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張縣的城牆更高,而且城門的包磚也更多,大量的工人可以轉化爲守城人員,防禦這座城市的難度要比汶陽小,所以何志也放心大膽的離開這裡前往汶陽,此刻在這裡坐鎮的是趙汝凡。
但是在關鍵時刻,得知有紅襖軍向這個方向前進時,趙汝凡非常心疼建在縣城外的那些房子。
壽張縣是一座不大的縣城,因爲成爲了這一帶的統治中心,出現了大量的商鋪和作坊,還有很多河北的流民在這裡安置,僅僅依靠城牆內的範圍,肯定是不足以居住的,所以在縣城的四門之外,都有衆多房屋,儘管很多房屋其實都是臨時搭起來的架子,但畢竟也是一筆財富,而且還是趙汝凡親自看着建起來的。
“放棄防守軍營和小山墩堡,在壽張縣城集中力量,我們不光要防守城牆,而且要防守外面的房屋,大家迅速挖壕溝,築街壘,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這是趙汝凡的決心。
第一個進城的就是陳太公陳恪,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陳秉彝已經負傷,高郎君眼下被困在小莊之內動彈不得,即便是知道,也無妨他眼下的選擇。原本壽張縣的行政人員被大量派出之後,陳恪以其威望成爲了壽張縣代理縣主簿,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陳太公的風向。
“毀家紓難,幹了!”陳太公拍板,全體族人拋棄產業,到壽張縣城協助守衛!
整個陳家村基本上都是陳太公的兄弟子侄,既然家主已經拍板,還能有什麼可說的?陳太公的兒子現在還在高家軍中服役,陳太公本人是壽張縣的縣丞,這是把全家都和高俊何志也兩個人捆綁起來了,到了眼下這個時候再沒有推脫的可能性。
“把農具和糧食都帶上,其他的東西能帶都帶,你去縣城裡問問趙縣令,要是有必要的話,我就把這莊子一把火燒了!”陳恪的鬍子尖都在顫抖。
上百名陳家的兄弟子侄拖家帶口,一路來到壽張縣,對於其他大家族是個莫大的刺激,有些人選擇謹守自家的莊園,而有些人做出了和陳恪一樣的選擇。
“十字坡的鮑員外居然也來了,這……”女奚烈茶茶向趙汝凡報告,後者也有點兒驚訝,這個鮑員外是個火爆脾氣,但是名聲還算不錯,很早就和高俊何志也不對付,當初修水渠的時候,他直接在會議上斥責何志也不要太過分。就算是兩個人掌握壽張縣這幾年,幾次向他拋出橄欖枝,這位員外也只是老實本分,從來不和高俊有任何合作。
然而此時此刻,這位年過不惑的員外哼哧哼哧的扛着朴刀,帶領上百兄弟子侄也趕到了壽張縣。
“我們家的小寨子沒什麼可守的,丟了就丟了,倒是壽張縣現在的大好情景不能有損失,這些東西都是恁們壽張人一點一點建起來的,你何先生趙縣令都走了,這個東西也搬不走。”看到趙汝凡等人驚訝的目光,鮑員外強行出聲辯解:我可不是爲了你們這幫人,我是爲了我家鄉壽張縣的風光聲勢。
完顏白撒,鬍子已經完全白了,腰也佝僂了,拄着柺杖顫顫巍巍,帶着全家人也過來幫助守衛:“我說過高郎君前途不可限量,現如今有了這般聲勢。”
而除去這三家之外,其餘各大家族就沒有再加入的了,從高俊佔據壽張縣開始,各地的大家族的太公員外們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面對匪患,當然要團結一致,但是拋棄自己的家去幫助趙汝凡是萬萬不可能的。
趙汝凡豈不知道?但是眼下哪裡還顧得上這種事情,他特別向各個管社的鄉官們下達命令,一定要確保全體百姓都能躲進到村寨之內,一定要安排足夠的防衛人手,不用管壽張縣城的事,壽張縣城內的流民和工人多的是!
自從五代以來,北方鄉村出現了新的準軍事化的趨勢,不同於南北朝時期的塢堡,這一時期的鄉村莊寨小一些,而且朝廷有意引導建立,尤其是當年金軍南下之後,在華北地區建立了僞齊政權,爲了榨乾民力,僞齊強化了保甲制度,所有符合年齡的村民都要接受軍事訓練,並且承擔治安任務。
這種軍事化的趨勢在元代形成了嚴密的莊園,隨後演化爲明清時代強悍的鄉村宗族勢力,這種宗族形式的生命力甚至比漢唐的士族門閥更強,歷史就像一個八字,兜兜轉轉,循環往復,經歷了許多之後,發覺和曾經也是差不多的樣子。
山東是這片歷史裡最出彩的地方,也是中國軍事科學的發源地,蚩尤鑄兵的熔爐、商周討伐東夷武士、齊國會盟諸侯的技擊、楚漢的殺伐、唐末的戰亂、司馬穰苴、孫武、吳起、孫臏、匡章、王鎮惡、李績……
而此時踏在這片土地上的,是行進中的紅襖軍。
雖然答應合擊高俊,但時青總有一些不自在,他清楚自己現在是在玩火,也希望這場豪賭早點結束,所以他建議不要管一路上的大小村寨,專心攻打城池。
只要拿下壽張縣,就等於抓住了高俊的雙腳。
趙汝凡的底氣在於整個壽張縣的防禦體系,壽張縣本來就屬於城牆相對較高的那一夥,足足有一丈高,城外有大量的房屋,目前已經用各種材料堆出了簡易的街壘,前面還挖了深深的壕溝,無論從任何一個方向攻擊,都沒有辦法輕易的抵達城下。
城內有大量經過組織訓練的工人和市民,而且儲藏有不少武器,歷次戰爭中繳獲的武器都被保存的壽張縣,其中符合高家軍制式的被裝配給正軍,質量較好的交給民兵,剩下的都保存在縣城的武庫裡,這些質量不怎麼樣的武器,此時此刻卻是紅襖軍的剋星——比如兩百多把各式各樣的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