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現如今已經成爲了在陝西最舉足輕重的人物之一,擔任陝西行省郎中,專門負責籌措糧草,在他的苦心運營之下,金軍沿渭河修建了六座重要糧倉和停泊港口,並修建大小船隻上百艘,可以從尚未經戰火破壞的關中平原向河南運糧。
與此同時,他也清查了陝西的軍籍屯田,使農業生產略有恢復,但是,他所建議的徹底清理猛安謀克,重新募兵的政策卻沒有得到批准,朝廷堅決維護陝西的猛安謀克組織。當然這其中保護的也是那些位高權重的女真貴族的利益,這些人侵佔的軍籍田畝實在不少。
正當陝西蒸蒸日上的時候,白華卻突然得到消息,朝廷要求他抓緊時間籌措糧草,並向各州縣科配軍器,徵收軍需錢、桑皮故紙錢,並預徵一年賦稅,要完顏合達向西北用兵。
“現如今黑韃都聚集在河東,乃是陝西東北方向,應當率軍渡過黃河,鞏固河中府,增援侯小叔,聯絡呂梁山上的義軍,怎麼突然向西北用兵?難道是要攻打西夏?”白華吃了一驚,此時攻打西夏豈不是無事生非,猛虎面前,兩隻綿羊互相逞什麼能?
但是朝廷的命令不可違抗,白華只好憂心忡忡的調配資源,這次朝廷要求徵發的軍資實在是太多,百姓負擔極重,原本略有起色的農業生產幾乎又遭到了毀滅性破壞,白華連續上疏信使,沿着渭河走得飛快,向開封朝廷奏報眼下情況不佳。
但是得來的卻是冷冰冰的回覆,要求他儘快籌措,一定要剋日出兵,此戰關係國家存亡,要盡心竭力。當然,完顏珣也不光給壓力,又特升任白華爲陝西東路轉運副使,要他一定保證萬無一失。
最先嗅到敵軍不同尋常動作的是許國,但是,許國向來不擅長構思政治問題,簡簡單單的理解成金軍的常規調動。
完顏合達正在尋求機會,他已經聽說潘正隻身前往西夏,並認爲這是高俊有意在勾結敵國,既然如此,消滅高俊的軍隊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金軍開始在金鎖關、羅中關、黃土岡、好水川等地佈防,準備趁着光軍毫無防備的時候,一舉全殲陝西光軍。
白華一邊進行着準備,一邊卻覺得情況不太對勁,無論如何,他也想不明白爲何主力現在卻要往西北去。這段時間,原本在完顏訛可帳下的參議官李欽叔來到京兆府,白華熱情接待,並向他了解河東戰況。
目前河中府兵糧不備,城牆依舊沒有修復,侯小叔雖然聚集了當地百姓並選練軍馬,但始終情形危急,據說,他計劃在蒙古人進攻時放棄河中府城,以北邊的幾處山寨爲據點支撐。
“可恨,河中府被忠臣義士所光復,此時正應集結軍馬,以圖恢復平陽,朝廷爲何卻要向西北用兵,真是兵家所忌,兵家所忌。”
“朝廷要向西北用兵?”李欽叔也感到有些奇怪:“那裡有潘正防守,據說潘正這幾年屢破西夏,蕃漢知名,爲何朝廷卻要向西北用兵?只差他一個潘正還不夠嗎?”
這番話反而點醒了白華,朝廷向西北用兵,目標有可能並不是西夏啊。
但是他隨即就收起了這種想法,畢竟,這種情況也太過於駭人聽聞了,朝廷總不可能對自己人下手吧。
十一月十六,完顏合達正式下達命令,以五萬雄兵分頭進剿慶陽周邊的光軍隊伍,而許國在這裡的軍隊總數不過是一萬一千餘人。
當陝西光軍還處於指揮失能的狀態時,完顏合達已經毫不猶豫的開啓了內部戰爭,由於後方缺乏防備,幾處險要地帶很快被金軍奪取,光軍一下子被壓縮到慶陽周邊的狹小地域內。直到這個時候,許國才知道金軍居然發動了進攻,而且目標正是陝西光軍,這讓他震驚至極,甚至在長達兩個時辰的時間內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道命令都下不出來。
敵軍在兵力上佔有絕對優勢,許國清醒過來之後,不得不放棄大部分控制區,專門防守慶陽周邊的一系列險要地帶,死死保住慶州這個樞紐,而其他各大小城鎮都已經被金軍佔領,完顏合達旗開得勝,趕緊對慶陽發動進攻。
從洮州向東趕路的光軍部隊也遭遇金軍圍堵,不得不就地轉入防禦。郝思文率軍佈置,緊張的看着金軍大部隊不懷好意的靠近,騎兵都被潘正帶走了,現如今郝思文帶來的是上萬步兵,以及數萬名臨洮府趕來的貼軍和吐蕃部落提供的後勤人員,主要是馬伕。這些人缺乏戰鬥意志,光是看着遠處金軍騎兵聊起的煙塵,就已經嚇得動彈不得。
十一月十八日,潘正抵達邊境,卻沒有發現接應人員,十九日,他率軍趕到德順州一帶,卻發現城頭上豎立的並不是光軍的旗幟,而是金軍的大旗,城內兵馬遠遠的眺望他們過來,立刻擺出迎戰的架勢。一開始潘正還有些不信邪,但是當他們靠近城池的時候遭到一陣箭雨亂射,這時才大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情況。
在河東戰役尚未開始之前,完顏合達突然搶先一步發動強襲,並宣佈潘正勾結西夏,乃是國家叛臣,剿除其人故所應當,要求各地居民查抄光軍的落單士兵,推翻其設立的鄉村機構。
溫逢海大約是十一月十二日抵達洛陽,並在這裡得知金朝大軍正在開赴西北的消息,結合之前潘正傳來他將前往西夏,幫助其穩定形勢的消息,溫逢海非常準確的判斷出了金軍的意圖,不由得從心底感到震驚恐慌。
他立刻鋪紙磨墨,把情況寫成密信,讓隨從的公使以最快的速度帶回河北。
此時他在洛陽心亂如麻,也感到十分尷尬,陝西那邊已經開戰了,自己這時候過去差不多是羊入虎口,但留在洛陽也不是辦法,萬一陝西那邊真的落敗,完顏阿里不孫保證第一個就把自己抓起來。
山河表裡,波瀾壯麗,廣闊的河東大地此時就在他腳下,而這裡即將也是雙方爭奪的又一戰場,戰爭將以極度複雜的情況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