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紫色的烏雲配合着隆隆滾滾的閃電,一道道地映在貼着黑紙的透明車窗上。一路上他們沒有看到行人,也很少看到車輛。只是偶爾會遇到一些大的水坑,車輪在高速度運轉中激起了大片四處飛濺的泥點,有的撲向路邊的樹林,有的,就直接貼在車身上了。
雨下得越來越大,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根本抵不過霧氣蔓延的速度,還有那‘噼裡啪啦’的雨聲,也漸漸地大得驚人!風聲呼嘯着擦過車內兩人的耳邊,一道鋸齒形的電光猛然間劃破了這夜的帷幕。
‘轟隆!——’
霎時,雷聲轟鳴,雨急似箭!這是夜的咆哮!
“還有多遠。”
聲音是從車的後座上傳過來的,清冷得不摻一絲情緒。
吉米笑道,“還有一段路呢,怎麼?你不是怕了吧?”
“怕?怕什麼?!是怕你的實驗室會吃了我,還是怕這打雷下雨的鬼天氣?”lucy不屑道。
“你不怕就好,我沒別的意思。”
聞言,lucy冷哼繼續說道,“千萬別小看了我。知道麼?早在很久以前,害怕這兩個字,在我的世界裡就已經死了。”
“你的害怕是死了,但是還有很多女孩兒都害怕死了。”
吉米減緩了車行駛的速度,他伸手打開了車頂的夜燈,當昏黃的光線散開,他從後視鏡裡看到了lucy表現出的一瞬間的錯愕。
“你開燈幹什麼?”lucy不悅道。
“太暗了,怕你會害怕,也怕我會看不清路。”吉米貼心地回答道,lucy這一次沒有反駁,只是看上去她的表情有些黯然。
“很多事,卻不是開燈就能看得清的。”lucy喃喃道。
吉米見勢便開口問道,“你確定還要堅持留在電臺嗎?我說過,這可能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好處?”lucy隨即厲聲反問,“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那請你告訴我,你現在做的事情就對你自己有好處嗎?”
“這不重要。”吉米接口道。
“不重要?你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這不重要?!”
“本來就不重要,而且這些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事,現在你該做得是管好你自己,看清你要走的路,懂嗎?”與此同時,吉米那隻踩着油門的腳,壓得力度變得更狠了。
“很抱歉,我不懂。”lucy將身體挺直,她的語氣變得愈發激動,“你寧願整天綁着那條縫着倒鉤和尖刺的苦修帶,讓他們穿刺你的皮膚!你寧願看着鮮血浸滿你的衣褲,爲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研究成果你們殺了那麼多人。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整日只穿黑西褲,血染上黑西褲的顏色就跟水撒上去沒什麼區別!沒想到吧?你願以爲可以瞞天過海的秘密我都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lucy的眸子裡溢滿了一朵朵晶瑩閃爍的淚花,但她最終還是沒讓它流下來,正如他對她的瞭解。lucy是一個不會讓自己輕易流淚的女人。
都說閃電要比它轟鳴的速度快。
隨着一道光影的突然出現,‘轟隆!——’的雷聲拉起了它長鳴的號角。
吉米蹙着眉,他不知道該怎麼勸下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他自稱不是懦夫,但卻也不是一個懂得呼風喚雨的勇士。
lucy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到地方叫我。”
“好。”吉米應過,便將車頂的夜燈輕輕關上了。不知道爲什麼,他每次在面對lucy時都有一種很奇妙的錯覺。但他相信那只是錯覺而已,並不是真的。
就像是小孩子自欺欺人的把戲,玩得次數多了,那麼他自己也就習慣了。
吉米是沒有騙她的。
那個實驗室裡果然就他一個人,lucy沒有看到多餘的工作服(醫用的白大褂)也沒有看到凱瑟約仁教授的留下的蛛絲馬跡。
lucy沒有再勸吉米放棄研究,吉米也沒有再勸lucy離開電臺。兩個人默契地將這一‘夜’翻了過去,並絕口不提。
就在這一天上午,lucy和吉米接到了高程的通知,他們的老朋友就要回來和他們一起工作了。聽到能和陳茜再到一起工作,吉米自然是高興的,確切的說,是有點喜不自勝,可lucy的臉色卻變得不怎麼好看,但這一切卻是她早就料到的。
然而,這一切遠沒有那麼簡單。
別忘了,和陳茜同宿舍的女孩是前些日子已經死了的倪佳,而陳茜去‘fiend’找強尼時,穿得那一身紅裙就是倪佳借給陳茜的。
陳茜爲什麼去找強尼?她爲什麼穿着紅裙打着lucy的旗號去‘fiend’找強尼?還有倪佳,這個倪佳在死的時候就被法醫斷定是三天前死亡,可是那時候的三天前,倪佳還在電臺和吉米,lucy一起工作!
——
當晚,當午夜的鐘聲響起。
“聽衆朋友們好,我是主持人陳茜,很高興再會主講作家飄然小姐,我又回來了。”
——
——
自實驗室爭吵之後,張千就像人間蒸發了,任誰也找不到他。白可鬆去了張千的診所和家裡都找不到他。直到三天後,白可鬆接到了他新聘的私家偵探的口信——張千去了英國威爾士,他居然獨自一人去了國外!
白可鬆爲此感到惱怒,卻又不禁疑惑起來,早在三年前,張千就已經被警方銷戶了,那時候張千的死亡證明還是白可鬆幫忙給開的呢!現在,他又拿什麼去的威爾士?假護照假簽證麼?這絕對不可能啊!
“單柯,我過幾天可能要去一趟威爾士,你留在家裡照顧可可,千萬別讓她出什麼岔子!”白可鬆推開單柯屋門,不由分說地‘命令’道。
“威爾士?你怎麼突然想去威爾士了?”單柯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問道。
“剛得到消息,張千去了威爾士。我認爲這件事情很可疑,雖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們一旦去了就會有危險。所以你最好留下來,這樣還能幫我照看可可。”
“張千去了威爾士?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們一直找不到他人呢!”單柯不滿地嘟囔道,忽而她蹙起了眉頭,“可鬆,你去威爾士的計劃裡沒有包括我嗎?”
白可鬆笑道,“當然包括你啊,你就在家幫我照看可可吧!要是用不好鍋鏟就打訂餐電話,家裡的電話本就在——”
“白可鬆你不能這樣!”單柯驚呼着打斷了白可鬆的話,“怎麼說我也是當事人,你可不能不帶我去啊!”
看着單柯那副毫無戒備的樣子,白可鬆不禁無奈道,“我已經說過了,去了就會有危險的,我不希望你活在危險之中。”
單柯卻得意道,“再危險的活兒我都幹過!你別小看我,警局每年出生入死的任務還少嗎?我可都是排在隊伍的頭一個往前衝呢!”
“單柯你能先別這麼幼稚麼?這個問題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我也從來沒把這個問題想得有多簡單。再說了,我哪幼稚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單柯依舊堅持着向白可鬆辯解道,然而白可鬆卻對此異常不滿,語氣也變得愈發僵硬。
“拋開現在我們這件事的嚴峻程度不說,就算是我答應你讓你跟我去了,警察局的人會答應?別忘了,你現在只是暫時被保釋的嫌犯,還沒有出入境自由的權利。我不知道說什麼你才能明白,這次調查行動你真的不適合去!”
白可鬆的聲音顯然是大了些,他看見單柯整個人都愣住了。
保釋出來的嫌疑人。
沒錯。
自己現在頂多就是一個被人保釋的嫌犯,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身份了。
她自苦地笑笑,“是啊,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可能連個正常人都算不上。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和你一起查案。”
單柯垂下眼簾,試圖以此掩埋住自己眸子裡流露出的悲傷。
白可鬆知道,現在的她很委屈,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硬是被自己的同事指定爲殺人犯,甚至對她逼供。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件事的。”
“沒關係。”單柯搖搖頭,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可能連北京市都出不了,更別提像英國的威爾士這樣的地方了,她根本沒有那個資格,“這不是你的錯,我早該意識到我的身份。對不起,還牽累到你。”
單柯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蒼涼,她留下一種不似年華的異樣。
“這樣吧。”白可鬆最終還是以妥協的方式作爲道歉,“這樣你看行不行,我先去跟警察局,跟你們的領導談一談。再找找我朋友,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得上忙,幫你說幾句話。”
“幫我?”單柯不解道。
“不幫你幫誰呢?這是要幫你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暫時獲得出境權利的。”
“可,可是我沒有護照啊!”單柯結結巴巴地答道。
“沒關係,你放心吧。如果這次是警方批准的話,那我們就很有可能要乘坐警方派給我們的專機了。”
“啊?!警方派來的專機?!”
“沒錯,這樣也好,省得我們掏路費了。”白可鬆笑笑,他伸出右手,輕輕撫上單柯的頭,“只有你這樣的傻姑娘纔會義無反顧地跟着去吧。”
回想起她剛纔自告奮勇的樣子,還真是好笑。
單柯被白可鬆這樣的動作變幻得有點不知所措,她面犯潮紅,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臟在胸腔裡‘突突突’地跳個不停,一時之間,她還想不出要跟他說些什麼話才能快速地緩解一下這樣的氣氛。
“好了。你先休息吧。”沒想到打破僵局的不是單柯,而是白可鬆,他溫潤地笑道,“其他的事情交由我來辦就好,你什麼都不必擔心。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別忘了我叔叔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呢。”
白可鬆輕輕地挪開了那隻撫着單柯小腦袋的手臂,單柯突兀地笑了。
她看着他紳士的轉身,看着他爲她把門闔上,看着的他離開的背影。對於單柯而言,她不僅把這理解爲他的暗示,更是她的機會。
那顆曾因瞭解到黃希文與白可鬆之間的愛情故事而黯淡停滯的心,在這一刻又漸漸變得明亮。而這種明亮,是最能喚醒她內心情感波動的能量。她還在想,或許有一天,他真的能忘了黃希文,忘記那段讓曾他痛苦不堪的背叛。
愛情最奇妙的地方,就在於它能帶給人無窮無盡的力量。當然,分正向的,或反向的。
在房間的另一端,白可可站在門前,眼睛裡充滿了妒火和憤恨!
‘哥哥是我的!’
(這個關係看起來好糾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