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就是文銘警長麼!
單柯感覺到頭皮發麻,她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停在玻璃外的人,正猶豫着該不該拉開車門時——“還不想下車嗎?”
“嗯?”單柯猛地打了個激靈,順勢擡起了頭,有意無意中變得僵直的背脊,讓她覺得身體活動十分地受限,“我,我·····”單柯的聲調忽高忽低,但都僅限於自個兒支支吾吾的嘟噥。
拉開車門就能看到自己的領頭上司,見到他要怎麼解釋呢?難道能直說一句,我今天請假,早早的出了警局,是爲了跟蹤你們,並非是真的病痛難耐,想你們到底在合計着什麼陰謀?要是真的如實交代了,估計自己免不了什麼倒黴遭殃的活兒。可是如果不照實說,那又怎麼解釋自己蹲在人家門前監視他們行爲的事實呢?
“有什麼事兒的話,咱們下車再說吧!”白可鬆溫潤的嗓音就好似帶着魔力一般,能給予人鼓勵和勇氣,信任及安心。直覺上,單柯認定了這個男人會幫她,那是一種說不上爲什麼的直覺,但她感覺很強烈,她相信。
“咔——砰——”雙手用力,對車門的一拉一撞,無形中讓單柯多了幾分底氣。她做的事情雖然談不上光明磊落,但也是爲了查明真相而做的。
“我······”可她一開口,就沒有那麼多勇氣可言了。人總是會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想的容易,做的時候難。
“既然跟着來了,就一起吧。”文銘倒是很鎮定,這不由得讓單柯鬆了一口氣,但某種恐懼,卻又在突然之間被她提了上來!——文銘爲什麼會這麼鎮定?!既不驚訝也不罵她?反而是早有準備的某樣!難道說,他在路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跟着來了?!可是,單柯根本沒看到卡斯比尼教授和白可鬆通知過文銘警長!路程很短,他們來的還是那家咖啡館,那家有丁香花的咖啡館。
丁香花!
單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一般!她瞪圓了眼睛去回憶那股熟悉的味道——那就是丁香花的味道!
她在文銘警長的辦公室裡見到過開的正盛的純白色的丁香花!會是碰巧了麼?若是碰巧,那爲什麼卡斯比尼教授一開始就說讓警長親自來找他?!
單柯感覺自己正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她幾乎無力反擊,那些疑團一個接一個,壓得她無法喘息,她掙扎着,卻始終無法逃離!
“怎麼了?不舒服?”白可鬆遞過一張帶着淡香的方形紙巾,示意她快擦擦汗,“你臉色不太好。”
“我,我還好。”單柯面色泛起潮紅,慌亂地接過紙巾。她沒想到會以這麼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單柯中午的時候就不舒服了。”
“我,我,我真的還好。”文銘玩味的口氣更讓單柯確定了她所作出的判斷,文銘並不希望她介入這件事,卻最後也默認了她的介入,儘管這讓他很不高興。
卡斯比尼和文銘很有默契地走在最前方,而白可鬆則是引領者單柯跟上他們的方向。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就是那麼一回事。”
白可鬆偏頭向單柯笑了笑,這個距離,單柯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性感的氣味兒。說實話,她很喜歡這個男人。都說一見鍾情見得不是情,而是臉,那麼現在的單柯,算是終於相信了這句話的正確性,並已經默認它爲男女感情之間的一大真理。
一個連長相都帶着不凡氣度的紳士男子,又有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住呢?這恐怕就是臉的誘惑,情的萌動吧!
“呵呵。”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臉上掛着絲自嘲的諷意,單柯拉緊了大衣的襟口,匆匆跟着白可鬆上了二樓。還是那個位置,就是上次她和小男警員跟卡斯比尼教授談話的那個位置。
“隨便坐。”卡斯比尼的動作就像招待來自遠方的客人,而他,則是這裡的東道主。
“好的。教授不必客氣。”白可鬆爲單柯以及警長文銘拉開了木質的椅子,那木椅便發出與地板‘噌噌’的摩擦聲,卡斯比尼輕輕地皺了皺眉,他向不遠處的,穿着墨綠色工作服的服務生揮了揮手,那男孩兒便蹬蹬地踩着地板跑了過來。
“教授先生您好,請問今天您需要些什麼呢?”
卡斯比尼的手指左右搖了搖,“今天怎麼沒有給椅子裝棉套?”
“這···抱歉教授先生,綁在椅子腿上的棉套統一拿去清洗了,現在還沒有幹,所以······”
“沒關係,下次記得準備好換洗的棉套。這地板要是總這麼磨,不過多久就被糟蹋盡了。”他擡手抽出服務生前袋裡的單子,“各位,想來點什麼呢?”
他隨意的動作,還有提出的這類要求,就像是這間咖啡廳的老闆一樣,那服務員對他也是惟命是從的。還有,那孩子剛剛叫他什麼?——教授先生?他和這家咖啡館很熟嗎?這時候,那個男服務生已經安靜地退下了。
看透了單柯心思一般,卡斯比尼教授的目光從餘光打量轉爲正視,“我常來,所以大家都很熟悉我。因爲這幾盆丁香是我搬過來的。”停頓了片刻,他將雙手交叉,頭朝後方擺動,示意大家,‘就是那幾盆丁香花’,而後又繼續接道,“所以這些小孩子們就會對我產生一種‘佔了股權’的恐懼感——不,也算不上是恐懼感,只能說是離敬重更近一些的恐慌,僅此而已。”
他是在解釋給我聽嗎?
單柯垂下眼簾,避開卡斯比尼的打量,心裡咕噥了起來。
“不知單警官還有何疑問?一併說出來吧!”
他那串關係論就是解釋給我聽的?!沒錯,但他怎麼清楚我在想什麼?!難道所有的教授都學過讀心術嗎?
“教授讓你說句話就這麼磨嘰?想到什麼了就抓緊說,省得再給我惹麻煩!丟人!”文銘斜了她一眼,他把身體向後靠過去,直直地挺在椅背上。畢竟是警長,就算懶散一回,也不至於看着軟趴趴的。
“我,警長,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句單柯憋了半天的話,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了,她挪了挪屁股,讓身體佔據了木椅座位剩餘的部分。
“不是故意的?你要不是故意的,現在也就不會出現在這兒了。”
文銘一聲冷哼,聽得單柯很不是滋味而,明明做的是正義的事情,怎麼就淪落到連過街老鼠都不如的慘淡地步了?跟蹤監視這都是調查真相的過程必須的一部分,作爲警長,他的行爲難道不值得被懷疑嗎?
“警長。”單柯邊說邊調整了自己的坐姿,汗水已經浸溼了她的襯衣,儘管這間屋子還開着空調,“警長,我並不認爲自己今天的行爲是可恥的,還值得您生這麼大的氣,作爲一名刑警,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和義務,我——”
“你的職責和義務就是去窺探別人的一舉一動嗎?!”文銘的聲音稍顯得大了,引起了不遠處幾人望過來的試探性的目光,文銘動作極小地縮了縮脖子。
單柯深呼了一口氣,像是準備做一件雷池之外的大事一般,“抱歉了警長,我並不記得我說過‘我自己在窺探別人的行爲’這句話,現在是您的理解有誤了。”這話一出,整間屋子的氣氛立馬就變得白熱化了,對於文銘來說,這是挑釁,然而對於單柯來說,這則是作爲‘控訴方’最正常的一番解釋。
文銘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環視了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人,面色微嗔,說不出什麼話的樣子。
“單警官別誤會。”這會兒開口的卡斯比尼教授,他依舊笑得慈祥,但就是這張慈祥的臉,讓單柯感覺到惡寒,“單警官或許有所不知,您的上司,也就是文銘警長,早就預料到您會私自行動了。”
聽到這裡,白可鬆也不由得擰緊了眉頭,因爲他並不知道單柯會私自行動的事情,沒有人告訴他這些。
“早就預料到的?”單柯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她的嘴巴實在是張得太大了,脣角的位置被撐得泛起了青白色。
“是的。”卡斯比尼教授靠着椅背,高深莫測地看着她,並仰頭向文銘示意,他可以接下去繼續講了。
“自我告訴你這起案件不再經你之手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你的不甘心了,雖然你不再像初進警局,我帶你的時候那麼膽大妄爲,但有些東西你是永遠也變不了的,別忘了,我不僅是警局的警長,也是你的師父,你的導師。”
“我···可是···既然您知道,爲什麼不阻止我?”
“阻止?我越阻止,你不就越來勁嗎?”
“況且,就算我不阻止你,也會有人代替你跟蹤教授和我的,而且,黃希文的屍體也憑空消失了!”
“什麼?!”單柯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文銘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