬆打算離開。
“嗯,您去忙吧,我先把這事跟田導彙報一下。”
薛鬆腿又邁步不動了……
“現在打電話彙報?那我聽聽田院士怎麼說。”
“啊?我都在微信上彙報完了啊,我都把師爺爺發給我的回覆意見截圖給田導發過去了,田導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消息呢。這種事打電話比較好嗎?”一直鼓搗手機的喬喻擡起頭認真的問道。
薛鬆茫然的答道:“大概……都行吧,田教授應該不會計較這些。”
果然,他還是想的太多了……這小子是真半點沒把上一代那點矛盾當個事兒啊!
沒一會,喬喻舉着手機說道:“看,我就說吧,田導同意了,還特別交代我要有禮貌,要謙遜誠懇,薛老師,你可要幫我作證,兩邊我都沒說一句假話。”
薛鬆湊過去看了一眼田言真的回覆。
“可!先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你請教學問時要有禮貌,切勿驕縱。”
好傢伙,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這小子的確兩邊句句都說的實話,無非是換了個順序以及話說的稍微有那麼一點點誇張而已……
於是薛鬆離開前,實在沒忍住拍了拍喬喻的肩膀,真心實意的說道:“你以後什麼都不要想了,安心做學問就好了,你要是以後出不了頭,那纔是真見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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