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了飯,付了酒錢,緩步出了聚福樓,街上的冷風一吹,兩人頓覺分外清醒。
敬翔道:“大人,自從銀行開設以來,生意日漸紅火,不但讓急需用錢的人避免了被高利貸的人盤剝,也讓那些有了閒錢的老百姓能夠把錢存起來,不但安全可靠,還有利息可拿,可以說除了那些靠放高利貸牟取暴利的人之外,大多數人都十分高興能有這麼一個利民便民的機構出現。但從這點看來,就能看出主公是當世大才,自從大人來坐鎮宣武之後,在亳州開設酒廠、紡織廠、鋼鐵廠,還在各地開設銀行,不但讓很多閒散勞動力得到了充分利用,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有了正當行業,能夠讓他們憑自己的雙手勞動掙錢,讓社會上少了很多不安定因素,百姓們有飯吃了,就不會鋌而走險,做那佔山爲王的勾當。”
朱溫語重心長的道:“其實百姓們很容易滿足,只要讓他們能夠吃飽飯,不受那凍餓之苦,他們就會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哪裡還會去幹那刀頭上tian血的生活?只是現在藩鎮割據,我只能儘量讓我們下轄的地方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可這天下還有大多數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真不知道這天下何時才能夠太平。”
敬翔也道:“如今朝廷積弱日久,聖上雖然勵精圖治,有削藩之心,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上次討伐李克用,不也是大敗而歸嗎?張浚雖然有膽魄,卻是生不逢時。如果是在大唐盛世,張浚很可能是一代名相。”
提起張浚,朱溫也不得不嘆一口氣,對於張浚這個人,朱溫還是比較欣賞的,只是此人功業心比較重,做事也確實有些莽撞了些,李克用十餘萬大軍在河東經營多年,豈是說剿滅就能剿滅的?
如今張浚已經是待罪之身,前日張浚託人向朱溫求救,希望朱溫能夠在這個爲難的時刻拉他一把,只是敬翔不希望朱溫牽涉在這件事之中,畢竟張浚所犯的不是小錯,更何況朱溫本就與李克用有嫌隙,如果這時候朱溫幫張浚的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朱溫與張浚勾結,張浚是受朱溫的指使才一力主張攻打河東的。
更何況現在昭宗在盛怒之下,張浚與孔緯被髮配邊疆,即便是朱溫幫了張浚,張浚以後的政治生涯也算是到頭了,對朱溫的事業也起不到什麼大的幫助,是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敬翔還是想讓朱溫能避就避,莫要趕這趟渾水的好。
可朱溫還是上書朝廷,希望能夠對張浚從輕發落。實際上昭宗對張浚也是很有好感的,當時昭宗自己也是主張圍剿河東的,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結果而已。現在處罰張浚,其實也是找一個背黑鍋的人來平李克用的怒氣而已。
這樣一來就苦了張浚這個倒黴蛋了,本來想做一個大唐中興的功臣,沒曾想竟然落到如此田地。
可有了朱溫的求情,就不一樣了,現在朱溫位高權重,東平郡王、四鎮節度使,隱隱有中原霸主的架勢,即便是唐昭宗李曄也要看他幾分面子。更何況朱溫又新近平定了大盜孫儒的土團白條軍,實力更是大增,昭宗剛剛賞賜了丹書鐵劵,還封了朱溫的妻子張小惠爲魏國夫人,嫡子朱友貞爲宣節校尉。宣節校尉爲正八品武官,官職雖然低,但也是朝廷命官了,而這時的朱友貞才區區五歲。
唐昭宗李曄念在朱溫的面子上,不追究張浚和孔緯的責任,讓兩人自便,但想回長安任職算是沒有可能了,對此李曄也是有苦說不出,本來張浚和唐昭宗李曄密議,等平定了河東,會京師之後就着手對付神策營中尉楊復恭,沒想到張浚竟然會一敗塗地。
如今唐昭宗的處境可以說是十分不利,外有強藩,內有權臣,這個皇帝當的實在是沒有意思,就連何皇后平時也是唉聲嘆氣的。
這些事情朱溫都清楚,因爲在朝中他也有自己的耳目,朝中有什麼大事發生,都會有人及時用飛鴿傳書稟報給朱溫,這也是爲什麼朱溫能夠對長安的事情瞭如指掌的原因。
朱溫與敬翔兩人說起這紛亂的天下,心情都沉重起來,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街道,忽然聽到一陣金鐵交鳴只聲,只是這聲音不像是刀劍相擊的聲音,倒有些像是打鐵的聲音。
朱溫感到一陣好奇,因爲現在朱溫已經在數個州都開設了鋼鐵廠,用高爐鍊鋼,無論是鋼鐵的質量和效率都遠遠高於鍛鋼,可實在想不到現在竟然還有人以這種傳統的方式打鐵爲生,朱溫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打鐵的,所以不由的想去看一眼。
所以就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走了過去,遠遠的見一個小作坊的煙囪中冒出濃濃的黑煙,他就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
這個店鋪不是很大,他二人推門進去,就發現一個着上身的彪形大漢正在火爐邊揮舞着鐵錘敲打着被燒的通紅的鐵塊,鐵塊逐漸被敲打的變了形狀,外邊的雪花還在繼續飄落,天氣依舊寒冷,可那個打鐵的大漢卻依舊光着吧膀子揮舞着鐵錘。
朱溫並沒有上阻攔他,也沒有出聲提醒什麼,就這麼兩隻眼睛定定的看着那個揮舞着鐵錘的漢子,那漢子渾身上下肌肉盤根錯節,看上去十分有利的樣子。
直到那人把手中的那個短刀打完,朱溫這才上前道:“這位兄弟,我見你體格雄健,竟然在這種天氣下還在忙碌,可見老弟是一個勤儉顧家的人,敢問兄弟高興大名。”
那打鐵的人年紀不大,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道:“有勞貴客吩咐,小子叫王彥章……”
朱溫一聽王彥章的名字,心中感慨萬千,因爲這個名字朱溫太熟悉了。演義中說的唐末第二條好漢,武藝僅在李存孝之下,著名的五龍困死王彥章的故事他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