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酒劍仙。
任以誠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座半山腰上。
藉着月色,就見目光所及之處,山石嶙峋,遍地陡峭。
儼然是座絕峰,尋常之人難以攀越。
仔細辨別過地形後,任以誠當即縱身而下,負手於背,整個人宛若鴻毛,被一縷山風託着,輕飄飄的往山腳落去。
過了片刻。
任以誠穿過層層密林,降下了身形,來至一條的山路上。
這裡地勢漸顯平坦開闊,已經能看到有行人踏足的痕跡。
子夜將至。
天上皓月千里,但卻被茂密的枝葉所遮擋。
山路上漆黑幽暗。
林中傳來陣陣的蟬鳴蟲叫,地上的雜草也不時響起“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彷彿隱藏着什麼東西。
靜謐的氣氛,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任以誠自忖藝高人膽大,倒是不甚在意這些,反而有些興致盎然,優哉遊哉的沿路行去。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老天爺是公平的。
當人類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時,動物乃至植物同樣也可以。
任以誠已經見識過了酒劍仙這樣的修仙者,卻還不曾見識過正經的妖怪。
深山老林中野獸叢生,眼下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書中所記載的那些妖魔鬼怪,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環境。
要是能來個蛇精或者狐狸精之類的,那就更好了。
這類妖怪最擅長的手段,便是以美色誘人,若當真遇到也算是個不錯的消遣。
當然,任以誠只是好奇,想長長見識,絕對沒有向許仙大官人和紂王學習的意思。
不過可惜,事與願違。
他走了小半個時辰,妖怪的影子一隻沒見着,鬼影倒是看到了兩條。
此刻,就在前方大約二十丈外,有一男一女並肩而行。
衣着樸素,背後肩頭的位置上均打着幾塊補丁,像是生活在鄉下的清貧百姓。
他們出現的時候,任以誠的和氏璧元神立時隨之發出。
天眼閃了一閃。
兩人的身影頓時發生變化,悠悠盪盪,虛無飄渺。
任以誠不由眉角一揚,邁步追了上去。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傳統意義上的鬼,跟鏡映湖那些被應順天坑殺的那些工匠所化的怨靈,看起來有些許不同。
隨着任以誠的靠近,兩鬼聽到腳步聲,當即停了下來。
女鬼似受到驚嚇,緊緊抱住了男鬼的手臂,往他懷裡湊去。
“什……什麼人?”
男鬼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拍了拍女鬼的後背,腳步慢慢挪動轉過身來,簡單的動作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氣。
他手裡提着個燈籠,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了他們的面容。
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容貌平平無奇,臉上充滿了惶恐之色。
只是在任以誠的天眼之下,他們卻是另一番景象。
渾身血跡斑斑,胸腹之間被剖開了一條大口子,裡面空空如也,五臟六腑已全部消失。
臉上的血肉也已消失大半,露出森森白骨,那女鬼的其中一隻眼珠子還脫出了眼眶。
看痕跡像是被啃咬過。
呵!演得還挺像。
要不是知道怎麼回事,我還真就信了。
任以誠暗自冷笑一聲,這些鬼簡直就是天生的影帝。
他不露聲色,迎了上去:“兩位莫慌,在下日間因貪戀山中風景,不慎迷失了路途,煩請兩位指點一下,這裡是什麼地界?”
男鬼鬆了口氣:“公子客氣了,此地再往前五百里便是無錫。”
任以誠收斂了自身氣息,兩鬼沒有看出絲毫異樣。
他拱了拱手:“多謝,請恕在下冒昧,這深更半夜的兩位又是爲何出現在此地?”
女鬼從男鬼懷中起身,幽幽嘆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夫婦本是村中農戶。
今日旁晚,突然收到孃家傳來的口信,說是母親病危。
小婦人遠嫁而來,爲了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我們不得已才連夜趕路。”
“原來如此。”任以誠點點頭。
男鬼道:“不知公子準備前往何處?若是順路可與我們夫婦結伴而行,人多些,也免得讓我家婆娘再擔驚受怕。”
女鬼立時出言附和道:“當家的說得對。”
“正有此意。”任以誠欣然應允。
看這兩鬼的做派,似乎並不只是單純的要傷人害命。
路上。
男鬼道:“再過一個山頭,便是我那丈人家,到時公子可暫時休息一晚,待天亮之後再上路比較安全。”
任以誠十分配合的應承道:“如此甚好,叨擾兩位了。”
半個時辰後。
路彷彿沒有盡頭。
“還沒到嗎?”任以誠適時的問了一句,太過鎮定會惹鬼生疑。
男鬼笑道:“快了,快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
路愈走愈深,已經偏離了原本的山路。
“兩位,還……還沒到嗎?”任以誠又問道,語氣和神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到了。”男鬼開口,和女鬼突然停住了腳步。
兩側的樹林變得更加茂盛。
前方橫着一座二十餘丈高的小山包。
月照當空。
任以誠嚥了下口水,問道:“老兄,這就是你丈人家?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錯,咱們到家了。”男鬼忽然嘿嘿一笑,猛地轉過身來和女鬼一同現出了原形。
直勾勾的盯着任以誠,猙獰已不足以形容他們的面容。
燈籠中的火苗也變成了慘綠色!
與此同時。
狂風四起,林葉唰唰作響。
吼!
一聲震天咆哮從山包上響起,彷彿憑空炸響的雷霆霹靂。
皎潔的月光下,赫然就見山包上出現一道雄壯的身影。
虎頭,人身,高逾一丈,猩紅的雙目,正貪婪的凝視着任以誠。
“爲虎作倀,終於見識到了。”
任以誠看着面前的兩隻鬼和那頭老虎,明白了他們的來歷。
傳聞中被老虎吃掉的人,靈魂無法超脫,會變成老虎的奴隸,謂之倀鬼。
這一男一女便是如此,受老虎的驅使去誘騙旁人,來成爲老虎口中之食。
不過,看這頭老虎的模樣,顯然已經脫離猛獸的行列,初步修煉成妖了。
“你不害怕嗎?”
男鬼看着鎮定自若的任以誠,語帶錯愕,這跟一貫所見的情形不太一樣。
往日裡,那些受騙的人,此刻早已被嚇得跪地求饒,屁滾尿流了。
“哼!大膽妖孽還敢班門弄斧,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任以誠喊出了在心裡準備了許久的臺詞,眉心天眼綻放出耀眼神光,和氏璧的力量夾雜其中,驟然照向兩隻倀鬼。
邪不勝正!
元神在任以誠練出真元后,也更上層樓。
至善力量亦然水漲船高。
“啊——”
伴隨兩道淒厲尖銳的慘叫聲,兩隻倀鬼當場灰飛煙滅。
吼!
虎嘯山林,巨大的獸影猛然當空撲下。
任以誠閃身後退。
砰!
虎妖雙足落地,山搖地動,將腳下砸出一個深達三尺的大坑,碎石飛濺。
兩腿微屈,虎妖落地瞬間,疾撲而出。
雲從龍,風從虎!
虎妖一舉一動之間,皆有狂風捲蕩。
巨大的虎掌中彈出兩尺長的利爪,猶如神兵利器般在月光下閃着寒芒,划向了任以誠胸膛。
那兩隻倀鬼生前,只怕便是被這對虎爪掏空了身子。
任以誠有心試探,不閃不避,轟然一拳迎了上去。
十強武道,山海拳經之拳傾天下!
咔嚓!
無儔拳勁之下,虎爪應聲崩飛出去,已經修成人形的右臂也隨之折斷。
任以誠不由詫異,這虎妖竟如此不堪一擊,怕是連劍無極都能輕易收拾了對方。
但猛獸畢竟是猛獸。
受傷之下反被激發了兇性,怒吼一聲,左爪狠狠掏向任以誠心口。
噼啪~
任以誠掌中突然迸發出雷電光芒,往虎妖利爪抓去。
五雷化殛手!
在他手掌與虎妖接觸的剎那間,虎妖的爪子連帶着整條手臂,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被煉化的連渣都不剩。
短短兩個照面,雙臂俱廢。
虎妖終於意識到自己遇到了高手,眸中的貪婪已經變成恐懼。
呼!
虎妖心生退意,驀地張開血盆大口,噴出滾滾黑煙將任以誠籠罩在內,跟着便轉身往林中逃去。
但剛一腳邁出,就聽“嗤”的一聲從背後傳來。
一道赤紅色的劍氣,閃電般射如了虎妖體內。
虎妖厲吼一聲,只覺後心劇痛,身體中更似燃起了熊熊烈焰,如墜火海。
任以誠催動真元,揮手卷起一陣罡風將黑煙吹散。
虎妖恰巧撲倒在地,卻見其頭頂處掠出一道幽光,沒入了林中。
這是虎妖的元神。
“金蟬脫殼?哪有這麼容易。”
任以誠本着除惡務盡的精神,縱身遁光,急追而上。
脫離了肉身的束縛,虎妖的元神速度大增,並且仗着對這山中地勢的熟悉,不斷改變方向。
七拐八拐之下,任以誠又受密林所阻,難以發揮全速。一時竟險些失了它的行蹤。
冷哼一聲。
任以誠行進之間,周身涌出磅礴劍氣,所過之處,樹木頓遭摧折,令虎妖無處藏身。
突然。
樹林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前方是一片曠野,但見篝火搖曳,有人在這裡安營扎帳。
帳外還有數十名士兵站崗把守。
虎妖元神的出現,帶來了一股邪風,引起了士兵的注意,但他們肉眼凡胎,並未發現異常。
反而看到了追趕虎妖的任以誠,當即挺身而出,刀槍橫阻。
“站住,狀元爺在此,休得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