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等人渡過黃河,騎着黃伯流贈送給他們的駿馬,一路疾馳,落暮時分到達封丘,看到此地有許多持刀仗劍的武林中人遊蕩,他們以爲是參加完開封五毒大會的武林羣雄,心中也未在意,便去尋找客棧住下。
這裡的躍龍門客棧最是著名,吳天德下馬問了路,很快找到這裡。這家客棧頗大,上下三層,一層是酒家,二層三層是客房。店房設計成迴廊形狀,房檐下都掛了一串串的紅燈籠,庭院中一個四四方方的魚池,放養了許多黃河大鯉魚,有想嚐鮮的住客可以現場撈取烹製。
吳天德一行四人兩男兩女,奇就奇在其中居然有一個和尚、一個尼姑,一路上就已叫人嘖嘖稱奇。不過從事車船店腳牙這些行當的人,雖是一些小人物,卻最是見多識廣,那小二極爲機靈,也不以爲奇,他將吳天德等人迎進客棧,喚了小夥計將馬牽去馬廄中喂些草料,自己引了四人進入客棧。
在開封開波府時,曲非煙便不避嫌疑與吳天德住在一起,到了這裡自然更無顧忌,她這女孩兒大大方方的,毫不掩飾自己與吳天德的關係,開口要了三間客房,自己與吳天德住在二樓,不戒和儀琳被安置到三樓。
此時正是秋末,天氣乾燥,這一路奔波塵土飛揚,身上都落滿塵沙,進了房間不免要清洗一下。儀琳雖是出家女尼,畢竟正是少女芳齡,加上在吳天德面前,她更是時時注意儀表。於是要了兩大桶熱水關上門洗漱。
吳天德用房中冷水三兩把洗乾淨了臉,正要非煙與他一起下樓,卻見兩個小二哥吃力地提了兩大桶熱水上來,點頭哈腰神色曖昧地對吳天德道:“客官稍等,冷水馬上就送到!……”說完兩人瞧了那位俏麗的小娘子一眼,又跑下樓去了。
吳天德坐回牀邊,攬過曲非煙的纖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笑嘻嘻地道:“寶貝兒,咱們先去吃些飯吧,等晚上我陪你一起洗吧……”曲非煙被他一吻,身子顫了下,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剛剛有了點兒精神,就賊兮兮的不想好事兒,人家纔不要和你一起洗。”
吳天德被她嬌媚的神態逗得色心大起,大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她的酥胸,撫弄着那讓人心蕩神馳的兩團柔軟,悄聲道:“說來聽聽,天哥哥不想什麼好事了,嗯?”曲非煙被他的大手撩撥得氣喘吁吁、俏臉緋紅,忍不住害羞地扭着身子,暱聲道:“你這壞蛋對我做的壞事還少麼?現在還來問我?”
她這一扭怩移動,小翹臀立刻逗弄得吳天德那裡一柱擎天,曲非煙感覺到他的變化,又是害羞又覺得有些得意,正在這時樓梯又蹬蹬蹬地響起,感情那兩個小二又擡了水上來。曲非煙哎呀一聲,羞窘地道:“快讓我起來,小心被小二哥瞧見。”
吳天德恣意撫弄着她的酥胸,調笑道:“管他什麼小二哥,這裡也有個小二哥想看看你呢!”曲非煙見他不肯撒手,又氣又急,臀部擡起來狠狠向下一坐,吳天德哎呀一聲,連忙鬆了手,曲非煙一個箭步跳開,望着他吃吃地偷笑。
吳天德又好氣又好笑,正想再戲弄她一番,那兩個小二已各提了一大桶冷水進來,吳天德坐在那兒不敢稍動,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太過突出的地方,只見兩個小二放下水桶後點頭哈腰地向吳天德齜牙一笑,吳天德着急地想,這兩個小二不走,是想要小費麼?咱們中國什麼時候也興這一套了,不過……自己現在實在不方便站起來呀。
這時一個小二笑嘻嘻地道:“客官,您要是在房間吃飯的話,就請您點上幾個菜,小的們一會兒就給您端上來。”吳天德這才恍然,感情這兩個小二把自己二人當成新婚的夫妻,以爲兩人膩在一起,連下樓吃飯都沒空去呢。
他扭頭看見曲非煙站在一邊,臉蛋兒紅紅的,髮絲有些凌亂,輕輕地咬着脣瞟着自己,眉梢眼角兒盡是春意,那種動人的風情叫人情不自禁地心中一蕩。吳天德對兩個小二道:“不必了,我們一會兒下去吃,你們先離開吧!……”兩個小二聽了連忙點頭應是,走出門口時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他們一出去吳天德就站起來伸手去抓曲非煙,被她一跳避開,嗔笑道:“討厭啊,人家身上粘粘的,頭髮上都是灰土,你先去吃點東西,不要搗亂啦。”吳天德呵呵笑道:“小二哥擡這麼多水上來多不容易,要愛惜用水呀,不如我陪你一起洗好了。”
曲非煙嘟着嘴脣推他出去,一迭聲道:“好哥哥,乖哥哥,先去吃飯啦,我一會兒就洗好了,快去,快去……”將他推出門去,砰地一聲將門關上。吳天德正要涎着臉再開開她的玩笑,只見斜對面樓梯口嗵嗵嗵一陣聲,不戒和尚晃着大光頭走了下來。
原來他在樓上等儀琳也等得心焦,這和尚食量頗大,行了一路,早已飢腸轆轆。稍加洗簌便跑去儀琳門外等候,誰料女孩兒清潔打扮實在麻煩,不戒忍耐不住便與女兒說了一聲,自己跑下樓來約吳天德去飲酒。
吳天德見他下來,倒不便再與曲非煙調笑,與他相攜下了樓,要尋個雅間兒吃點飯,正四下張望之際,忽聽一個聲音哈哈笑道:“這位不是吳掌門麼?唉呀呀,真是江湖何處不相逢呀,想不到在這裡碰到吳掌門大駕……”吳天德和不戒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矮胖的富紳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這人半禿的腦袋,一部黑鬚,天氣已經微寒了,他還搖着一柄摺扇,正是在‘古吹臺’五毒大會上認識的‘油浸泥鰍、滑不溜手’遊迅。
遊迅身後還跟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各眇了一目,面目猙獰,手中提了一枝黃澄澄的柺杖,顯得十分兇狠。吳天德心中沒有黑白道勢不兩立的念頭,但是對遊迅這個人,他已先入爲主,認定了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是以極不喜歡。
可是他是小人物出身,沒有養成飛揚跋扈的習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人家笑臉相迎,狀極真誠,拉下臉來拂袖而去的事如何做得出來,忙也客氣地笑道:“原來是遊大先生,幸會,幸會。”
那遊迅在江湖上的名聲並不好,原沒指望這位華山劍宗掌門能對自己以禮相待,想不到他卻這麼客氣,居然稱呼自己一聲遊大先生,不禁喜出望外,連忙搶上兩步道:“得遇吳掌門,真是榮幸之至,今日小弟做東,吳掌門一定要賞臉呀。啊!這兩位是桐柏雙奇伉儷,一手瘋魔杖法馳名江湖呀,他們二位對吳掌門的華山劍法,還有‘流雲飛袖’神功都是敬仰得很。”
桐柏二奇夫婦聽到遊迅介紹他們,忙向吳天德拱手示意,兇惡的臉上擠出一絲善意的笑意,吳天德也回了一禮。遊迅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見吳天德身邊立着一個高大的和尚,在五毒大會上也曾見他在臺上就坐,忙拱手笑道:“還未請教這位大師是……”
不戒道:“我是……貧僧不戒!……”遊迅吃驚地道:“啊,原來是‘鬼影子’不戒大師,久仰久仰……”不戒聽了一怔,奇道:“你認得我?”他在江湖上行走,主要是爲了尋找他那位天下第一醋缸妻子,是以武功雖高,但是在武林中名聲並不響亮,便是這個外號,也知者甚少,想不到這個矮胖子居然知道自己身份,不禁有些高興起來。他卻不知這遊訊在江湖上無孔不入,最好打聽些旁門左道的消息,消息最是靈通。
吳天德從未聽過不戒有過什麼外號,不過一想起他那神出鬼沒的‘陰魂不散’輕功,叫‘鬼影子’還真是恰如其分。彼此寒暄一番,遊迅熱情地拉着吳天德來到池邊,指着池中肥大的鯉魚笑道:“吳掌門,這池中便是最有名的黃河鯉魚了,此魚嘴大、鱗少、脊樑上有一道紅線,肉味鮮美吶。這家躍龍門客棧用這種鯉魚獨家烹製的‘鯉魚躍龍門’是極美味的菜餚,吳掌門不可不嘗呀。”
他向一名夥計招了招手,指着池中一條足有十五六斤重的巨大鯉魚道:“將那條魚撈上來,給我做一桌‘躍龍門’的招牌菜,我要招待貴客。”吳天德原本是個廚子,上輩子只聽說過六七斤重的大鯉魚,這樣巨大的鯉魚倒是頭次見到,不禁有些吃驚。想來這時水質好,捕撈業也不發達,才得以有這樣的巨大鯉魚。
遊迅說完討好地向吳天德笑道:“小弟已經訂了一間雅座,吳掌門,請你一定賞臉吶。”
吳天德有些爲難地道:“這個……不瞞遊先生,我們樓上還有兩位女眷,實在不便……”遊迅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兩位女眷自然是不便和我們這些江湖粗人一起飲酒的,小二,速備兩桌上好的酒席,給兩位女士送去。”
不戒在一旁粗着嗓門道:“其中一桌準備全素的……”那跑來的小二點頭哈腰地道:“是,大師吃齋,我們是曉得的……”不戒和尚瞪着眼道:“誰說我吃齋了,灑家不忌口兒,是三樓那位女子吃素不吃葷,不要囉唆,快去準備。”
吳天德見不戒已經應承下來,只好隨着遊迅等人去到他訂下的雅間坐下。這一樓大廳的散座已經坐了許多人,其中大多是身背刀劍的江湖人,這些粗豪漢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談闊論,弄得大廳內人聲鼎沸,瞧這場面,倒真不好讓儀琳和曲非煙下樓吃飯。
那雅間也只是用屏風與外面隔開而已,雖然看着比較安靜,但是嘈雜的聲音仍不斷傳來,遊迅哈哈一笑道:“吳掌門,遊某來得晚了,那些單間早已被人訂出去了,只得這個雅座,未免嘈雜了些,委屈你了。”
吳天德呵呵笑道:“無妨,已經很是叨擾幾位了。”那全套的招牌菜得需要做上一陣,幾人入座先品着香茗,吳天德問道:“前邊座中這些英雄都是參加五毒大會的朋友麼?”
遊迅搖着摺扇笑道:“也不盡然,像我們就是從五毒大會過來的,不過……”他刷地一收摺扇,詭秘地四下看了一眼,低聲道:“吳掌門還不曉得?聽說新帝登基後,要收繳東廠的權力,那位劉公公一向站在泰王一邊,自知就算此時歸順皇帝,也沒他的好果子吃了,所以暗中不斷地搗蛋,泰王的孃舅現在還掌着兵權,所以皇帝不便公然對付他們。
不過聽說皇帝身邊有個姓魏的太監極是了得,居然說動了錦衣衛完全站在皇帝一邊,又成立了西廠,蒐羅江湖好漢對抗東廠。現在東廠劉公公帶了一些親信,忽然跑出皇城來到這附近了,至於裡邊有什麼玄虛,就不得而知了。嗨,現在是樹倒猢猻散吶,那個魏公公傳下令來,誰能殺得了劉公公,便可加入西廠,封爲百戶,這些混得沒什麼名堂的江湖好漢不過是想來渾水摸魚罷了。”
魏忠賢發跡,早在吳天德預料之中,他也深知這些太監們看似權可通天,但明朝的官體制度十分完善,這些權監們權傾朝野,也始終不能掌握兵權,朝中百官之所以被這些太監們生殺予奪,只因他們身後有個昏匱的皇帝在支持着他們去咬人。
吳天德記得歷史上的魏忠賢做到九千歲的高位,可以說是爬到權力的頂峰了,全國各地都爲他建生祠供奉,聲名炙手可熱,最後還不是皇帝一聲令下,就被趕出京城,走至半路又被皇帝追賜一道聖旨賜死。
吳天德可從來沒有動過殺了魏忠賢爲民除害的愚蠢念頭,這條狗死了,皇帝還會再找一條,吳天德還沒有偉大到同皇帝作對,到那時恐怕要殺他的就是他想救的萬千黎民了。所以聽了這些宮闈爭權的秘聞,吳天德只是搖頭一嘆。
遊迅說得津津有味,又待片刻,酒菜陸續上來,剛剛還安安靜靜的不戒和尚、桐柏雙奇頓時來了精神,杯籌交錯起來,吳天德本不擅飲酒,昔日在劉正風府上面對的都是幾位前輩,稍加推辭人家也就不再相勸,這幾位卻是着意巴結,勸起酒來吳天德哪是對手,起初還能婉拒幾杯,到後來也杯到酒幹,弄得醉醺醺地滿面紅光了。
好在他心中還記掛着曲非煙、儀琳,叫過小二一問,知道酒席已經送過去了,這才放心,遊訊呵呵笑道:“吳掌門看來極豪爽的漢子,想不到對兩位夫人如此細心體貼吶。”
此時吳天德酒意上頭,已經興奮了起來,大着舌頭道:“錯……錯了,只有一位,另一位是位出家人,你……不要誤會!”不戒和尚連忙糾正道:“你們別聽他胡說,他已經有了兩個老婆了,這個俊俏的小尼姑麼,他可是早就答應要娶的了,哈哈~~~”
桐柏雙奇中的眇目男子名叫羅賓,聞言豔羨地道:“吳掌門豔福不淺啊,我在五毒大會上見過你身邊那位小姑娘,水靈靈的鮮蔥兒一般,那小尼姑也是極俏麗的女子,呵呵,吳掌門的身體也好得很吶,唉,不像兄弟我呀,就這麼一個婆娘都吃不消呀。”
他那醜陋兇悍的婆娘倒有個極清雅的名字,叫海揚波,四十多歲的女人了,聽了老公的話,還扮出一副嬌羞的模樣,嗔道:“你這死鬼,胡說些什麼,沒得叫人家笑話,不說你自己沒本事,哼!”
這些江湖粗漢本就不顧忌這些話題,遊迅在一旁嘻嘻哈哈地湊趣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海大嫂馬上就要變成金錢豹的人啦,難怪羅兄吃不消。嘿嘿,小弟就會保養得多啦,納的妾都是些不通情趣的小丫頭,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不需要去滿足她們,哈哈哈~~~”
不戒雖然是個粗俗的人,聽他們開這些無聊玩笑還是不禁大皺眉頭,老吳飲了酒頭腦已經有些糊塗,自制力大弱,坐在那兒聽他們彼此調笑,想到房中還有一個洗得香噴噴的小美人兒等着自己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心裡不禁美滋滋的。
老吳自從學了田伯光的正宗道家房中秘術,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虎虎生威,從來沒有出現過心無力的時候,這種正宗的房中術對身體還有保養作用,只是這種本事卻是不便向別人吹噓。
此時他酒醉失控,聽了幾人的對話,頓生炫耀之心,只見這老吳扎撒着張飛似的鬍子坐在椅中,臉蛋、眼圈上各有一圈酡紅,咧開嘴高聲大笑道:“你這麼做可是太遜了,我則不然,哈哈哈……我可是洞房不敗啊!”
不戒見這小子平時還有些人樣,一喝多了酒居然這副德行,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遊訊、桐柏雙奇酒意上來,聽見他這話卻覺親切無比,感覺有些臭味相投。
廳中本來嘈雜得很,吳天德話音一落,大廳內頓時靜了下來,又過片刻,只聽外面‘轟’地一聲,地皮爲之一顫,把吳天德嚇了一跳,瞠目道:“出……出了什麼事?”
羅賓搶出去瞧了一眼,回過頭來哭笑不得地道:“呃……廳裡桌椅倒了一片,就是沒有一個人,呵呵,那些好漢想必都讓吳掌門給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