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颼颼地吹着,幾朵不知道從哪飛來的殘花,打着旋處牆腳那裡,把一隻要回家的螞蟻給暫時阻擋住,路上的行人在看到萬利布莊外面如此陣仗的時候,都開始繞着走,心中的好奇卻是更濃。
布莊裡面能說上話的這些人表情各異,以秦掌櫃的爲首,委頓在那裡的五個人,眼神由先前的空洞和迷茫變成現在更空洞和更迷茫的樣子。
小蘆放棄了掙扎,再也不着急了,跟着他的那兩個人同樣長出口氣,來回打量着周圍的形勢,那將將伸進懷中的手,自然地拿出來相互搓着泥,壓着他們的衙役也不覺中把刀離開一些。
一直以爲自己惹了天大麻煩的魏宏嬴,臉上滿是無奈,對着另一個捕頭彎着的腰一時也忘了直起來,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那裡想着什麼。
韓富仁保持着剛纔理直氣壯的模樣,看看那堆在地上的五人,看看外面再次怒目相向的遠水縣衙役,看看面前這個被自己快給嚇破膽的本地捕頭,又看看一切閒雜人等,想了想大聲說道:
“好詩,呵呵!好詩呀,這是《憫農》中的一首,主要說的是種地的事情,只是有幾個地方要改一改纔好,第一句的鋤禾日當午,不好,當午還不是最熱的,應該是未時到申時中間這個時候才熱,晌午都吃飯了,第二句也不好,滴這個字就不恰當,不熱啊,要我說改成汗飛禾下土纔好,剛一滴下來就被曬飛了,這次過來,就是讓大家幫着品評一下的。都知道了吧?”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把那信從對方的刀筆師爺手中奪了回來,用眼睛一掃,可不是麼,四句詩寫的是工工整整。字裡行間透着一種俊秀。
本地的老大魏宏嬴這時也直起了腰,嘴上帶着一絲親切地笑,一下一下點着頭說道:
“好,好詩,韓大哥也好興致啊,這麼遠跑過來,把我們都弄到了布莊,就爲了品評下詩。恩,種地地是不容易,可我們就容易了?被你折騰這一回,可算是對這詩印象深刻啊,估摸着晚上做夢都要說兩遍,這纔不枉韓大哥您一片苦心。我記得還有一首來着,難道沒寫上?”
“呵呵呵!是呀,大家近日來做事,都太累了。我正好到這邊辦些事情,順便就開個玩笑。”
韓富仁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抖了抖手行的紙,心中暗恨,邊折着信邊說道:
“魏老弟難道是想聽另一首。好說,別的大哥我可能不會,這首詩還是背得下來的。你聽好了,春種一粒粟,
“住嘴,哼哼!韓富仁啊,韓捕頭、韓大哥呀,你可要知道這回事情有多重,這秦掌櫃的剛纔我就說他奉公守法,結果被你嚇成這個樣子,你等着吧,總要有人被彈劾地,現在你們也不用回去了,讓你的縣令大人來這邊領人吧,來人啊,把遠山縣的這些人全給我扣下,敢反抗者,殺!”
魏宏嬴現在終於是揚眉吐氣了,喝住韓富仁人的話,一聲令下,手下的人把刀同時抽出來就要去把遠山縣來的人給制住。
韓富仁張了張嘴,正想着是不是推卸責任,把有間客棧給供出去,卻突然一愣,手中在往信封塞信的動作停了下來,那信塞不進去了,仔細一看,信封中還有短了一截的信支在那裡,讓原來這封信進不去,應該是開始時用這封信壓着,短了一截地目的是不被直接發現。
見此模樣心中一喜,直接把那粘在信封裡面的信給撕出來,打開一看,哈哈大笑,看看已經被扶起來的秦掌櫃,又看看不可一世的魏宏,覺得人生真實起落無償啊,對着自己這邊的人說道:
“都別動手,讓他抓,抓啊,把我也抓起來,然後彈劾我們家大人,再給我們上道枷,我們也好享受一下這個滋味,以前都是給別人上,今天終於輪到我們一回了,不容易啊。”
轉回來又對秦掌櫃地說道:
“要不是這裡面還有一封信,還真就讓你跑了,還是那句話送給你,你從前做的那些個事情,犯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閉眼睛就都過去了,你明白了嗎?”
‘撲通!’
剛剛被扶起來秦掌櫃又堆下了,喃喃道:
“我明白,來吧,有什麼我都承着了,我說,我都說,既然做出了這種事,我也沒想過能好,韓捕頭,你確實厲害,這樣的事情都能被你給抓住,我不冤啊。”
“呃!”
魏宏嬴再次迷糊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韓富仁手上的信,對着外面連忙打手勢,讓他們先別動,那些衙役不用他說就已經收回了刀,再次與遠山縣地人成了對峙的模樣。
被他們這一鬧,整個街道上清淨了,不少的人都聚集在遠處,紛紛猜測着事情,一個見過有人被掠走的人,這個時候開始發揮着他的特長,與人講起了那些綁匪地事情,那短短的十幾息,被他給延長了不少,其中更是無限誇大,讓周圍的人開始記住了這麼一夥人。
‘啪啪’聲中,韓富仁把那信在手上拍打了兩下,對着魏宏嬴說道:
“剛纔那詩不錯吧?放心吧,現在這個比那詩更好,怪不得你帶來這麼多人,原來是心中有鬼啊,吶,這信給你看看,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魏宏嬴一個眼神給刀筆師爺,那師爺再次接過信,開始唸了起來,內容和店霄給韓富仁看地差不多,就是被恐嚇的店
有間客棧,而是一個已經荒鋪了的糧店,去年還在遠錯,今年不知爲何就關板了,被勒索的數額居然達到了一萬兩銀子,不知道那糧店的東西值不值這些?
“這,有這事兒?不能吧,秦掌櫃的。你們真做過這個事情,那我可保不了你們,可若不是你們做的,那這就是栽贓,我絕對不允許別人到這邊隨意搗亂。”
魏宏嬴兩頭堵地說道。他現在準備把自己給摘出去,韓富仁卻不願意這樣放過他,笑吟吟地說道:
“怎麼?見事情不對就想跑?哪有那麼多的好事兒?秦掌櫃地剛纔可是說了,不該叫你來,把你也給暴露了,那就說明這裡有你一份,加上剛纔你如此作爲,一切事情都明瞭了。你就等着吧,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是不是真的只要對下這邊人的筆跡就好,把這邊所有人都抓起來,就不信找不到是哪個寫的。”
說到這裡,覺得又有些不牢靠。剛纔發生的事情太讓人難以琢磨了,又補充道:
“即便是冤枉了,那也是別人地事情,我們只是接到了案子。若是不對的話,應該治罪的是那個報官的人,即便是彈劾,也只能說是事情緊急,沒來得及與你們打招呼。”
“兩。兩位捕頭,我、我看看,那信。成嗎?”
秦掌櫃的一改那要死的樣子,眼睛也不是那麼空洞了,伸出手來要看那信,韓富仁點點頭,拿過信,離着秦掌櫃有一定距離,舉在那裡讓他看。
“是,是我寫的,有這個事情,我賠錢,韓捕頭,您說吧,要賠多少,只要能週轉得開,我就賠。”
秦掌櫃的看到信上地字,先是一驚,再看看內容,眼睛裡充滿了疑惑,想了想說出了認罪的話,接着話鋒一轉又說道:
“這件事情其實沒有魏捕頭多大的事情,無非就是我爲了在這邊不被宵小招惹,請魏捕頭吃過幾次飯,給點辛苦錢,比起這些差遠了,韓捕頭,您看……
“你你你,你認了?真是你寫的,你把你別處寫的字拿來我比比,我是不會冤枉一個人的,還有啊,聽說你做過地這種事情不是一件,到時候找到一個,我就會過來,現在麼……?你要拿出些錢來當作抵押,等以後都找出來後,再一併治你的罪。”
韓富仁沒想到這個掌櫃的直接承認,有些不放心,非要把這個事情弄清楚不可,又不想直接抓住,便貼在掌櫃的耳邊說出這麼個枉法地話,只要他不說出去,那麼就沒事情,他要敢說,那就直接抓起來。
秦掌櫃的鬆出一口氣,起身把帳本拿過來,隨便翻開一頁,指着上面的字對韓富仁和湊過來的魏宏嬴說道:
“看這裡,這個布字相差不大,還有這個銀子二字也是如此,其他的差不多都能找到,所以說是我寫地沒錯,不知道韓捕頭能不能讓我見見報官之人?我是想賠償些錢與他。”
“不可以,他沒有告你,他只是報官,說明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身份,若是想查的話,那也是州府裡來人才行,既然秦掌櫃的已認下,那就畫個押,按照剛纔說地辦法做吧,至於魏捕頭麼……?”
“韓大哥,您看,小弟剛纔又糊塗了,這酒啊,確實不能多喝,現在終於是醒過來,喝酒的人有一個毛病,就是喝多了以後,醒過來還要再喝一點,不然對身子不好,這個,韓大哥正好到此,就讓兄弟我陪着再喝一點可好?其實我最願意做的事情就是能被安排着往遠山縣跑,到了那邊能看到韓大哥,學些東西,我這也算半個徒弟了,是不是師傅?”
魏宏嬴見銀兩真的不少,沒膽量參合進去,連忙說起軟話,身份都不要了,師傅、大哥輪番叫着,就是不讓韓富仁說話,滿臉都是哀求的苦色。
“哦~!也好,待我到後面與秦掌櫃的::頓去,我這些跟來的弟兄也不容易啊。”
韓富仁說着話與那秦掌櫃一前一後向簾子後面走去,魏宏嬴自是站在原地對着人家的後背保證着把各位兄弟都答對好。
不到一刻鐘,兩個人又從那簾子後面出來,掌櫃的笑得獻媚,韓富仁則臉色紅潤,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小蘆三個人給放掉,又拍拍秦掌櫃的肩膀道:
“這個事情就先到這裡,可以後若是又發現那種東西,我可是還要再來的,吃公糧的就要公事公辦啊。”
秦掌櫃在那裡連連點頭應是,拿出來一個小包,稍做遮擋就給了魏宏,意思是讓他用來請客,站在門口,微笑着目送這一衆人走遠,待到看不見的時候,臉色一沉,皺着眉頭把門關上,拿過那封信對着幾個鼻青臉腫的人說道:
“此事決不簡單,不知道是哪個厲害的人居然能模仿出我的筆跡,還有這個信封,與那封信的信封也一樣,連上面的印章都絲毫不差,馬上派人到那邊告訴一聲,準備隨時動作。”
半刻鐘後,一人騎着快馬,向着西邊飛奔而去,旁邊還跟着一匹空馬,半個時辰速度絲毫沒有降下來,汗水順着額頭淌下,後背曬到的地方也已經溼透,轉過了一個小橋,前面是一片樹林。
馬上的人正跟着節奏起伏的時候,突然覺得脖子被一個東西碰到,接着又一疼,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