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陰魂不散※
吳天德見那人影如附骨之疽,緊躡在自己身後,大駭之下凌空後翻,只見身後仍是空無一人。吳天德身子甫一落地,立刻輾轉騰挪,身法變幻莫測,以他現在武功,身法動作極爲快捷,卻始終不曾見到那人模樣。
吳天德雖驚懼這人輕功之高,但他心中卻漸漸平靜下來。當今世上除了東方不敗,身法如此詭異迅捷的,大概只有金庸書中描述過的那位天下第一醋罈子,不戒大師的老婆啦。
書中曾說那女人隱身恆山照顧儀琳。此地既是恆山,這人又有這樣的輕功,暗暗跟在自己身邊卻不出手偷襲,自是那位未來的岳母大人了。
回聲谷的‘陰魂不散’身法果然奇妙,吳天德身法飄轉,始終不能逼她正面相對,他忽地收勢旋身,嗆的一聲清鳴,彎刀出鞘,如一泓秋水揚空,刀風破空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他使的這一招‘夜戰八方’招式並不詭異,用刀的幾乎都學過這一式刀法。這招本是武林中人夜戰時因黑暗之中不能視物,用以探測敵人所在的招數,吳天德運刀如風,向後斜劈反撩,連出十餘刀,忽地扭頭望去,乍見一抹灰影自眼角閃過,仍是不能看見那人相貌。
吳天德苦笑一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不知有多少種奇異武學,自己所學的獨門內功可謂天下一絕,但仍是不能包打一切。吳天德干脆收刀入鞘,也不管那人還隱在自己身後,徑向前方空空蕩蕩處遙遙施了一禮,說道:“原來是不戒大師的夫人,吳某剛剛失禮了!”
他話音一落,身後驀地傳出一個艱澀的女人聲音道:“你—怎—麼—知—道?”聽她聲音,好似好久不曾說過話,聲音遲緩。吳天德霍地轉身,那女人又已無影無蹤,仍是看她不到。
吳天德面向前方道:“晚輩曾聽不戒大師多次提起前輩,不戒大師對前輩所練的回聲谷獨門輕功推崇備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叫晚輩好生佩服。”
那女人聽了他的馬屁,冷哼一聲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那薄情寡幸、好色無厭的男人。”吳天德面對一團空氣,卻和身後之人交談,感覺頗爲怪異,可這女人身法快得出奇,縱然趁她不備突然轉身,仍是無法一窺她相貌,所以吳天德也不再嘗試去看她相貌。
吳天德嘆道:“不戒大師對前輩你一片癡心,這十幾年來他從關外找到藏邊,從漠北找到西域,到每一座尼姑庵去找你。吳某想遍古今,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癡情的男子,這樣的男人若還算是薄情寡幸、好色無厭,那世上還有情聖麼?”
那女子聲音仍在他身後響起,冷冷地道:“那是他心存愧疚,否則他既然娶我爲妻,爲何還要去看旁的女子?”這段對話與吳天德讀過的笑傲江湖故事所述如出一轍,吳天德知道這女人性情古怪,根本不可理喻,不禁長嘆一聲,不再接口。
那女人冷笑道:“你沒話說了麼?還有你這混蛋,儀琳對你一往情深,你這混蛋怎麼居然已經娶了兩個老婆了?真是太對不起她了,若不是我暗中觀察,看你對她還算真心,費盡心思逼恆山三定放她還俗,你那兩個老婆也未阻攔,才放過你們。否則早已將她們一刀一個殺了。”
吳天德心中一凜,這女人武功或許算不得十分高明,但以她的輕功,要是去做刺客,天下間再無人比她更合適了,想不到她早已暗中對自己窺伺,若不是她自己提起,竟然毫無所覺,以這種輕功身法若是欲對朱靜月曲非煙不利,實實易如反掌。
吳天德無奈地道:“前輩,晚輩與靜月、非煙相識甚早,幸得她們青睞,這才結爲連理,儀琳是個好女孩,吳某也是常常自慚形穢,自覺配不上這位好姑娘的。”
那女人聽了他對女兒讚美,語氣真誠不似作假,聲音也溫和了一些,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暗暗觀察,那孩子性子執拗,除了你,眼中再放不下第二個男人,唉,我曾聽她對我談及對你的感情,那時便知道再也無法勸她回頭了。你娶了這樣的好女子,若是好好帶她去過日子,那也罷了。現在卻自不量力,偏偏要去鬥什麼東方不敗!東方不敗是什麼人?那是天下第一高手,你難道要我女兒還未出嫁便做寡婦麼?”
吳天德心中一動,忽地想到她詭秘莫測的輕功身法來,東方不敗的武功以快逾鬼魅聞名,自己所學的‘太乙混元神功’與他的‘葵花寶典’齊名,差就差在自己習武太晚,雖然這門內功與‘葵花寶典’同樣具有速成的功效,但功力始終不能與他相比。
若是自己學了回聲谷的‘陰魂不散’身法,配合混元功法、獨孤九劍,雖然時日尚短,三門功夫都未練到了家,至少自保有餘吧?想到這裡吳天德說道:“晚輩的武功當然比不上東方不敗,不過今日見了前輩的絕世輕功,晚輩卻信心大增。若是前輩肯將這門輕功身法傳於晚輩,就算晚輩仍不是東方不敗的對手,逃命總還是可以的。”
身後傳來嘿嘿兩聲冷笑,默然片刻,那女人道:“回聲谷早已不聞於武林了,想不到還會有人惦記着,只可惜回聲谷輕功是不傳外人的,你是華山劍宗掌門,能拜在回聲谷門下麼?”
吳天德道:“不戒大師也是回聲谷門下麼?否則他怎麼學得這門功夫?”那女人誚然道:“他學的那也算是‘陰魂不散’身法麼?一些皮毛而已!不過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在我施展輕功身法時能看見我本人,按照本門規矩,也是可以將輕功心法相授的。”
吳天德聽了大失所望,他用盡全力,最後連彎刀也亮了出來,始終不能看見她的真面目,除非她自己願意露面,自己連她的衣角都沾不到,如何可以看得見她?
他微微思索一下,忽地計上心來,不動聲色地道:“前輩施展輕功身法時,吳某也得以輕功身法較量麼?”
那婦人傲然道:“不必,無論你使什麼法子,只要你能看得見我便成!”
吳天德道:“前輩身法奇快,稍一行動便鴻飛冥冥不知去向,晚輩如何看見前輩樣貌?”那婦人冷笑道:“我只在你身邊方圓一丈之內,無論你用什麼法子,只要看得見我,便算我輸!”
吳天德雖然聞知師父之死,此刻仍在悲傷之中,聞聽此言也不禁露出一絲喜色,說道:“好,希望前輩一言九鼎,切莫食言!”婦人道:“當然不會,我回聲……你……你幹什麼?”
只見吳天德雙手枕臂,躺在地上,望着面前的婦人道:“晚輩就用這個法子,前輩可以施展輕功身法了……”只見那婦人穿着一身灰白緇衣,但容貌只三十多歲出頭,瓜子臉兒,柳眉杏眼,生得珠圓玉潤,若不是嘴脣稍薄,神色有些乖戾,也是個可人的美貌婦人。
吳天德方纔一口一個前輩,這時見她樣子,只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想想儀琳才十六七歲,古時女子結婚又早,她這年紀實也正常,這才釋然。記得她化身灑掃懸空寺的老嫗,扮的是個又聾又啞的老婦人,這時看她臉色果然有些蒼白,似乎常年不見天日的樣子,想來是離開寺廟時才臨時去掉化妝。
她望着躺在地上的吳天德又驚又怒,怎麼也想不到武林中人視身份名譽更勝生命,偏偏這位華山劍宗的堂堂掌門,爲了求勝竟然使出這般無賴手段,恐怕當初訂下這個規矩的武林前輩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會有人用這樣的無賴手段輕易破去他的獨門輕功。
婦人驚詫地愣了半晌,吳天德這樣躺在地上,任她在一丈之內如何翩若驚鴻,又怎麼避開他的眼睛?婦人恨恨地瞪了吳天德一眼,道:“虧你還是堂堂華山掌門,真是豈有此理。罷了,你起來吧,我將‘陰魂不散’身法和獨門運氣法門傳授於你就是。”
當下她將回聲谷身法和與之相配的獨特運氣法門傳授給吳天德,這套輕功身法並不需要太高深的內功,只是內功提縱的運用自有其獨到玄妙之處,是以吳天德一學便會,倒是那套身法的運用,卻須時常練習才行。
婦人見吳天德已將口訣記熟,嘆氣道:“功夫已經傳授給你了,還望你多替儀琳想想,東方不敗號稱天下第一,武功一定不是那麼簡單,方纔你施展刀法,我便不能近身,雖然你看不見我,我也傷不得你,僅靠這套輕功身法決難稱雄武林,你……好自爲之吧。”
婦人說罷幽幽一嘆,轉身便要離開,吳天德見她要走,想起不戒那份癡心,心中不忍,於是假意叫了一聲,一跤跌倒在地,婦人聽見轉身看見他模樣,不禁奇道:“你怎麼了?”
※第二節 下恆山※
吳天德身子顫抖道:“我剛剛用你教的獨門心法,好像……好像走火入魔了。”婦人驚道:“怎麼可能?這套心法怎麼會叫人走火入魔?”儀琳的終生幸福可謂繫於吳天德一身,她的獨門內功心法專門教授內氣在下體如何運行週轉,若是這蠢材真個練得走火入魔,從此癱瘓在牀,豈不害了儀琳?是以她也不疑有他,急忙走過來察看。
吳天德待她俯身伸手來搭自己脈門,忽地一把擒住她手腕,接連點了她幾處穴道,站起身來歉然道:“前輩,人生苦短啊,不戒大師對你用情至深,前輩不該意氣用事,誤了彼此一生,何況儀琳從小沒有母親,若是能見到你與不戒大師和好,不知該有多麼開心。晚輩失禮,還請前輩見諒。”
婦人被他點中穴道,對他怒目而視,眼中幾欲噴出火來,待聽他說及儀琳,神色一動,眼神閃爍,猶豫半晌,忽地合起雙目,眼角流出淚來。吳天德嘆道:“失禮!……”伸手提起她身子直往山下掠去。
此時天色已黑,不戒那座房中卻是燈火通明,不戒、田伯光、朱靜月、曲非煙、儀琳、藍娃兒,還有封不平三人都在室中默默等候。吳天德知道不戒這位夫人妒性之大,舉世無匹,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來讓她和不戒和好如初,既然當初令狐沖用過的法子管用,便將她置於門口,進去後對不戒和尚耳語幾句,不戒聽了渾身發抖,也不及向儀琳說上一聲,呯地一聲衝出門去,自門邊將妻子扛起,狂奔下山,按照吳天德的囑咐去客棧剝她衣裳去了。
封不平等人見他回來,神色已經變得正常,各自心中寬慰,朱靜月、曲非煙等人隱隱感覺吳天德的氣質與往常微微有些不同,只是心中雖有這種感覺,卻說不出那種味道,知他心中難過,也只能好言勸慰。
吳天德向封不平三人問起,才知三人下山一路尋找自己,還不曾與趙不凡、孫不庸相遇。三人聽說又有兩位師兄返回華山,心中極是喜悅。飯後,吳天德與三位師兄商議一番,雖然風清揚已逝,但華山劍宗重開山門之期不變,仍然定於明年四月祖師爺創派之日。
華山朝陽峰此刻是由封不平三人的弟子們在主持建造房屋,既然吳天德決意仍按期重開山門,三人唯恐耽誤了時間,第三日便要告辭重返華山籌備創派之事。他們見吳天德絕口不提替風清揚報仇之事,卻又不肯和自己一道回華山,心知他必定有所謀劃,只是三人百般問起,吳天德只是不答,封不平三人無可示何,只得先行離去。
田伯光與吳天德在福建共同行止近兩個月時間,與他極爲熟稔,但是這兩日看他,神態氣質與往昔大有不同,如果說原來的吳天德便如一柄藏於鞘中的寶刀,只是偶而嶄露鋒芒的話,那麼他現在舉手投足間那種氣度,卻是高山仰止、深不可測,每每令田伯光見了,都自慚形穢。
他那日被藍娃兒點破心事,心中惴惴不安,唯恐吳天德也發現他心中秘密,這兩日見吳天德氣質大變,已不似往日那般隨和,越發覺得自己不宜再深陷其中,猶豫再三,便來向他辭行。
吳天德有些意外,問道:“田兄要離開了?可有決定行止去處?”
田伯光黯然一嘆道:“我老田居無定所,四海爲家,這次被不戒所迫,害得吳兄一家從陝西搬到了山西,好在不曾釀出大錯。我在中原呆得無聊,現在天氣寒冷,我想去南方走走,或許回老家住些日子。”
吳天德心知他爲情所苦,只是這苦戀的對象卻是自己的老婆,這件事實在無法挑明,默然半晌便道:“鄭紹祖已帶兵下山,不日將去泉州上任,田兄要回福建,不妨和他結伴而行。”
田伯光哈哈一笑,道:“老田散漫慣了,一個人東遊西逛,倒也自在。這個就不勞吳兄操心了……”拱拱手告辭出來,仰望着天空白雲,癡癡半晌,想着朱靜月那俏美溫柔的模樣,心中萬般不捨。
可是自己是什麼東西,何況她已爲人婦,這番心思也只有深埋心底了。他搖搖頭走出幾步,忽地想起那個藍娃兒除了擅使毒藥,居然還精通媚術,這樣的女子若是心存不軌,實是令男人防不勝防。
想到這裡田伯光便欲返回去提醒一下吳天德,他匆匆走回幾步,忽又思及那藍娃兒本是吳天德帶回來的人,言語之間對吳天德頗有情意,不知二人是不是也有私情,自己摸不清狀況,莫要搞得裡外不是人,他現在對吳天德已有些隔閡,是以這般猜想,思量一番,還是喟然一嘆,揚長而去,只是那走走停停的落寞背影,卻是說不出的落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風清揚隱居山林二十餘年,仍是被東方不敗找到。吳天德知道武功可以以不變應萬變,但做事卻絕對不可以如此,自己一旦離開,朱靜月幾人便得自己照顧自己,而自己這一去,卻是生死未卜,所以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獨孤九劍盡力傳授給曲非煙和儀琳、藍娃兒三人。一方面現在朱靜月有孕在身,又對江湖完全陌生,希望這三人有絕技在身,可以保護、照顧她。這其中還有一層心意,就是萬一自己不幸死於東方不敗之手,不致使這門曠世絕學從自己這裡失傳。
曲非煙三人中,論武功和悟性,當以藍娃兒最好。但劍法的基礎卻是儀琳最強,而曲非煙最早接觸過古洞石壁上的各派劍法以及獨孤九劍,所以三人學習的進境大致相同。唯一所差者便是三人的內功修爲都不高,吳天德本想親自傳授她們太乙混元功法,後來看到朱靜月獨自一人閒極無聊,心中一動,乾脆要請她傳授三人武學。
在吳天德心中,朱靜月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那種感情是別人所不能取代的。這些女子在武林中都有身份不俗的背景,獨有朱靜月是孤家寡人,讓出身皇族,在武林中卻寞寞無聞的朱靜月給她們當半個師父,也是吳天德對朱靜月的一番私心。有了這層關係,就算沒有自己,這幾人對她也必禮敬有加。
此回下山,要對付的,實在是吳天德心中最可怕的敵人,他看似一些無意的舉動,其實都似暗暗在安排後事,只是他做的巧妙,加上性格樂觀,給幾個女子留下的印象,似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她們的天哥哥,因此也未深思。
在不戒抱着老婆下山的第五天,兩口子才返回恆山,那位年紀不比吳天德大幾歲的丈母孃,見了吳天德他們居然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樣,看得吳天德、朱靜月幾人好笑不已,儀琳見到親生母親,那副雀躍歡喜,自不待言。
這房子一下子住了這麼多人,便擁擠了許多,好在不戒上次去抓田伯光時,從他那兒蒐羅出許多金銀珠寶還未處理,這時便拿出來請人在原來的房子旁邊再蓋一間,銀子給的多,那些工匠日夜趕工,竟搶在新年前又蓋出一大幢房屋來。
吳天德已決定過完新年,便下山謀劃營救任我行的事,朱靜月幾女雖然依依不捨,也知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不該阻攔的。
藍娃兒看出吳天德心事重重,想將這個年過得熱鬧一些,開開心心地送他離開,私下與儀琳、曲非煙商議一番,便偷偷去城中購買了大量的煙花爆竹,新年那天晚上,恆山白雲庵外頭一次爆竹聲聲,絢麗的煙花輝映了整個星空。
不止幾女玩得興高采烈,便是白雲庵中的女尼們也站在庵外觀看,真個是熱鬧非凡,看得定逸師太也不禁展顏微笑。煙花火炮直放了大半個時辰,幾女才扶着朱靜月,踩着咯吱咯吱直響的厚重積雪回到房中。
因吳天德正爲師父服喪期間,不宜商討與儀琳的事情,儀琳現在與不戒夫婦住在一起,她性格乖巧,朱靜月幾人都極喜歡她。現在她頭上剛剛長出短髮,好在正逢冬季,頭上戴了一頂帽子,倒也無妨。
君子遠庖廚,吳天德可不是君子,看來朱靜月幾人也沒打算讓他當君子,所以這下廚房的事自然非吳大掌門莫屬。幾女在外邊放煙火時,吳天德正在廚房精心侍弄拿手菜餚,他也想下山之前,與她們好好過一個年。吳天德雖然生性樂觀,但此番要去面對的是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安然歸來。
朱靜月牽着儀琳的手,藍娃兒和曲非煙兩個丫頭都對吳天德的美食嘴饞不已,所以搶在前頭直奔廚房,吳天德見是她們回來了,呵呵一笑道:“放了這麼久的煙花?再等我一會兒,菜便全做好了”他說着,忽地看見藍娃兒身上似乎有一縷煙氣升起,不由一怔,狠盯着她身上又瞧了幾眼。
※第三節 放你孃的狗屁!※
自從不戒動用了田伯光盜掠來的那些珠寶金銀,吳天德一家生活水準也大爲提高。現在藍娃兒穿着一件天藍色對襟繡花棉襖,剪裁得體,纖穠合度,將那高聳的雙峰襯托得豐盈動人,諸女之中體態以她最爲豐滿。吳天德這一着意打量,不單看得藍娃兒俏臉緋紅,朱靜月和曲非煙心中也不由微生醋意。
吳天德又看了幾眼,確認那縷煙氣不是自廚房中竄出,便向藍娃兒走近兩步,忽然發現那縷煙氣自她袖筒中傳出,復又瞧見她手手中還舉着一根線香,只是那香頭已禁折斷,不禁恍然大悟,連忙捉住她手腕舉起來道:“小藍,你把香頭掉到袖筒裡了?”
藍娃兒從未被他如此親近,這時莫名其妙被他捉住手腕,只覺臉紅心跳,小腿肚子都突突地跳了起來,忽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一怔,定睛瞧去,自己棉襖袖筒中可不正有一縷煙氣向外飄出,儀琳一旁瞧了驚叫道:“哎呀,棉襖燒着啦!”
吳天德心中一急,扭頭瞧見旁邊水缸,急忙拿起瓢來舀了滿滿一瓢水,順着藍娃兒袖筒倒了下去。藍娃兒呆呆地任他所爲,一瓢水下去,只覺一股冰冷自手臂、胸膛、纖腰一路而下,很快一雙褲腿兒已滴滴答答,就像尿了褲子一般,先是一愣,半晌才醒悟過來,頓時一聲尖叫。
儀琳捂着嘴嬌笑不已,曲非煙不顧形象,抱着肚子笑得打跌道:“小藍,你這麼大的人,還……還尿……哈哈哈……”藍娃兒被她們笑得羞不可抑,俏臉騰起兩朵紅雲,她恨恨地白了吳天德一眼,嗔道:“你……你真是頭豬!……”說着轉過身來,飛奔回房去了。
朱靜月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道:“我的吳大掌門,你……唉,你這種隨機應變的功夫,江湖上可真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吳天德訕訕半晌,忽然也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起來。自風清揚逝去後,吳天德還是頭一次笑得如此暢快。
※※※※※※※※※※※※
山西晉城,正是大雪紛飛,天地蒼茫一片。吳天德單人匹馬,踽踽一人獨行於晉城府外的官道上,再有兩天腳程,就該進入河南地界了。
吳天德下山之後,想到若救任我行,必得先過梅莊四友這一關,若是任我行關押之處真的像當初讀過的故事中所記載,那麼只需以古畫孤本投其所好,便可順利將任我行救出來,但是能打動梅莊四友的絕世孤本,他可無處尋覓,思來想去,還得找那向問天幫忙。
可是原著中令狐沖是從嵩山下來,在一處不知名的山谷中巧遇向問天,自己既不知時間、又不知地點,哪裡那麼巧去了嵩山腳下便能撞見他。
思來想去,唯有先去尋找任盈盈,只須向她說明經過,無論她信是不信,一定會助自己找到‘天王老子’向問天。吳天德自忖:我熟知拯救任我行的全部過程,只要找到向問天,便如打遊戲過通關有了秘技一樣,那還不是成竹在胸?
雪越下越大了,密密的遮人雙眼,吳天德身上落了厚厚一層雪,他將帽檐又壓了壓,馬上加鞭,只奔晉城而去。
晉城‘天色樓’,泥爐焙酒,火鍋涮肉,生意十分紅火。倚窗一桌是兩位青袍大漢,身子極是魁梧高大,那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膚色極白,另一人卻是個和尚,膚色極黑。二人吃的滿頭大汗,那位絡腮鬍子的漢子又飲一杯酒,起身推開窗子,冷風挾着雪花迎面拂來,頓時令人神清氣爽。
大漢將袍子扯開了些,迎着那下得紛紛揚揚的大雪,呵呵笑道:“爽快,這雪下得真是爽快,難怪那些讀書人喜歡喝酒賞雪,再吟吟詩啥的,我說黑熊,咱們也不妨來上兩句詩,哈哈,我也來吧,這個……大雪紛紛落下,該你了,你來你來……”
他嗓音極大,整個三樓飲酒的客人都聽得十分清楚,聽這粗魯漢子說了半天,居然冒出這麼一句狗屁不通的所謂詩來,居然還沾沾自喜,都不禁好笑。不過他們瞧這兩人相貌兇惡,倒不敢取笑出聲。
那和尚喝得比他還多,聽了他的話,醉眼矇矓,大着舌頭道:“你說啥……啥詩?‘大雪紛紛落下’?嗯,果然好詩,我跟你對:‘如同倒了面盆’。”
他這一句不但更加不通,而且還說我跟你對,好像二人在作對子,衆人強自忍耐笑意,只有坐在角落中的一個白袍書生,聽了忍俊不禁,“噗哧”一聲,一口酒噴了出去,隨後伸掌在桌上一拍,哈哈大笑起來。
黑臉和尚瞪起眼睛,看了那書生一眼,見他側面而坐,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皮袍子,腰繫金縷絲絛,腰畔懸着一隻翠綠瑩瑩的玉龜,雕刻得精巧細緻。
這黑臉和尚雖然沒什麼文化,卻是極識貨的人,只看這身行頭,就不下千金,敢情是位豪門公子,不禁眼睛一亮,貪婪地盯了他腰間那隻極品玉龜一眼,陰笑道:“你這小子,敢嘲笑老子?是說我詩做得不好麼?”
那書生並不看他,只是呵呵笑道:“不然,不然,我是聽了兩位作的詩,精妙絕倫,出人意料,令在下大開眼界之至!……”那位白臉漢子聽了神色間大爲歡喜,說道:“我這還有下句,且聽我道來,我這句是:‘下上三年何妨?’。”
黑臉和尚聽了蹙眉道:“下上三年何妨,這一句我該如何來對?”這和尚想得極是認真,半晌才搖了搖頭,對那書生道:“秀才,我看你倒像有點文才,你來對對如何?”這黑臉和尚貌似粗魯,卻甚有心機,他已將那富有書生視作一頭肥羊,是以有心接近。
那書生扭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忍住笑道:“放你孃的狗屁!”黑臉和尚大怒,砰地一拍桌子,杯盤一陣亂響,他跳起身來,大怒道:“你說什麼?竟敢出口罵我,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那書生這一扭過臉來,看容貌眉清目秀,似乎十分單薄。這高大的黑臉和尚此時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衝上去教訓他的架勢,衆人見了他弱不禁風的模樣,都不禁暗暗替他擔心,那書生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我是說,讓你和他對一句‘放你孃的狗屁’。”
黑臉和尚聽了奇道:“爲什麼要對放你孃的狗屁?”
書生道:“你想啊,這樣的大雪真要下上三年,那天下人再無糧食可吃,都要統統餓死了,這還不該說放你孃的狗屁嗎?”
黑臉和尚聽了哈哈大笑,道:“放你孃的狗屁,放你孃的狗屁,哈哈,好詩,果然好詩!”白臉漢子漲得滿面通紅,向那書生猙獰地一笑,一步步向他走去,口中獰聲道:“嘿嘿,好一個放你孃的狗屁!”這大漢一身外家功夫已臻化境,每一步踏出,都是砰地一聲,衆人桌上杯盞都爲之一顫。
旁邊有些膽小怕事的富紳見了這般情景慌忙避到一邊去,生怕殃及自身。那白袍書生端然而坐,目不斜視,眼看那身材極高大的漢子就要走到他的面前,書生忽地將白生生的手掌往桌上輕輕一按,只聽嘩啦一聲,挨着樓梯口的一張桌子登時四分五裂,圍桌而坐的四個江湖打扮的人,噗通一聲仰面倒地,呻吟翻轉着,好似受傷極重,竟然爬不起來。
那眉清目秀的書生見了眉頭一皺,苦惱地道:“可恨!這隔山打牛神功我白展堂練了這麼久,還是無法掌握,這一下又傷錯了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