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罕之帶着數十名士兵到了東渭橋附近,正碰上張存敬的騎兵隊,張存敬大喝一聲道:“那個禿頭給老子站住,要不然不要怪老張我不客氣。”張存敬也心中納悶兒,看對方裝束明明就是唐朝的官軍,可就這麼五十來個人竟然敢明目張膽的來己方的大營。若說是偷襲吧,也不可能,若說是來挑戰吧,更不可能。若說是來投降吧,看樣子又不太像,是以他沒有立刻動手,先攔住再說。
李罕之聽了張存敬的話,心中有氣,可現在是有求於人,哪裡能夠發作?當下強自忍耐,道:“這位將軍,請問這裡是不是朱溫朱將軍的營地?”心中卻想:“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小小的隊長,也敢跟大爺跟前自稱老子,等老子有機會再好好收拾你。”
張存敬道:“不錯,這裡正是朱將軍的軍營,你是何人,快快報上名來,不然的話,別怪我手下的兄弟們就要放箭了。”
李罕之聽說對方要放箭,哪裡還能耗的下去,趕忙道:“你回稟朱溫,就說是故人李罕之來訪,有要事跟他商量。”
張存敬投靠義軍較晚,並不認識李罕之,也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物,道:“我家大人日理萬機,從來沒去過廟裡,哪裡會認識你這樣的和尚?”
李罕之是光頭不假,可他早已經還俗了,最討厭別人提起的就是他當過和尚的事情,見張存敬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隊長,連校尉都不是,哪裡把他放在眼裡?心想,我就先教訓教訓你,再見朱溫也不遲。諒來朱溫也不會因爲一個小隊長不顧大局,再說了,我不過教訓他一下,又不會傷他性命,怕什麼?
當下李罕之也怒喝道:“你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隊長,也敢在我李罕之面前放肆?當年我李罕之在黃王麾下爲將的時候,恐怕你小子還沒斷奶呢。如今竟然敢在我面前撒野,就算是我今天教訓了你,即便是朱溫也未必能拿我怎麼樣。何況是你這個ru臭未乾的小子?”
張存敬也是個倔脾氣,當初就連朱溫聽都敢攔下來,還有什麼東西好怕的,見李罕之發怒,當下也不客氣,道:“老張我最近正好手癢,就拿你這個禿驢練練手也不錯,希望不要讓我失望也就是了。”
李罕之本就是火爆的脾氣,這次來投靠朱溫本就是忍着氣來的,哪裡能受得了被一個小小的隊長一再奚落?當下一夾馬腹,揮舞着大刀向張存敬衝來。
張存敬長槍一抖,迎了上去,兩人就在馬上大戰了起來。
李罕之見對方只是個普通的小隊長,根本沒把張存敬看在眼裡,大刀橫劈,直取張存敬的咽喉要害,這一刀若是砍實了,張存敬定然腦袋搬家。
可張存敬豈是尋常之輩,見對方一上來就用如此狠辣的招數,不由的心中冷笑,不迎不避,彷彿任由着對方砍向自己的脖頸一般。
李罕之倒是有些納悶兒了,他這次是有求於人,哪裡真的敢砍死張存敬,就留了幾分力道,心想嚇嚇這個小子也是好的,讓他以後長些記性。他正準備把刀向上提一下削掉張存敬的頭盔嚇他一下,沒想到張存敬身子一偏,躲過了這一刀。
這時二馬錯蹬,兩人已經擦肩而過,張存敬趁着這麼一擰身的功夫長槍向後急刺,直奔李罕之後心而去,正是槍法中最難練的一招“回馬槍”。
李罕之聽到身後的風聲,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自慶幸剛纔自己那一刀沒有用全力,要不然想回刀招架也來不及了。他大刀順勢向後一掄,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劈中了張存敬的槍桿,這才逃過了長槍透心而過的危險。
李罕之雖然逃過一劫,劈偏了張存敬的長槍,可張存敬的長槍正好刺中了李罕之的馬股,戰馬吃痛,猛然之間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就把李罕之龐大的身軀給掀下馬來。接着那馬後退發力,不顧倒地的李罕之,絕塵而去。
張存敬一勒馬繮,調轉馬頭,戰馬的前蹄就向李罕之的身上踏去,李罕之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過去,正準備跳起來,卻感到脖子一涼,張存敬的長槍已經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這一下李罕之羞憤交集,心裡那個氣呀,本想教訓一下人家,沒想到大意之下被人家一個回合就打下了馬,還人家被生擒了。如果對方是成名多年的名將也就罷了,偏偏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隊長,也就是軍隊中最低級的軍官。李罕之一招之間被這樣的人打敗,弄的灰頭土臉的能不生氣嗎?
這時李罕之的部下見平時驍勇善戰的李將軍一招之間被人打下馬,生死不知,一個個急忙高呼,“槍下留人,我等是奉夏綏節度使諸葛將軍之命來請降的。”
“李將軍與你家朱將軍有舊,這位小將莫要傷李將軍性命。”
說着一個個翻身下馬,並扔下手中的兵器,以示投降的決心。
張存敬也並沒有要殺李罕之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能夠一招之中制住對方,實在是李罕之輕敵所致,也有着幾分僥倖在裡邊。張存敬道:“你說你和朱將軍有舊,我老張卻不認識,小的們先給我綁了,我自會帶他去見朱將軍。”
李罕之心中憋屈之極,可如今命懸人手,又能如何?再反抗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索性閉口不言。
張存敬壓着李罕之去見朱溫,路上遇見了正巡營的朱珍,朱珍驚呼道:“呦,這不是李罕之李將軍嗎?兩年不見李將軍越發顯得威武了,呵呵!怎麼弄的老張,你怎麼把李將軍給綁來了,李將軍當年可也是黃王麾下的愛將啊!”
張存敬道:“我又不認識他,我就喊了他一聲和尚,他就掄刀過來砍我,這才被我擒了來,若不是他說與朱將軍有舊,當時就戳他個透明窟窿。”
朱珍呵呵笑道:“老張你怎麼還是這麼魯莽啊,趕緊領着李將軍去見三哥吧,正好現在三哥還有空。”
李罕之見朱珍沒有替自己鬆綁的意思,心中怒極,當初朱珍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如今竟然也有點兒大將軍的模樣了,竟然不把他李罕之看在眼裡。可生氣歸生氣,如今命懸人手,想發火也無從發起呀。
朱溫聽說張存敬擒了一個叫李罕之的敵將來見自己,朱溫不由的苦笑起來,對於李罕之,他心中毫無任何好感,李罕之殘忍好殺,睚眥必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心胸狹窄之輩。朱溫當時就想讓張存敬拉出去砍了拉倒,省得他日後胡作非爲荼毒百姓。
可他也知道,李罕之此來必然有他的目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上門,若說他帶着五十來個人想偷襲他朱溫的大營,打死他他都不相信。李罕之雖然不是什麼精明之輩,卻也不是傻子,明擺着送死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去幹的。
朱溫沉聲道:“帶他進來。”
張存敬手下的兩個兵丁一左一右夾着李罕之就進了朱溫的大帳。李罕之拖拉着腦袋不敢見朱溫,朱溫見李罕之被五花大綁的押了進來,腦袋壓的低低的,從正面看只能看見一個圓圓乎乎的大腦袋,大腦袋剃得溜光,頭上還點着香疤,分明就是一個酒肉和尚嘛。
朱溫看着李罕之那圓乎乎的胖腦袋,感到有些好笑。朱溫故意也低着頭,假裝看書,嘴裡沉聲道:“張隊長,你抓了個小毛賊也要稟報我嗎?審問一番沒什麼用的話就拉出去砍了不就行了嗎?省的Lang費糧食。”
張存敬也有些納悶兒爲什麼今天朱將軍似乎有些反常,可出於對朱溫的恭敬,還是答應一聲,道:“是,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就拉出去砍了這個禿頭。”
這一下李罕之卻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道:“朱溫,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李罕之啊!我今天來是有重要軍情跟你商量,你聽我說完再說。”
朱溫這才擡起頭來,彷彿剛看見李罕之的樣子,假裝大驚失色道:“哎呀,這不是李將軍嗎?趕緊給李將軍鬆綁,張兄弟你怎麼搞的,怎麼把李將軍給綁起來了,李將軍當年也是我們義軍中的一員猛將啊。”
李罕之聽了這話總感覺心裡異常的刺耳,根本不像是誇自己,倒像是一種變相的諷刺。
張存敬不解的看了看朱溫,答應一聲幫李罕之鬆了綁,咧嘴一笑道:“原來真是朱將軍的故交啊,老張多有得罪,抱歉之至。”
李罕之哼了一聲,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大刺刺的拉了一個椅子坐下,道:“兩年不見,朱將軍威嚴日甚啊,當年的老兄弟都不認識了嗎?”
朱溫呵呵笑道:“這不是沒看到嗎?在我的印象當中,李將軍可是萬夫莫敵呀,是以我怎麼也沒想到張兄弟擒來的人會是你,要不然兄弟我早就親自出營去迎接了。”
李罕之聽着這話更是萬分的刺耳,當下忍着氣,道:“這次我來是替夏綏節度使諸葛將軍做說客來的,諸葛將軍有心結識黃王,卻苦於無緣一見。老李我雖然也曾在黃王麾下效過力,在江南卻兵敗被擒,無顏再見黃王之面,這才投奔當年的好友諸葛爽將軍。如今諸葛爽身爲夏綏節度使,兵力也有萬餘,手下大將也不少,有心率領所部投效黃王,還望朱將軍引薦引薦。”
朱溫笑道:“好,這可是個好消息啊,呵呵,如此一來,以後我們又成了並肩作戰的兄弟了。來來來,咱哥兒倆喝幾杯……”
朱溫聽了李罕之的話,心中是真的很高興,他本來還想着如何能把駐紮在櫟陽的兵馬給消滅了,沒想到諸葛爽竟然主動請降,心裡十分高興,連帶着看着這李罕之也沒那麼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