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現在是什麼情形?金恐怖!身爲廿一世紀的文明人,遇到幫派火併當然要有多遠閃多遠,衝鋒陷陣這種事,就交給專業的來!

陳圓圓像對酒樓裡的兩軍對峙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走進店裡,“我們回來了。”

韓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相較於陳圓圓的無視,他一手偷偷揪住她皮衣的衣襬,一邊儘可能露出世界小姐選美一般的親切笑容迎視那些瞪着他們倆的“阿尼基”。

“大家好啊,今天天氣真不錯。”

雖然陳圓圓容貌偏俊,但仍是個美人,更何況是那火辣的身段,當下原本己經要大打出手的惡棍們,全都像餓狼看到肥肉一般蠢動了起來。

“好火辣的美人啊,是來讓爺消消火的嗎?”

“消火?老子下面熱到受不了了,美人來給老子吹吹!”更多淫詞穢語此起彼落,猥瑣的男人們一個笑得比一個下流。

幹!簡直是精蟲衝腦!韓璇只覺得那羣男人看着陳圓圓的眼神讓他很火大,立刻便一改畏首畏尾的姿態,硬是站在陳圓圓身邊擋住色狼們意淫的視線。

“小子,滾開!”一個粗漢手一拳揮向韓璇,卻被陳圓圓更快的攔住,但另一個男人卻將手上的酒杯砸向韓璇,他躲得不夠快,額頭被砸得開花。

這一下原本足以讓惡棍們再次鼓譟起來,但在那一瞬間,衆人眼根本來不及眨,那個砸了韓璇一頭臉的男人就被陳圓圓一腳踩趴在桌上,一柄長劍“幾乎”貼住那人的眼珠子。

幾乎!那人不得不將頭緊緊貼着桌面,連眨眼也不敢,陳圓圓的劍尖以分毫不差的威脅距離指着他的眼珠,他眼皮恐怕是一眨就要喂刀尖了。

酒樓裡,所有聲音像被凍結了一般。然而真正凍結那些躁動的,是陳圓圓瞬間散發出的,野獸般的殺氣。

“道歉。”她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

抵在眼前的劍尖,讓那人別無選擇。“對……對不住,姑娘。”

“不是跟我,是跟他。”

“這位小哥……俺……俺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韓璇也有點傻愣,他真怕陳圓圓一個失手,那人的眼球就要成了串燒啊!

但他根本來不及開口緩頰,回過神來的衆惡棍又開始狂吠。

“看來還是個有兩下子的娘們?爺我最愛調教你們這些眼高於頂的“俠女”了!尤其喜歡在打敗你們的時候看你們認命地成爲爺的玩物!”嘴炮爺終於站起來,這回他倒真的亮出了他的傢伙,一條長鞭咻地就甩了出去……

石百年可不打算讓他們家陳圓圓繼續受到騷擾,正要出手,一把殺豬刀從廚房的方向飛了出來,嘴炮爺雖然閃過了,但沒閃過的人就血濺四方了,殺豬刀飛掃而未的威力媲美炮彈,當下連牆都給轟出一個大洞來。

石百年拿出算盤來撥了兩下。

太好了,這下有人連下個月的月俸都扣光了!

“是誰說要打敗我們家小圓當他的玩物?”戰飛像被激怒的野山豬一樣衝了出來,韓璇還以爲自己看到巨人哩!

嘴炮爺無法開口,因爲他正被戰飛一手揪着領子拽離地面,脖子以上都漲成了豬肝色。

“是你嗎?”戰飛鼻孔噴氣,凶神惡煞地問。

嘴炮爺的護衛們將戰飛團團圍住,另一派人馬的首領卻立刻以手勢要手下們收起武器。

“霸刀戰飛?”名門派首領認出了戰飛手臂上延伸到背部的修羅刺青,而且除刺青之外,這名巨人的種種特徵都與傳言中一柄霸刀殺遞天下無敵手的戰飛不謀而合。

尤其,當所有人看清那像炮彈一樣橫掃千軍的,只是一柄被丟出廚房的殺豬刀時,當下都明白自己原來不要命地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霸刀殺人無數,曾經單槍匹馬將來襲的敵隊殺個片甲不留並不是因爲愛國,而是因爲敵隊佔領了他平日買酒的城鎮,害他喝的酒斷了貨。

他雖然是非不分,但也曾替武林殺了不少無人可治擡的敗類,因此當年武林中人寧可不要與他扯上關係,更不想與他爲敵。後來聽說,有一個人打敗了霸刀,讓霸刀心甘情願隨着那人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這人的名字,比起霸刀,恐怕更令黑白兩道畏懼。而如果霸刀在此,那麼想必“那個人”也在這鎮上。

名門派的派衆似乎都想到了這一點,當下氣焰都收了起來。

錯不了,那個人身邊,還有當年人稱閻王令的書生殺手石百年,依年紀來看,恐怕就是那位存心找碴卻毫無懼色的掌櫃了。

“打擾二位前輩多時,我們也該告辭了。”名門派一見苗頭不對,立刻準備腳底抹油。

石百年撥了撥算盤,“酒菜錢加修繕費,一共是五千五百兩,不二價。”

名門派派焱一聽,都覺得被坑了,但爲首的那名男子卻搖搖頭,仍是掏出銀票乖乖付帳。

被坑也得認了,誰教他們不長眼,挑了不該鬧事的地方鬧事。

收了錢,石百年立馬臉色一變,笑容可掬極了,“客倌慢走,有需要歡迎多多光顧小店啊!”

誰要多多光顧啊!根本是黑店!但那羣模樣像極紈絝子弟的惡棍沒敢吭聲,幾名派衆幫忙擡走倒黴被殺豬刀劈死的同夥屍體,一個個灰溜溜地走了。

那羣名門派說的也沒錯,這羣海賊來自偏遠小島,哪聽過什麼霸刀戰飛?好些人對他們夾着尾巴開溜的行爲原本想出言諷刺,但他們的首領還被拽在人家手裡呢!

而且那把能破牆的殺豬刀,確實令他們有些卻步。

“你知不知道上一個對小圓沒禮貌的傢伙,他的屍體到現在都沒找到?”戰飛面目猙獰地逼近已經快要口吐白秣的嘴炮爺。

“怎麼回事?那些小夥子怎麼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個穿着和陳圓圓同樣大膽火辣,袒領袍服底下,豐滿雪胸若隱若現的豔麗熟女,收了遮陽用的傘走進酒棱裡,顯然和方纔夾尾巴落跑的名門派派衆打了照面。美女大姊一見陳圓圓,那雙不用妝點任何胭臘就冷豔無比的眼更是亮了起來,“小圓回來了?”她話頓住,左右一看,卻沒看見某人的身影。

陳圓圓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讓韓璇有些意外,心裡卻又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圓圓也是有表情的,而且還超生動超可愛,紅脣緊抿,臉頰因爲忍着笑意而微鼓,眼睛笑眯成彎彎小月亮,但爲什麼對着他都沒表情啊?他很惹人厭嗎?

某人默默地,背影慘淡陰暗。

而這羣海盜雖不識霸刀何訐人也,一見走進客棧的女人,瞬間都安靜了。

他們對於縱橫黑市,而且是巫女出身的“尋夫人”可是一點也不陌生,許多想出門大幹一票的海賊,都會前未拜會過尋夫人,由她開金口指點一二纔敢出海,他們搶來的寶物,也需要尋夫人出面當仲介,介紹買主。

以前有海賊得罪了尋夫人,出海之後就再沒人見過那艘船,尋夫人在海賊間的地位就更不可冒犯了。

這羣海賊當然知道尋夫人在五花鎮開當鋪和溫泉客棧,他們大鬧五花鎮這幾日,一向小心翼翼地避開尋夫人的地盤,哪裡知道原來這家酒樓和尋夫人也有點關係。當下,有人立刻巴結地開始收拾地上狼藉,有人去把被丟飛出店門的桌椅找回來,還有人給“小圓姑娘”和尋大姊搬來張板凳歇歇腿。

“老爹每次回來,都是先去找你,讓我自個兒先回酒棱,尋姨你是和他錯過了吧。”陳圓圓說。

雪尋雙頰微紅,瞪了一眼笑得三八兮兮的戰飛和石百年。“我是到附近辦事,順道過來看看。”看他們父女倆回來了沒有?每次出遠門就像走丟似的。但她倒真不知道某人每回城必先找她報到這事,當下心裡的埋怨也被安撫了不少。她環視了一眼顯然被大鬧過的酒棱,和那一班見了她就乖得跟孫子似的海賊,“你們就沒一次能好好安分吃飯的嗎?再這樣下去,整個鎮所有店都不肯開.我看你們上哪找出海的補給品!”

“大姊您說的是,我們不會再鬧了。”其實這些規勸的話,個把月來不少人對這幫惡棍說過、罵過,但這班惡棍只會“呸”地一聲,把膽敢多嘴的倒黴鬼痛接一頓,順道把人家店裡搶光再砸爛。

有海魔女之名的尋夫人,果然不比一般人啊。當下,海賊們整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讓雪尋和陳圓圓坐下來。陳圓圓先替韓璇包紮頭上的傷口,其他人就讓小九指揮着,把店裡打掃整理,恢復原貌,和先前吵吵鬧鬧、翻桌砸碗的態度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雪尋和陳圓圓聊了一會,大概是問些他們這趟旅程遇到的事,當然也就提到韓璇。雪尋其實不意外陳破浪會帶個年輕人回五花鎮作客,但她訝異的是陳圓圓一點也不排斥這名陌生的年輕人。

而且,陳破浪還讓韓璇接下來跟他們父女倆一起住,可見陳破浪對這個年輕人很放心也很信任,於是臨去前,她道,“阿浪看人的眼光我沒什麼好懷疑的,晚上你也和圓圓一起過來吃飯吧。”

“大姊,那我們呢?”戰飛這大塊頭竟然一臉賣乖。

“你們這幾個,哪次上我那兒,我讓你們餓着了?”雪尋啐地一聲,“酉時整準時開飯,別忘了。”然後她撐起傘離開了。

雪尋一走,戰飛和石家兄弟馬上把注意力轉向這個竟能讓陳圓圓另眼相待的年輕人,“小兄弟,你會想到五花鎮來玩,算你有眼光。老大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以後有什麼疑難親症,不要客氣,儘管未找我,我戰飛會罩着你!”

韓璇只當陳老爹的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和戰飛與石百年很快就聊了開未,從他在五香鎮賣山寨雞,再問到他們開酒樓的甘苦談,甚至是遭人狼襲擊的驚險事蹟都能聊。戰飛沒什麼心機,很快就和同樣也沒心機的韓璇稱兄道弟。

石百年則是默默觀察着韓璇,倒也不是防着他,雖然他對韓璇的來歷還有些遲疑,但就如雪尋所說的,老大信的,他們就信。

更重要的是,他們家小國竟然會爲了韓璇被砸傷的事出頭,這絕對是生平頭一遭啊!當下這幾個把小國當女兒的漢子,自然把韓璇擺到非比尋常的位置上。

韓璇就這樣在五花鎮住下,甚至還在鎮上找個工作,成了陳氏父女的長期房客。

這海港不大,埠頭前方,騰出一塊空地做爲上貨和卸貨的廣場。廣場向北的大片商鏽就是五花鎮的中心,一條主要道路由廣場中央筆直地向北方的山坡延伸。

順着大道再往北,約莫走過七八片最熱鬧的各種店鋪,包括雪虎酒棱,接着會看到一座香火鼎盛的海神廟。這座廟位置剛好建在十字路中央,廟庭前有個小市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熱鬧滾滾,十字路的右手邊是五花鎮出入的主要道路,韓璇就是由這條路迸入五花鎮的。

而廟後方再往北去,就上了山坡,陳老爹和陳圓圓就住在山坡的最最最土頭。頭一天在雪尋那座溫泉麥宅吃過飯,真正回到陳老爹的家,已經晚了,韓璇坐在門庭前也僅看得到山下點點的漁火,隔天一早,大零散去,他才知道這座只住了他們父女倆的三合院,視野真是美呆了,遠方碧海藍天盡收眼底,山坡一路向下,是每一戶人家的紅色或黑色瓦頂,一塊塊鮮次櫛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