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宣佈,從即日起廢除拜月教,南詔國子民不得再參加任何與拜月教有關的活動,圍着斬無赦。”
高臺上,巫王穩坐龍椅,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神色。
十多年了,他並非不知道拜月的危害,但是一直奢望能有和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時至今日,在趙靈兒的勸說下,他終於不再猶豫。
臺下一如十年前,是拜月和他的教徒,以及無數百姓。
拜月神情淡然,彷彿事情與他無關。
百姓們則已開始躁動起來,交頭接耳。
在巫王的放任之下,拜月教早已在百姓們的心中根深蒂固,變成了最爲堅定的信仰。
拜月就是百姓心中無所不能的神!
巫王的命令來的太過突然,完全超出了百姓們的預料。
拜月雙手交疊握在一起,饒有興致的看着臺上的巫王。
“拜月教主石傑人,十年前陰謀陷害詆譭王后,驅使水魔獸引發水災殘害生靈,致令無數國民受難,其惡當誅,罪在不赦,來人,將他拿下。”
巫王厲聲高喝,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而他話一出口,臺下的百姓登時譁然大亂,隻言片語間,卻均是對此事難以置信。
拜月從容不迫道:“大王,我不過一介草民,哪來的本事陷害王后?
您莫非忘了,王后的罪是當年您親自降下的旨意。”
巫後臉色一僵,沉聲道:“你……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呵呵。”拜月輕笑道:“大王,您要明察,請不要再被妖孽所迷惑。”
他指了指站在龍椅旁趙靈兒,肅聲道:“王后是妖孽,乃大王當初親眼所見。
她,是王后的女兒,也是妖孽,大王,難道您想讓南詔國的基業毀於一旦嗎?
您這樣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舉國上下一直相信您的百姓?”
“昏君!”
“妖孽禍國,該殺!”
“大家一起保護教主。”
伴隨着人羣中第一聲喝罵響起,百姓們頓時沸騰了起來,振臂高呼,義憤填膺。
巫王臉色一白,不由得回想起十年前。
時隔多時,面對拜月,面對同樣的情形,他還是束手無策。
巫後不禁後背一頹。
“住口,給我住口!”李逍遙越衆而出,憤然拔劍在手。
不只是他,石公虎、酒劍仙、聖姑,南蠻娘,劉晉元、林月如、唐鈺、阿奴,全部都挺身而出。
他們正是巫王敢於下定決心的底氣。
“畜生,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迷不悟。”石公虎怒上眉梢,目光冷冽。
他早已退隱山林,是巫王連番請求才再次出山。
他本想帶兵一舉殲滅拜月教,但那時巫王仍在猶豫,只是讓他前往中原接回趙靈兒。
石公虎大失所望,便決定辦完此事後,就再也不理朝政。
可此番討伐拜月,巫王又去登門相請之時,他還是來了。
拜月搖頭道:“執迷不悟的不是我,而是你們。”
隨着他話音落下,百姓們的呼聲變得愈發激烈響亮。
拜月悠悠道:“李兄弟,不覺得很熟悉麼?十年前你做不到的事情,現在依舊做不到,除非你將我們都殺光。”
“攜民意以令王侯,這就是你的倚仗嗎?”
任以誠的聲音忽然響起,就見赤金色的光芒,絲絲縷縷,星星點點,從四面八方匯聚在高臺之上,從小現出了他的身形。
拜月微微一笑,緩聲道:“老朋友,你終於來了,他們的倚仗是你,那你的倚仗又是什麼呢?我很好奇。”
“我也很好奇,當你變成孤身一人再面對我的時候,還能像現在這麼泰然處之嗎?”
任以誠長身而立,一派風輕雲淡之姿,左手袍袖一揮,法力散出一片光雨,灑落在衆人身上。
跟着,他眸中閃過碧色的光芒,元神之力沛然透發而出。
轟隆隆!
忽地一陣地動山搖。
拜月詫異之間,只見都城外有六座石塔拔地而起,呈包圍之勢矗立四周。
咚~咚~咚……
悠揚宏亮的鐘聲滾滾而來。
須臾。
在場的百姓和拜月教徒,臉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這是……”拜月皺着眉頭,感覺意識似乎遭受到了侵擾,當即運轉修爲,護持自身。
思忖之間,人羣中傳來呢喃之聲。
“追、追隨大智慧,救世廣慈悲……”
這句話宛如一個引子,同樣的聲音隨後接連而起。
拜月的臉色終於嚴肅了起來,繼而發現了這鐘聲是源自城外的那些石塔。
“洗腦!沒想到,你竟然會用這種手段。”
拜月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任以誠,疊在一起的雙手悄然分開,從中盪漾出了一股極其隱晦的力量,暗中往城外涌去。
“咱們彼此彼此,比起你來,我的方式不過是稍微直白了一點而已。”
任以誠眉心天眼閃動,神光照射而出,輕而易舉就將拜月的力量化消於無形。
鐘聲因此繼續響個不停。
城外突然出現的,赫然正是廣澤寶塔和無我梵音。
想要在短時間內解決被蠱惑的百姓,這是任以誠能想到的最快,且最有效的辦法。
六座廣澤寶塔同時運作。
將原本需要六個時辰一次,連續數次以上才能完成的洗腦,在時間上大爲縮短。
很快。
百姓們的神色不再迷茫,轉而變成了一片虔誠,雙手合十,口中不斷誦唸着地門箴言。
“追隨大智慧,救世廣慈悲……”
拜月搖頭一笑:“呵呵,真是出人意料的結果。”
李逍遙冷哼道:“對付你這種邪魔歪道,用不着講什麼江湖規矩,拜月,你罪大惡極,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拜月不以爲然道:“惡?或許在你們的眼中我是惡人,可在動物的眼光裡,我們大家又何嘗不都是惡人。
還記得隱龍窟裡的那隻狐狸精麼?
人們爲了虛榮,爲了享樂,將狐狸扒皮做成衣服,這樣的行爲對於狐狸精來說,同樣也是罪大惡極。”
他仰天長嘆:“在這茫茫宇宙之中,真的有善惡之分嗎?”
李逍遙神色一頓,不由語塞:“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拜月失笑道:“你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對不對?”
任以誠朗聲道:“一陰一陽謂之道,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皆在陰陽之中,自然就有善惡之別。
尊重每一條無辜的生命,既爲善,反之便是惡,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沒錯。”李逍遙斥道:“十年前,你爲了陷害巫後,導致無數百姓慘死於洪水之下,這世上沒有比你更惡的人了。”
拜月徐徐道:“我說過,王后的罪是大王所定,如果他們真的彼此相愛,就該相互信任,又怎麼會被外物所動搖呢。
我所做的一切,其實就是想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愛的存在,可惜,事實證明,並沒有。”
任以誠道:“你沒見過的東西,可不代表就不存在。”
拜月擡手指向石公虎,問道:“是嗎?那他當年爲什麼要殺我?他是我的義父,他應該愛我,但他卻把我打下了懸崖。”
昔時,拜月年齡尚幼,石公虎掌管南詔國軍權,軍中良莠不齊,出了一些貪財好色,拋妻棄子,薄情寡義之人。
拜月看不慣,就將這些人全都殺了。
石公虎知道後,認爲他殺心太重,日後恐將走上歧途,一怒之下便要大義滅親。
拜月僥倖未死,卻也因此而導致思想邁入極端。
任以誠覺得那些人倒也該殺,但不應該由年幼的拜月來殺。
石公虎本是極爲古板之人,自然見不得義子小小年紀就嗜殺成性。
這在他看來是絕對不容許的。
任以誠道:“天上不會掉餡兒餅,你想要得到愛,就該試着去愛別人,有付出纔有收穫。”
拜月哂道:“我付出過,但可笑的是卻險些丟掉了性命。”
“但這不能是你放出水魔獸,草菅人命的理由啊!”任以誠不由一嘆。
缺少愛的人,思維和行事作風似乎都有點兒極端。
拜月頓了頓,道:“除非,你能證明給我看。”
“好啊。”
任以誠點了點頭,邁步而出,凌空走向了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