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從工廠的大門開始計算的,向前走六十六步就能看到的血跡。
現在,那灘血跡的身份已經被確定了——就是文銘警長的!
“這件事情你怎麼不早說!”白可鬆的語速明顯加快了,就連聲調都在不自主的提高。
張千面色犯難的聳了聳肩,“這,這你不能怪我啊!最近的事兒實在太多了,我也是剛剛纔想起來的。”
“事兒多就是理由嗎?!你知不知道兇手現在很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們去過工廠了,而且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留下的破綻,所以銷燬證據這是遲早的事兒!”
“銷燬證據?”單柯不自覺地問出了聲,“我們之前不是推測過,兇手有可能就是文銘警長的妻子嗎?她現在人在國外,怎麼可能回來銷燬證據?難道她還有同夥?!”
“我拜託你說話的時候用點腦子好嗎?單小姐,你見過有兇手不僅主動給人留下偵查線索,還有那個什麼求助暗碼的嗎?”
張千實在不能理解單柯的思維方式,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真聰明還是假糊塗?如果她真的那麼笨,又怎麼可能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將那道求助暗碼破譯出來呢?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需要馬上去工廠嗎?”單柯看上去很平靜,她好像根本就沒有要理會張千的意思。
“我敢肯定,現在兇手就在舊工廠的附近。”白可鬆的眼裡閃過一抹銳利的精光,這個男人不再紳士,氣質上更多了些成熟男人精明和敏銳。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行動啊!”
“行動?你以爲行動是那麼簡單的事兒嗎?”張千的指責向來都是針對單柯的,這次也不例外,但他沒想到是,單柯這次居然也會例外的喊他‘閉嘴’。
“現在行動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你們要知道,兇手在暗,我們在明。明人可以不做暗事,但躲在暗處的人,一定都放的都是暗箭,如果讓他發現我們掌握了更多的證據,那麼我叔叔也會緊跟着陷入一個更加危險的境地!”白可鬆弓着背,雙手撐住一旁的案臺,他的骨骼和關節在摩擦中發出‘咔咔’的聲響。
“你別太着急了,我相信教授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單柯好心安慰,卻沒成想又遭道了張千的斥咄。
“單小姐,你什麼不懂就別瞎安慰!知道嗎?沒有證據,我們就無法得到警方有效的幫助!現在光憑我們幾個能查出什麼來?弄不好沒準就把命搭進去了,我勸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你——”
“你們倆是不是還嫌現在的事情不夠亂啊!”
果然有效。
這是單柯第一次看到白可鬆生氣,還有張千欲言又止的尷尬模樣。
在她眼裡,紳士發怒,是一個男人展現魅力,充滿血性的迷人舉動,而張千的尷尬,頂多是跟班的小卒受了氣之後不敢還嘴罷了。
“我現在要回一趟實驗室,你們兩個要是想留下來繼續吵架的話我沒有意見!”說完,白可鬆便繞開了單柯和張千兩人,徑自取下外套並很快地解開了門鎖。回頭看着那兩個木訥到只會用眼睛跟着自己走路的人,白可鬆最後的耐心終於瓦解了,“看來你們是真的想留下來繼續吵架!”
白可鬆的實驗室離他家很近,一樣的偏僻,白可松本人並沒有解釋自己要去實驗室做什麼,當然了,坐在車上的這另外兩個人,也沒有再敢多嘴問他什麼的。
車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停下了,這是一個極不起眼的紅磚房,磚縫處不僅可以看到掛壁的雪花,還能看到一些被擠壓出的水泥塊。
“這是實驗室?”單柯詫異的叫道。
“單小姐,我拜託你管好自己的嘴!”
——語畢,兩人便一同遭到了白可鬆的怒視,果然,在關鍵時刻懂得閉嘴的人,纔是最聰明的。如果把這當做一個測試,那麼結果很明顯,這兩個人都不怎麼聰明。
“?晦幀???p
在推動鐵門的瞬間,生滿了鐵鏽的門軸發出了一種尖銳而又沉重的悶哼。
單柯有一種來到了老工廠的感覺,這樣的氛圍實在太過壓抑,除了鞋跟落地的聲音,就再沒有別的可活躍的了。
“窗戶呢?!”
跨過別院,就是一間紅木製的小屋,這裡看起來十分別致,但是當白可鬆把門關上的時候,這些看似打着氣孔的窗戶卻變成了密不透風的實木牆,整間屋子也跟着暗了下來。
“窗戶呢?!”單柯再一次驚叫道。
“我拜託你單小姐,別總是大驚小怪的,這兒根本就沒有窗戶好不好。”張千的態度稍稍有了些好轉,但還是掩蓋不住他指責的意味。
“沒窗戶?!”難道是鬼打牆麼?
“那是畫上去的。”白可鬆接口道。
“畫,畫上去的?和家裡二樓的那副向日葵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油畫和立體畫是有着本質上的區別的,這點你是應該有視覺體會的。”
呵!家裡二樓。聽到單柯這麼說,張千實有不滿,但一開口又免不了一翻脣槍舌戰,他眯起眼睛,望向單柯的方向,他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讓這個女人取代黃希文的!絕不會!
就在張千沉思的一瞬間,昏黃的光線佈滿了這正處於密閉狀態的空間。那是一個可以用雙手輕輕托起來的燭臺,上面豎着三根包裹着金色錫紙的紅燭,紅燭上方幽幽地亮着三朵美麗的‘火花’。
白可鬆雙手輕託着燭臺,向着小屋裡書架的方向走去,書架上大多都是厚本的醫術,牛皮紙的套裝,還有着金黃色的書標。
“一會兒我們就從這裡下去。”白可鬆邊說邊從書架里拉出一摞書,藉着幽弋的燭光,單柯看到在那個空出的木框中,有一個掌心大小的紅色按鈕。白可鬆將拉出來的一摞書隨手放到了一旁的書桌上,他輕輕地按動了那枚躲在空書框裡的紅色按鈕,緊接着,地面開始了劇烈顫動併發出了石塊相互摩擦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單柯嚇得連忙向後倒退了幾步,這感覺雖然沒有讓人東倒西歪那麼嚴重,但畢竟是從一個黑漆漆的,只有燭火的密閉空間發出來的。
“從這裡下去就可以了。”白可鬆依舊用單手托住燭臺,好讓那三根紅燭勉強照清前方的障礙物。
就在離他們三人不遠的地面上,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你這是要讓我們跳下去嗎?”
白可鬆沒有答話,只是張千習慣性地冷哼了一聲,他繞過白可鬆,緊接着便一腳踏入了那黑漆的洞口。
“喂!——”眼看張千的另一隻腳就要跟着踏進去了,單柯不由得驚呼道!
“這底下不是懸空的,沿着右邊的方向會有一道石梯,所以你不用緊張,很安全的。”白可鬆拍了拍單柯的肩頭以示安慰,並快速地將燭臺放回到書桌上,“你快下去吧,我走你後面。”
由於白可鬆是背對燭光的,以至於單柯看不清此時白可鬆說話的表情,她點點頭,就在單柯雙腳踏上石梯的那一刻,她卻突然產生了‘自己在盜墓’的錯覺。
說實話,要單看單柯現在的行爲,被人說成是盜墓也不爲過。看他們蠟燭齊了,就差兩個黑驢蹄子而已。
單柯用雙腳小心翼翼地向下摸索着石梯盤桓的趨勢,她的雙手死死地扒着這黑漆的洞口,儘管她腳下就是牢固的石梯。
“不用怕,這很安全,你就放心地向下走吧。”
看白可鬆好不容易又變回了那溫潤的男子,單柯不由得面泛潮紅,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白可鬆的臉龐被燭火照得若隱若現,他的頜骨與眉眼在黑暗中顯得棱角分明,俊朗的外表魅得如邪幽裡的靈士一般。
他不是罪惡的化身,而是一個邪魅的男人。
單柯低下頭,她細細地計算着石階間的距離並謹慎地踏出了下一步。她的身體,漸漸地被淹沒在黑暗之中。
洞裡的石梯安排的很有規律,它每走十四步就會轉成另一個角度。
“可鬆,我們難道不需要用蠟燭探氧嗎?”
(由於蠟燭在氧氣中才得以燃燒,這又是個長期密閉的空間,所以單柯在考慮有關氧氣是否稀薄的問題。)
“不需要。下面有製氧儀器。”白可鬆儘量壓低聲音,儘管如此,在這樣的距離內,單柯還是覺得這聲音大得可怕。
當他們爬的石梯有規律的轉過三道大約在45左右的旋彎後,單柯才感覺道自己的雙腳平安落地了。
有光?!
對於剛剛從黑暗中得到解脫的人,他們往往會對光的存在更加敏感。
單柯順着自己用餘光掃視到的光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她沒有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張千到底去了哪裡,現在,她只聽到了白可鬆在密道中接連不斷的咳嗽聲,然後就是鞋跟落地的聲音。
“張千呢?”
聽到白可鬆溫潤的聲音,單柯的心情才稍稍得到了平復,“剛纔我下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
“真是急性子。”白可鬆笑着說道,緊接着他很自然地拉起了單柯的手,“這裡太黑了,我們也進去吧。”
不由分說,就看白可鬆大步帶起了身後體型尤爲嬌小的單柯。兩個人的剪影在洋灰地上變得十分融洽,這就像是一個誰都不忍打破的浪漫的故事情節。然而現實卻總是不盡人意——“單小姐,你是有夜盲症麼?”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站出,十分迅速!
“啊!——”
意料之中的,是聽到了單柯再一次的驚叫。
“麻煩你閉嘴!”張千憤怒的掰開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白可鬆,請你別忘記自己曾經承諾過希文什麼。”
“是她先背棄了我們承諾,放手的那個人不是我!”白可鬆不再說什麼,他只是堅定的拉起了單柯,朝那越來越亮的方向走去。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張千急匆匆跟上來的腳步聲。
“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當光線變得越發的明亮,單柯漸漸的看清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這是一條寬約在三米左右的土路通道,周遭有很多棱角凸顯的石塊,有些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反光,隨着單柯的深入,密道的溫度也在逐漸升高,單柯實在忍不住了,見沒人回答自己,她不禁再次發問。可惜,迎來的卻是張千的奚落。
“受不了的話,你可以現在就掉頭走人。”
“不需要你費心!”單柯哼唧着,並加快了腳步。還不到一分鐘左右,光線便成了一道道大的光束!這樣的漸變給人感覺很舒服。前面是一道有着氣孔窗戶的密碼門。
“別碰!”
單柯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這上面有電孔,隨便亂碰,它爆發的高壓你受不了的。”
“不碰它?那我們要怎麼進去啊?”
“看到密碼鎖了嗎?”順着白可鬆手指的方向,單柯看到了一個呈咖啡色的密碼鍵盤,“只要你輸入了正確的密碼,門會爲你自動開啓的。”
單柯向後退了兩步,她鬆開了白可鬆的手,聽着他按下密碼鍵的聲音。當門開啓的剎那,一道微冷空氣瞬間驅散了單柯身上憋悶已久溼熱氣息。
“怎麼,還不進去?”張千繞過單柯,徑自走了進去。
門裡的光線似乎沒有那麼搶眼,當踏進密門的那一刻,單柯整個人都驚呆了,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瞪着屋中的擺設!
——這是裡是特意騰出做停屍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