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邪》在國內是一部很“邪門”的電影。
和所有中國特色恐怖片一樣,《中邪》也是沒有鬼的,但偏偏又很嚇人。
劇情也很簡單,大體就是說倆不信邪的大學生,決定拍攝一部關於中國農村風俗迷信的紀錄片,於是帶着攝像機跟着一個神婆,去了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驅邪。
——這算是恐怖片的經典開篇。
難得的是,許凱這個橫漂出身的半吊子導演,想起來用僞紀錄片的方式進行拍攝。
整部電影的鏡頭,全都來源於那倆大學生帶着的攝像機,以及他們安裝在房間裡的監控攝像頭。
這就爲恐怖片注入了一種極爲真實的質感。
好似在看紀錄片一樣。
《山村老師》這部老電影爲什麼那麼感人肺腑,還不就是因爲真實嘛。
周瑾當初看完《山村老師》後,感動得幾宿睡不着覺,洗澡都得讓劉思思陪着。
現在坐在牀頭,看完《中邪》的劇本,他幾乎是本能得覺得,這破電影要真拍出來,可能不比《山村老師》差。
“嗒,嗒,嗒……”劉思思洗完澡踢踏着拖鞋出來,用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
“這劇本好看嗎?”她問。
“沒你好看,”周瑾果斷將劇本扔到一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吹風機,“來,我幫你吹頭髮。”
劉思思順從地坐到牀邊,滿頭青絲如瀑,周瑾牽起一縷,髮香縈繞指尖,兩人相視一笑。
“嗡嗡嗡……”
熱風呼嘯而出。
劉思思被吹得暈乎乎的,眯起眼睛,酥服的不行。
周瑾知道,這個時候的她,智商是最低的,就跟事後差不多。
趁機提點啥要求,基本都會被答應。
“思思啊,今天二東子領我去看了他以前帶的羣演,牀頭都貼着我海報呢。”
“都知道你是橫店出去的,拿你當偶像唄,連我都沾光,”劉思思擡頭笑道。
她在橫店拍了這麼久戲,也接觸了不少羣演,不管是真客氣還是假禮貌,對她都帶着點親近。
就因爲周瑾是她男朋友。
“他們那是想着,等自己以後出人頭地了,也找個你這樣的媳婦,”周瑾太瞭解那幫傢伙在想什麼了。
“可哪那麼容易啊,都說是聽了我的故事才跑來橫店的,現在個個心灰意冷。對了,他們還說我有個名言,我自己都不記得啥時候說的。”
“什麼名言?”劉思思好奇地看着他。
她知道周瑾喜歡亂編名言警句,還賴給人魯迅,現在居然也被“周瑾曾經說過”啦?
周瑾關掉吹風機,右手攥拳,做出一副激情澎湃的樣子,大聲道:
“我們遇到什麼困難,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對它,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堅持纔是勝利,我行你也行。加油,奧利給!”
“哈哈哈……”劉思思笑得在牀上打滾,“奧……奧利給是什麼?”
“我上哪知道去,”周瑾壓在她身上,也特無奈。
以前吧,他就想着努力拍戲賺錢,至於什麼文藝工作者的社會責任感,他是不當一回事的。
現在他才漸漸明白自己的影響力已經很大了。
暴露在公衆下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用放大鏡看着呢。
爲什麼明星吸X就得被永久封殺?
爲什麼明星出軌就得被抨擊?
就是因爲他們的話題度太高了,容易造成不好的社會影響。
周瑾現在倒是個非常正面的例子:出身草根,然後逆襲娛樂圈,迎娶白富美。
雖然他在橫店其實也就待了半年,也從來沒賣過慘,可架不住媒體爲了熱度,喜歡腦補啊。
什麼“普通人逆襲的偶像代表周瑾,實力與運氣都不缺!”
“中國五位草根出身的大明星,周瑾上榜,最後一位已經請不動了!”
“周瑾逆襲真相,竟是因爲一頓飯:中國式飯局,藏着你的貴人和機遇!”
配圖不是蔡益蓉,就是寧皓,最過分的是居然還有二東子。
不知道多少年輕人看了這些小報新聞,拎着包就來橫店了。
劉思思好容易止住笑,摸摸他的狗頭,“這都是那些記者瞎寫啦,跟你又沒什麼關係。”
“那不一樣,歸根到底,原因還是在我身上。”
“那你打算怎麼辦?那些媒體可不聽你的。”劉思思問。
周瑾見終於說到正題了,拉着她坐起來道:“我打算拍部電影,就以橫店的羣演爲題材,然後把王保強,博哥,還有星爺,最好全給請來。”
小報上說的“五位草根出身的明星”,排第一的是靠“溜光大道”走紅的大衣哥,排最後一位的自然就是星爺了。
模仿“大衣哥”還有條出路,說不準還能在農業頻道坐着拖拉機出道。
可是模仿周瑾、王保強他們的,基本都跪了。
劉思思眨眨眼,靠進他懷裡,“你想拍就拍唄。”乖得跟只貓似的。
“可是我又撿了個劇本,恐怖片,絕對有搞頭,”周瑾指指牀頭的劇本,“兩部一起啓動,估計就有些吃力了。”
劉思思忽然警惕起來,“你是錢不夠了,還是時間不夠了?”
錢不夠了倒好說,時間不夠了,意思是他們的大理之行,又要泡湯了?
周瑾狠狠地揉揉她的腦袋,剛吹乾的頭髮一下子又亂糟糟的了。
“夠,夠,夠!”
這兩部都是小成本電影,花不了多少資金,再不濟他還能拉上黃博和大狗哥一塊玩。
可時間那是真不夠了。
劉思思剛想發問,周瑾張嘴就道:“我覺得我可能拿不了影帝了。”
“圈內有名有姓的導演,他們的本子我基本都看了一遍,發現沒一個適合的。”周瑾頗有些沮喪。
王曉帥的田園感,樓燁的矯情勁,刁藝男的陰冷孤獨,基本都不是他的菜。
賈科長的《山河故人》倒是好,那句“自由就是個屁”,震得周瑾頭皮發麻。
只是想學會汾陽話可不容易,想要演出張晉生一生的三個階段,那得費老鼻子勁了。
他不可能花幾個月的時間,跑去汾陽體驗生活。
賈科長也未必看得上他。
劉思思攏攏頭髮,夾在耳後,溫言道:“拿不了那就不拿唄,那麼多演員,拿不了影帝還都不活啦。”
周瑾嘀咕道:“那我們結婚怎麼辦?”
“你說什麼?”劉思思沒聽清。
“我說,”周瑾跳起來,用盡平生最大力氣道:“那咱們結婚怎麼辦?”
劉思思愣了愣,她沒想到周瑾在擔心這個。
“其實我也演不好電影了……”她小聲道。
如果說拍《古劍奇譚》以前,劉思思覺得自己的演技起碼有B+,現在臨近殺青,她覺得自己估計就剩C了。
爲什麼偶像劇演員不好轉型?
這種戲演多了,不僅升不了段位,還可能掉星。
開年的時候,倆人還信心滿滿。
一個說,要拿完影帝再結婚。
一個說,起碼得靠自己當一回電影女主。
好像夢想就在眼前一樣,觸手可及。
現在就有些蔫了。
真等把夢想實現了再結婚,那估計得等2020年。
黃博35歲碰到了《鬥牛》,黃教主36歲出演了《中國合夥人》,鄧朝38歲等來了《烈日灼心》。
然後才成功晉級影帝,演技從此受到了主流電影人的認可。
周瑾啥都不缺,最缺的是年齡和閱歷,畢竟他才27歲。
套一句流行雞湯:不要在能演偶像劇的年紀,跑去演文藝片。
劉思思的問題還要更嚴重一點,她戲路子窄,最適合的就是古裝。
在2013年,優秀的古裝電影幾乎等於沒有。
劉思思想想自己面對劉媽時的振振有詞,就覺得自個兒的前途,黯淡無光。
“那大理還去嗎?”兩個人抱着嘆了會氣,周瑾小心翼翼地問道。
“去啊,當然去啊,”劉思思很是理所當然。
“那就好,”周瑾鬆了口氣。
果然,一條鹹魚是永遠不會嫌棄另一條鹹魚的。
“睡覺吧。”
他拉着劉思思躺下,伸手一關燈,卻又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再搶救一下。
牆角行李箱裡藏着的東西,暫時還不用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