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被吳天德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頭小鹿亂撞,慌忙扭轉了頭去,只聽吳天德道:“我從小生活在一羣老人中間,這個故事是我聽一位老人講給我的。儀琳,佛在心頭,佛祖神通廣大,又豈是存在於那泥胎木雕之中,清燈古佛度過一生便是修佛麼?你是個聰明可愛的女孩兒,一想到你要在空空的木魚聲中度過一生,吳大哥心中就好難過……”
儀琳心想:“吳大哥爲什麼一心要我還俗,難道他對我……?”一想到這兒頓覺羞不可抑,只想急急逃開,忙對吳天德道:“吳大哥,我……我去河邊洗漱一下……”說着匆匆爬起身來,匆匆走至河邊。
此時夕陽如血,儀琳走到河邊蹲下,掬起一捧河水,忽然望見水中一個俏麗的女孩兒,瓜子臉,柳葉眉兒,兩腮紅如天上的雲霞,怔了怔才曉得那便是自己。她癡癡望着水中的倒影,河水自指縫間流下,擾得那水中倒影漣漪晃動,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過了好久,儀琳才忸怩着回到吳天德身邊,吳天德道:“你中了嵩山派那人一掌,坐下調息,傷會好得快些。”儀琳輕輕嗯了一聲,在吳天德身邊坐下,可是胸中固然氣血滯悶,心中更是煩亂,雙目闔上片刻,便悄悄張開去看吳天德,不想瞧見吳天德也正瞧着自己,儀琳不禁大吃一驚,慌忙又閉上雙眼。
只聽吳天德呵呵笑道:“你連調息打坐都坐得不穩,若是參禪打坐,就這麼坐一輩子,不但你煩,連佛祖都煩了。”
儀琳臉上泛起羞澀的神色,心想:“還不都是你在我身邊,若是平時我……我便坐上幾個時辰,也是氣定神閒的。”這時只聽吳天德腹中咕嚕嚕一陣響,忙睜開眼睛道:“吳大哥,你餓了麼?”
吳天德苦笑道:“嗯,吳大哥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肚中實在餓得很。”儀琳喜道:“腹中飢餓,你的病一定是好的多了,我去那邊摘幾個瓜給你吃吧……”說到這裡忽然一陣遲疑,她和不戒一起出來,自己身上根本沒有揣得錢物,要她去偷,那實實做不出來。
吳天德苦着臉道:“吳大哥剛剛已經吃過西瓜了,只是那東西怎麼擋得飢餓……”他眼珠轉了轉,忽然喜道:“儀琳,你看,那邊樹上落着幾隻鳥兒,不如把它們打下來烤來吃吧……”他已六七日未正經吃過東西,這一想起烤肉的香味兒,不禁饞涎欲滴。
儀琳吃了一驚,道:“吳大哥,我是出家人,殺生是五戒之一,萬萬使不得。”吳天德聽她一個妙齡少女口中總是這戒那戒,心中煩躁,恨不得將如來佛祖從西天揪了出來,逼他將五戒改成五講四美三熱愛才稱心。
聽她這麼講,吳天德心中一動,嘆道:“你是出家人,我卻不是,那隻好我來動手……”說着慢慢撐起身子,自言自語地道:“哎喲,傷口好疼,不知倒打不打得下來那鳥兒,等我抓住那鳥兒,自己怕是已要疼死了。”
儀琳心中不忍,忙扶住他道:“吳大哥,這麼久不見人尋來,想是那些人都走散了,不如我扶你去找戶人家,求人施捨些飲食吧。”吳天德道:“我這傷口越發的疼了,哪裡走得遠路,我雖身上有傷,相信還能打下幾隻鳥兒來,那鳥兒是我殺的,佛祖也不會怪你。”
他這一動,臉上倒是真的蒼白起來,儀琳看了心疼,暗想:“這鳥兒是性命,吳大哥也是性命,我縱不殺,它們還是要死在吳大哥手中,若是吳大哥傷口裂開,那便好得慢了。鳥兒啊鳥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做下這件大善事,來生一定能夠脫離畜生道,投胎做人的。”
先說服了自己,儀琳咬了咬牙,撿起幾塊石子兒,悄悄走近了些,屈指一彈,她暗器手法雖弱,三兩下總打得下一隻鳥兒來。鳥兒落地,儀琳便雙手合十,先嘀嘀咕咕彷彿在替它超度一般。
吳天德瞧得好笑,儀琳打下一隻來,這心中的慌亂便輕了許多,不一會兒打下七八隻鳥兒來。這開膛屠宰的事她可是再也不敢去做,吳天德提了鳥兒,讓她扶到河邊,自將鳥兒收拾乾淨,然後生起火來,將那鳥兒穿成串兒架上去烘烤。
鳥兒烤得半熟時,香氣已瀰漫開來,待鳥兒烤熟,吳天德取了一隻下來,對儀琳道:“儀琳,你也餓了,便吃一些吧。”
儀琳大驚,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道:“吳大哥,你吃吧,儀琳不餓!”說到這兒恰恰自己腹中也咕嚕嚕叫了起來,頓時窘得她俏臉緋紅,吳天德微笑道:“佛家不是戒誆語麼?怎地餓了卻騙人說不餓?”
儀琳耳根子都在發燒,囁嚅地道:“我……我便餓了,也不能吃葷的,吳大哥,你莫要逼我啦。”吳天德將鳥兒架回火上,懶洋洋地躺下,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咱們便一齊餓死了吧。嘿嘿,將來人家看見一個女孩兒,一個男子死在這裡,說不定還以爲是一對殉情的情侶,便埋在一起。明年春天,這河中便會長出一對兒並蒂蓮來。”
儀琳聽他胡言亂語,嗔怒地跺了跺腳,道:“吳大哥,你怎地身子剛剛好些,便胡言亂語?我……我……”想到他說的被人家誤爲情侶埋在一起,竟覺得心中一蕩,有種說不出的歡喜,過了片刻見吳天德躺在那兒果然不肯動那鳥兒一口,暗暗嘆了口氣,心想:“師父說,五戒破了其一,便算不得佛門弟子,我現在……現在殺生、邪淫、妄語居然一連破了三戒,吳大哥真是我命裡的剋星。我若不吃,他終是不肯開口,只要吳大哥好,菩薩要懲罰我,那也心甘情願了。”
想到這裡,儀琳只得拿起一隻烤熟的鳥兒,委委屈屈地坐在吳天德身邊,對吳天德道:“吳大哥,我……我吃便是,你坐起來吃一些好不好?”
吳天德心中一喜,坐起來展顏笑道:“乖琳兒,這纔是好女孩兒,吳大哥喜歡。”儀琳聽他越叫越是放肆,偏偏自己起不了半分怒氣,反覺得全身飄飄蕩蕩如在雲端,被吳天德撕了一小片鳥肉塞在嘴裡,都不知滋味,火光下只見那俏麗的臉蛋兒泛着驚人美麗的光輝,一雙癡癡迷迷的眼睛透着如絲如線的誘人神情。
若是能被吳大哥朝朝暮暮這般叫着自己琳兒,那就是下了地獄又何妨?儀琳迷迷糊糊地想。吳天德見她神色,怎料得到這女孩兒只被一句親暱的話兒就哄得這般模樣,還當她傷勢發作,見她臉蛋兒紅得嚇人,忙伸手去她頰上試探。
儀琳輕輕按住他撫在自己臉上的大手,輕輕叫道:“吳大哥,吳大哥……”這兩聲叫喚情致纏綿,蕩氣迴腸,當真是蘊藏刻骨相思歡喜之意,吳天德身子一震,他又不是傻子,怎麼聽不出儀琳這兩聲呼喚,包藏着多少深情。
難道那瘋瘋癲癲的桃谷六仙說的竟是真的,儀琳小丫頭早已對自己情根深種?儀琳純得如同一泓清水,想不到愛起一個人來,竟如此令人驚心動魄,吳天德心中暗想:“她待我這等情意,吳天德何德何能,讓老天如此垂青,只是……只是自己已有了月兒、非煙,怎麼能委曲了這樣可愛的女孩兒?”吳天德對儀琳也動過心思,可是現在面對着儀琳照人的神色,那容顏看來竟似不可方物,不由心生慚穢,難以升起半分貪婪情慾。
四目相視,兩個人癡癡相對,物我兩忘,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夜,深了。儀琳偷偷向瓜棚那裡靠近。直到天黑,那守瓜棚的人也沒有回來。儀琳本想等人來了買下他的衣裳,此時只好不告而取。收起木架上的衣裳,將從吳天德那裡要來的一小塊銀子放在地上,如遇大赦地飛快逃了回來,一鑽進灌木叢便長出一口氣,心跳得好快好快,雖然給人家留下了銀子,卻也是不告而取,這五戒可是又破了一戒了。儀琳又是驚惶又覺那種感覺叫人血流加快,隱隱有種興奮、刺激的感覺。
近墨者黑,看來這小姑娘也快被吳天德帶壞了……
兩人在林中過了一夜,秋夜清寒,不知什麼時候,儀琳已悄悄偎到了吳天德的身邊,像溫馴的貓兒一般蜷縮在他懷裡,甜甜地睡了一覺。
早上,儀琳醒得早,發現自己躺在吳天德懷中,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害羞,好半晌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那溫暖的懷抱,走到河邊清洗,這時她已換上了那套‘買’來的衣服,那是一套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顯得身材嬌小,爲防人看着扎眼,將換下的緇衣撕下一塊來包在頭上,臨水一照,儼然一個未長大的俊俏小夥兒。
等她收拾停當,吳天德也已醒來,二人商量下一步行止。昨日吳天德已從儀琳那裡知道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原來田伯光離開福建後,想想做了半生壞事,禍害了許多女子,有心贖罪。可這小子哪裡會做好事,於是每到一地,見到些窮苦人家,尤其是孤兒寡婦的家庭,就去富戶家偷了金銀悄悄給人家送去,雖然乾的仍然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自覺乃是在替天行道,倒也偷得心安理得。
就這樣到處遊蕩江湖,後來想起好友丁紀楨在山西做巡撫,想去看看他,就一路偷到恆山腳下。那山下富戶中有幾戶是佛門信徒,家中失竊了大量金銀,被儀琳知道說與不戒聽,不戒聽說山下出現大盜,興沖沖下山去抓賊,無論是武功還是輕功,田伯光都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被不戒和尚好一番痛毆。
田伯光被不戒修理得吃痛不住,無奈只好大肆吹噓自己在福建平倭,如何打擊倭寇、如何救助漁民,吹得天花亂墜,只盼這光頭大和尚看在他是個民族英雄的份上放過他。不戒聽說他從福建來,連忙追問他有沒有見過自家女婿吳天德。
田伯光哪知他的寶貝女兒是誰,一聽他是吳天德的岳父,好生佩服吳老大的好本事,想不到除了朱靜月和曲非煙,老吳居然在這裡還藏着一位夫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遍地都有老丈人。
田伯光以爲遇上了自己人,放下心來,添油加醋講起自己與吳天德如何生死與共剷除倭寇,一張大嘴巴講到朱靜月、曲非煙也是毫不避忌,不戒和尚聽得火冒三丈,等到田伯光發覺不妙住口,又被不戒當成吳天德的替身,一通暴打。可憐這田伯光自打認識吳天德,便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好不容易逃離了吳家人的虐待,不料在這裡只是提起吳天德的名字,便又遭到如此非人的待遇。
待不戒和尚出了心中惡氣,想想吳天德如此無情無義,自己可憐的女兒居然被他始亂終棄,便又拿出當初哄騙吳天德的手段來,騙他說吃下毒藥,逼他帶自己去找吳天德。
田伯光弄清事情原委,不禁捶胸頓足,作痛不欲生狀:你吳天德風流快活,關我田伯光鳥事,怎地我這麼倒黴?他雖不會害吳天德,想想不戒怎麼也不會對吳天德不利,若只是揍他一頓出氣,倒是正合我意,於是瞪着一雙國寶眼,點頭哈腰,沒口子答應。
不戒風風火火趕回山上,拉了儀琳就走。儀琳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已被父親扯下山去,直奔華山而來。
走在路上弄明白了一切,儀琳又羞又氣,可是不戒脾氣一犟起來,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加上田伯光在一旁添油加醋、煸風點火,儀琳也無可奈何,加上芳心深處,未嘗不想再見吳大哥一面,就這麼半推半就地趕到了陝西境內。
路經東峪山仙翁谷時,三人碰上了住在那兒的六個古怪老頭兒,便是桃谷六仙了。這幾人遇到不戒,言語衝突打了一架,不戒眼見不敵便假意打賭,設局弄了這六個瘋老頭來幫忙抓女婿。
到了華陰縣後,儀琳害羞,說什麼也不肯上山,不戒無奈便尋了家客棧住下。桃谷六仙和田伯光分頭上山去找吳天德。田伯光打聽漂亮大姑娘住處的本事的確高人一等,一路向山民打聽,竟尋到了吳天德家中。
見吳天德不在家,這小子便謊稱吳天德在山下受了傷,將朱靜月二人騙下山去,臨走在吳天德書房中書箋上留下話來,要吳天德去華陰縣恆祥客棧見面。
吳天德聽到這裡時,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張着嘴啊啊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實是哭笑不得,他已想起那個家僕阿強,當時自己問他兩位夫人去向時正用紙箋擤鼻涕。這……這……唉,想必他用那張田伯光留了話的紙箋擤鼻涕時還覺得替老爺省了一張紙吧?
田伯光帶了二女回到客棧趁其不備制住穴道,就等着吳天德趕來,好看場好戲,誰料幾人在客棧等了一天一夜,也未見吳天德來,便是桃谷六仙也不見蹤影,田伯光着了忙,趕回山上去問,家僕卻說老爺去找夫人去了。
回來一說不戒也傻了眼,無奈之下只好要田伯光將朱靜月二女送回恆山,自己帶了儀琳一路打聽來尋吳天德。
老吳聽了經過哭笑不得,怕儀琳難堪,也不便當着她面再說什麼。吳天德一心想趕快到恆山接回朱靜月二人,但儀琳聽那郎中將吳天德傷勢說得嚴重,定要帶他去開封見平一指,吳天德不願違拗她的好意,只好由她扶着自己,先去尋輛車馬代路。
這辰光雖已天明,大地上卻瀰漫着茫茫大霧,十步之外就已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路徑不熟,在大霧中看不清道路,儀琳隱約還記得昨日逃來的路徑,生怕再遇上天河幫衆,便攙扶着吳天德慢慢向相反方向走去。
行了半個多時辰,霧氣散了一些。雖然遠處仍看不清楚,但十餘丈內景物已影影綽綽可見。二人沿着那片山坡地走到一條小道上,吳天德走了這一會兒,已是滿頭大汗,儀琳扶着他在路邊石上坐下,剛剛歇息片刻,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
儀琳現在已是驚弓之鳥,聽見馬蹄聲響,連忙扶起吳天德,要避到路邊林中去,這時霧氣中已現出十餘匹駿馬,朝這條小路衝來,看見前邊二人慾躲,馬上漢子呼哨一聲,道:“站住!圍上去,看看是不是嵩山派的狗賊……”那十幾匹馬立時都圍了上來,領頭的漢子呵呵大笑道:“便是嵩山派的狗賊又有何懼?幫主他老人家已親自趕來了,嵩山派殺了咱們的兄弟,這筆血債怎麼也要左冷禪給個交待!”
這馬駛得近了,儀琳才見後面陸陸續續還有二三十人趕來,一共有四五十人之多,馬上人清一色的青衣打扮,皁巾包頭,和昨日天河幫的幫衆一模一樣,頓時大驚,慌忙拔出長劍,叫道:“你們不要過來,否則……否則我師父一定會來找你們天河幫算賬!”
領頭青衣人聽見是個女子聲音,又叫出自己幫會名字,驚咦一聲,跳下馬來,幾個起落,已趕到儀琳面前。這人細腰乍背,輕身功夫頗好,手裡提着一枝熟銅短棍,乃是天河幫中有數的年輕高手,是天河幫主“銀髯蛟”黃伯流的七孫女婿,名叫秋水寒。他奔到面前見是一個俊俏少年,不禁有些奇怪,仔細一瞧才認出是個少女,見她旁邊還站着一個有傷的漢子,與魚老大對自己說的一模樣,頓時大喜,向前一步道:“是吳天德吳掌門麼?兄弟是天河幫……咦?”
原來儀琳見他靠近,生怕他要不利於吳天德,擡手一劍刺了過來。秋水寒側身避過,手中熟銅短棍呼的一聲向長劍砸落,這一棍風聲甚急。儀琳聽他兵刃劈風之聲,便知這人看着清瘦,雙臂卻有十分力氣,是個外門功夫的高手,當下不敢硬接,抽劍擰身,從棍旁掠過,旁邊兩個天河幫衆乃是雙生兄弟,用的都是鏈子槍,見她向自己人動手,兩把鏈子槍一齊向她刺來,吳天德聽見他叫自己吳掌門,有些莫名其妙,又見他們這麼些人圍攻儀琳,生怕儀琳有失,怒叫一聲:“無恥……”欲待向前動手,可他現在行走尚要人扶,哪裡出得了力氣。
儀琳臨敵經驗本少,此刻爲了吳天德性命,勇氣倍增,平時十分的武功,倒發揮出十二分的威力,噹噹兩聲,一劍破雙槍,格了開去,劍尖在第二杆槍上一搭,乘勢削下。
藍鳳凰要人尋找吳天德,原不欲大肆張揚,所以黃伯流傳下令來也只叫幫中兄弟尋了此人好生帶回去,並不曾多說什麼。秋水寒是黃幫主孫婿,知道些底細,曉得這吳天德或與藍鳳凰有些瓜葛,但一定不是敵人,見他們纏鬥起來,不由急道:“不要動手,都是自己人。”
說着看見另一使槍漢子趁儀琳攻向哥哥,一槍刺向她的腰間,忙將手中銅棍向前一搠,砰地一聲盪開了他手中長槍。儀琳趁機躍回吳天德身邊,橫劍當胸,警覺地望着天河幫衆人。
她昨日被魚老大騙了,今日是說什麼也不肯輕易相信他們的話了。秋水寒滿臉帶笑向前靠近了些,見儀琳手中長劍一晃,只好苦笑着又退開些,道:“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兄弟是天河幫秋水寒,我家幫主要找吳掌門並無惡意,實因……”
他剛剛說到這裡,只聽身後傳來啊啊地驚叫聲,扭頭一看,只見遠遠的有幾個人大步走來,後邊的那些兄弟正去阻攔,可那幾人舉手投足,也不見有什麼離奇的招式,手下幫衆已像穿天猴兒般嗖嗖地飛到空中,斜斜地摔了出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聽那幾人中一人哈哈笑道:“三哥,我說是有幾十匹馬兒跑過來了吧?找他們問問無情無義吳天德的下落,說不定他們便知道。”
另一個人道:“啊哈,我們現在打的這些傢伙是馬兒麼?我說是有幾十個人跑過來了,你看看他們是馬還是人?”
那先說話的人怒道:“你又來與我搗蛋啦,我說幾十匹馬兒跑來啦,那馬上自然坐得有人,要問的自然是馬上坐的人,又有什麼錯?”
又一人道:“三弟五弟都說錯了。這裡固然有幾十匹馬,也有幾十個人,但是並不是說有幾十個人跑來就一定也有馬跑來的,如果幾十匹馬跑來,也不見得便有幾十個人坐着馬來,說不定只是一人放牧着幾十匹馬兒也說不定。”
一人怒道:“說了這麼多,囉裡囉唆,這裡明明有幾十匹馬,也有幾十個人。”只聽那人道:“應該說有幾十個人騎着幾十匹馬跑過來了,那便絕對不會錯了。”
這幾人越行越近,邊說邊走,對刺來的刀槍劍戟、鐵棍銅錘視若無睹,身邊的人只要一挨着他們手指,便驚呼着飛上天去,走到近處已可看清是五個白髮馬臉的老頭兒,其中一個人正憤憤不平地道:“若是這麼說也是不對的,說不定這幾十個人疊着羅漢騎着一匹馬兒,卻趕了另外幾十匹馬跑來了。”
另一人聽了勃然大怒,一把扯住個嚇呆了的青衣漢子道:“你們爲什麼有馬不騎,卻疊了羅漢趕路?”那漢子目瞪口呆,心想:你們這些瘋子胡說八道,我們何曾這麼做過?那老頭見他發呆,一揚手,將他遠遠地拋到了空中去。
儀琳見了這五個怪老人,不禁喜道:“桃花六仙,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