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了挪威的奧斯陸,再從奧斯陸到了特羅姆瑟,又從特羅姆瑟到了斯瓦爾巴德羣島。
經過三趟的飛機,葉惟到達了這片世界盡頭,這時候已經是8月16日下午二點多。
島上的朗伊爾城是世界最北端的人類永遠居住地之一,人口只有不到2000,基本上是科研人員和旅遊從業人員,通常住個幾年就會帶着學齡孩子走人,小島的生活教育條件都太簡陋了。
從4月中旬到8月中下旬是羣島的極晝時段,即一天24小時都是白天。
到北極有兩個觀景心願,一是北極光,二是北極熊,都要運氣夠好才能得見。有極晝當然不可能看見極光,他準備待到18日下午回去繁華的特羅姆瑟碰運氣,昨晚沒看到;20日下午再出發前往非洲肯尼亞。
入住好了小鎮中央的雷迪森布魯極地酒店後,葉惟就獨自出外,朝着不遠的市中心走去,鎮上唯一的郵局在那裡。
雖然呼氣成霧,但夏季的天氣不冷,能有6c左右,只是大風颳得面有點疼。他穿得一般厚,風衣和加厚牛仔褲,都不用戴毛帽和手套,單肩揹着個深棕的帆布旅遊包。
小鎮並不大,依着羣山而建,低矮的房屋一如北歐的風格,三角形的房頂,整間塗成簡單而鮮豔的各種顏色,紅色的、藍色的、黃色的……五彩繽紛的,猶如走進一個童話王國。
不過他感覺自己來錯了季節,或者做錯了旅遊計劃。天空一片明亮,別說冰天雪地了,一點雪都沒有,不少地方還生長着美麗的植被花草。要不是那些房屋,真有種身處鹽湖城的錯覺。
他沒看見居民屋前有雪橇,但看到幾隻被拴着的雪橇犬,都沒有吠他這個異國旅人。儘管島上挪威人最多,但什麼國家的居民和遊客都有,誰都不會對他感到好奇,似乎也沒人認識他。
不久,葉惟走進了郵局,開始寄起明信片,給家人的,給密友的,都貼上馴鹿圖案的郵票。
最後是那個女孩的,他想寫一封信給她,坐在小圓木桌邊,拿着買來的信紙寫了起來。寫着寫着,他把筆墨密麻麻的信紙抓起皺成一團,寫了幾遍最後都成了紙團。
他呼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只寄一張明信片,只寫了一句:“8月16日,來自北極的真摯問候。”
離開郵局後,葉惟往南邊走去,因爲看見不遠有個小型滑板場。三個小孩戴着頭盔、穿普通鞋子的在奔來走去,兩位中年母親在旁邊笑聊着天。他看着孩子們,不知道在極晝極夜中度過孩提時代是什麼滋味?
兩位母親注意到他,其中一位金髮女人打招呼道:“你好。”
“你們好。”葉惟對她們微笑,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在這種地方,讓挪威裔的麗茲來了也是說英語,她就不會說挪威語,他也是。他笑道:“我叫惟格-葉,從美國來的遊客,我妹妹朵蘿茜和他們差不多大,他們真可愛。”
那金髮女人突然驚道:“噢,你是那個電影天才,viy!”她一看他手指的紋身,頓時確定了,“utrolig!難以置信!”
這裡不是與世隔絕的冰川,有電視,有網絡,那些時常關注好萊塢電影娛樂的人,九成都會認得viy。
“是的,我是。”葉惟笑了笑,其實不想被人認出,都到北極了,感覺卻像還沒有走出洛杉磯。
當下金髮女人高興的介紹起來,她叫瑪麗安,那戴粉頭盔的小女孩是她女兒弗麗達、戴藍頭盔的小男孩是她兒子托爾,挪威人。而紅髮女人叫凱倫,那戴白頭盔的小女孩是她女兒薇拉,俄羅斯人。
三個小孩都因爲聽說這人是“好萊塢超級巨星”而好奇,島上不少的亞洲人,他們不陌生東方面孔。但弗麗達一句童言無忌的笑語“你真好看”把大人們都逗樂了,薇拉說着“是啊”,托爾對他的紋身最感興趣拉着手要看。
葉惟任孩子們拉扯,笑聲中有着自嘲,自己不喜歡好萊塢,卻走到哪裡別人都會說他是好萊塢的一員。
“我就是個電影人。”他說了想說的話,“沒關係了,你們喜歡看電影嗎?”
“喜歡啊!”孩子們都點頭,托爾搶先的說:“我喜歡《怪物史萊克》!”弗麗達喜歡《南極大冒險》,薇拉喜歡《小美人魚》,托爾問道:“你演過什麼電影?”兩位母親不說話的笑看着他們。
“演過幾部,最出名的叫《婚期將至》。”葉惟笑答,忽然感覺真好,即使是在世界盡頭,電影也在給人們帶去精神享受。
孩子們搖頭,沒有看過。他又道:“我主要是做導演。”孩子們紛紛問起:“什麼是導演?”
葉惟正要回答又頓住,看着他們天真的小臉,由心的說道:“導演把自己的思考、想象、感受、情感、光明面陰暗面、好的壞的……所有這些對世界和事物的認知、追求和夢想,用電影去表達、創造、改變、探索。還能賺點錢。”
他說着一笑,哇噢,原來我做着這麼棒的事!不知道是有些忘記了,還是突然理解得更加深刻。
三個小孩自然聽不懂,兩位母親感慨的樣子,他繼續說:“導演拍電影,拍電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永遠無法說‘我全部做完了’的事情,所以也是很酷的,當然比不了這裡酷。”
大人笑了,小孩沒有,孩子們似乎認爲他在廢話,要走回去玩滑板。
“女士們,我想拍些朗伊爾城的風土人情照,我能請你們孩子拍幾張照片嗎?”葉惟誠懇的問起一個想法,回去給朵朵看,讓她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個地方、這麼羣小孩。
“當然!”瑪麗安和凱倫都十分樂意,感到是種榮幸。
葉惟從帆布揹包裡取出了單反相機等攝影器材,一邊設着鏡頭的參數,一邊笑道:“大夥兒,你們跟平常一樣玩耍就好了。”
三個孩子在滑板場歡樂的走動,時不時的望鏡頭,弗麗達因此摔倒在斜坡上。
“很好,很好。”葉惟按動着相機快門,捕捉着一個個美好的瞬間,心靈也漸漸的充滿溫暖,而且越發的寧靜。
又一個想法從寧靜中浮現。
他停下攝影,笑問道:“你們會摺紙折百合花嗎?”大人小孩都不會。他從揹包拿出一疊早已有準備的白紙,給衆人都分派了一張,“我也是最近才學會,我教你們怎麼折。”
在他演示和手把手的輔助下,三個孩子都摺好了一朵漂亮的紙折百合花,大感有趣的歡笑連連。
葉惟又拍了些孩子們手持紙百合花的照片後,換上數碼攝像機,神秘的道:“我在製作一個旅遊視頻,你們願意出鏡嗎?”大人小孩都很有興趣,但只有三個孩子能出鏡。
他教了他們唯一的一句臺詞,做好了調度,就開啓攝像機,笑喊一聲:“fire。”
三個小孩並排的站在滑板場旁邊,自然的手持着紙百合,隨着導演的號令,左邊的托爾舉起紙花,中間的薇拉雙手拿着,右邊的弗麗達輕輕揮舞了起來,都笑臉燦爛,齊聲的大喊:
“全世界都是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