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來個小時的飛行,飛機平安抵達了威尼斯的馬可-波羅機場。
威尼斯是海島城市,船纔是這裡主要的交通工具,走出機場就可以看到碼頭。
與張然他們同船而行的是《愛情賞味期》的劇組,導演是法國有名的帥哥導演歐容。張然看過《愛情賞味期》,這部電影的結構非常特別,通過倒敘的手法講述了一對夫妻的五段,離婚、裂痕、生育、結婚,直至當初他們在海邊的相遇。
歐容是歐洲很受關注的新人導演,對張然這個亞洲新星導演頗有興趣,走過來主動找張然搭話。張然心情不錯,也看過歐容的電影,就興致勃勃的和他聊了起來。
張婧初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着,我家張然就是厲害,走到哪裡都有人過來主動認識。
這時黃壘壓低聲音道:“婧初,你要小心哦!”
張婧初不解地道:“小心什麼?”
黃壘小聲道:“你沒看過歐容的電影嗎?他的幾乎都離不開同性戀,他本人可能就是同性戀。我看他對你家張然好像很感興趣,小心他跟你搶男人啊!”
張婧初眼睛瞪大了,看看歐容,又看看張然,然後狠狠地給了黃壘一拳:“胡說八道!”
威尼斯電影節的舉辦地不在威尼斯主島,而是在東南方的麗都島上。
麗都島是個十八公里的狹長小島,只有一條主馬路,分爲三個居民區。是聞名國際性的療養勝地。每年9月初麗都島是大腕雲集的星光寶地,威尼斯電影節就在此舉行,平時倒比較安靜。
船靠在麗都碼頭,前面密密麻麻站滿了記者,怕是有上百人。每到一船人,記者們就蜂擁上來,不分青紅皁白的一通亂拍。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船上下來的是誰,只是怕落掉重要的人物。
張然帶着《飛行家》劇組剛走上碼頭,記者就圍了上來,又是拍照又是提問。在場歐美記者比較多,對張然不是特別熟悉,再加上他戴着大墨鏡,沒有多少人認出他來。一個大鬍子記者拿着錄音筆,對着張然大喊:“你是哪個劇組的?”
張然怕擠着張婧初,把她護在身後,把手往後面的《愛情賞味期》劇組一指,大喊道:“那是弗朗索瓦-歐容!”
在場記者一聽歐榮,也顧不得打聽張然他們是哪個劇組的,當即撇下他們向後面的《愛情賞味期》的劇組撲去。張然他們的周圍頓時空了,而《愛情賞味期》劇組立刻陷入了記者們的重重包圍,提問的提問,拍照的拍照,簡直寸步難行。
張然偷笑一聲,趕緊帶着《飛行家》劇組開溜。
來到威尼斯,沒有人不會爲它那獨特的水城魅力而流連忘返,各式各樣的石板路、狹長的街道還有無數的橋,寧靜安詳。在這裡,連呼吸都帶着放鬆的氣息,帶着獨特的威尼斯魅力的呼吸。
沿着主島一側的亞得里亞海濱一路前行,林****邊一排排海報排列整齊,幾乎都是好萊塢大片的海報,《幸福終點站》、《借刀殺人》等等。好萊塢就是這麼強勢,全世界好萊塢電影沒有市場的只有一個地方——印度。
電影節其實非常勢利,青年導演參加電影節,就算是入圍主競賽單元,電影節都只負責導演一個人的住宿和機票費用,來回都是經濟艙,住宿也是經濟型酒店。而其他人員,甚至主演都只能自己補貼住宿機票,或者尋找品牌贊助。
張然不同,現在《時空戰士》紅透全球,他是非常受關注的新星。這次《飛行家》劇組加上家屬、助理等來了10多個人,電影節不但安排了最好的酒店,還把費用全包了。
到賓館安頓好,張然就躺在牀上裝死。
張婧初把自己的禮服拿出來,正對着鏡子左瞅右瞅,還不時發出遺憾的聲音:“早知道把那條白色的裙子也帶來!”
張然無語地道:“別照了,已經夠漂亮的了,在漂亮還讓不讓人活了?”
張婧初不理張然,又臭美了一會,把裙子掛好,躺在張然身邊。
兩人都不說話,就是這麼頭靠頭,靜靜地躺着。
沒過多久《時空戰士》的日本發行商gaga公司的古谷謙二找上門來,邀請張然和張婧初參加晚上日本代表團的酒會。
張婧初興奮地問道:“宮崎駿在不在,能不能和他合影?”
古谷謙二笑着解釋道:“宮崎俊從來不參加電影節,包括幾年前《千與千尋》在柏林獲得金熊獎,他都沒有去領獎。”
張婧初“哦”了一聲,有點失望,不過也特別佩服宮崎駿,這纔是真正的藝術家啊!
張然拍拍她的手,道:“下次我們到日本宣傳,去拜訪他吧!”
張婧初笑着連連點頭:“好啊,那我們說定了。到時候去拜訪他!”
晚上六點,張然和張婧初來到了酒店跟gaga公司的人打過招呼,就跟各國導演聊了聊,很快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賈章柯和女友趙滔。
賈章柯的電影主要由北野武工作室投資,跟日本電影人關係不錯。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張然和張婧初,就帶着趙滔走了過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還真是巧啊!”
賈章柯的電影張然都看過,《小武》和《站臺》水平最高,拍的就是賈章柯自己,在故事裡全是個體經歷和生活經驗,因此人物的性格非常飽滿,能夠感覺到時代的存在。但後面的電影不是源自他的經歷,就刻意了很多,所以侯孝賢說他需要沉澱。
但不管怎麼說,第六代導演中水平最高的就是他了。張然還是相當欣賞的:“久仰賈導大名,一直沒有機會見面,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說着他介紹道:“這是張婧初,我女朋友,也是《飛行家》的主演!”
賈章柯呵呵笑道:“她可是大明星,不介紹我也認識。”說着他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趙滔,電影《世界》的主演!”
相互認識和恭維之後,張婧初和趙滔拉着手聊了起來,都是女人的話題,衣服、化妝品之類;張然和賈章柯也聊了起來,都是一些電影技術和技法的問題。
正聊着,門口一陣騷動,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個子不高,但目光銳利,看上去氣勢很足,完全的是一幅巨星出場纔有的風範。
侯孝賢!張然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次侯孝賢入圍的電影《咖啡時光》就是應日本松竹公司之邀,爲紀念已故小津安二郎誕辰一百週年而專門拍攝的,是一部日本電影。
華語導演影史地位最高的三位導演是王佳衛、侯孝賢、楊德昌,像《視與聽》、《電影手冊》這些權威雜誌的榜單上面,他們是華語導演中最靠前的,李安和張一謀都沒辦法和他們相比。他們都有極強的個人風格,都有屬於自己的電影語言,侯孝賢就是以長鏡頭和空鏡頭而聞名。
侯孝賢看了賈章柯,走進來打量着賈章柯道:“你怎麼變瘦了?”。
賈章柯笑着道:“累的。侯導,這是張然,他這次是帶《飛行家》來參賽的。”
侯孝賢看着張然道:“你在臺彎很紅哦,內地電影在臺彎票房一向不好,但你的兩部電影票房都很好。我看了《爆裂鼓手》,拍得不錯,就是太好萊塢了。”
張然知道侯孝賢性格比較直,笑道:“《爆裂鼓手》確實比較好萊塢化,完全是按照好萊塢電影的模式拍的。不過《飛行家》就沒那麼多好萊塢味道,非常中國。電影明天晚上首映,如果侯導有空,可以看看!”
侯孝賢點頭道:“我有空,明天晚上我來看看。”
接下來,張然介紹了張婧初,賈章柯介紹了趙滔,然後幾個人找了個位置坐下聊。三個導演三種口音,賈章柯講一口山西話,侯孝賢臺彎口音,張然講標準的普通話,不過完全不影響交流。
侯孝賢對內地電影的發展比較關注,道:“聽說你最近拍了一部電影,在全球範圍內都賣不不錯,這挺好的。最近兩年內地的商業電影好像發展得不錯?”
張然點頭道:“張一謀導演的《英雄》拉開了內地商業電影的大幕,最近兩年內地商業電影發展很快,當然問題也很多,不過起碼把觀衆拉回影院了,我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
侯孝賢笑道:“好啊,我們要努力,不要讓美國電影獨霸中國!”
賈章柯不同意這種看法:“我覺得不是好事。”說到這裡,賈章柯看着張然道:“張然,我先聲明不是針對你,而針對國內電影的現象。我並不是反對商業,也不是反對商業電影,相反我非常呼喚中國的商業電影。但今天商業大片在中國的操作,是以破壞我們需要遵守的那些社會基本原則來達到的,比如說平等的原則,包括它對院線時空的壟斷,它跟行政權力的結合,它對公共資源的佔用。《新聞聯播》都在播出這樣的新聞,說某某要上片了。
這種調動公共資源的能力甚至到了一出機場所有的廣告牌都是它,一打開電視所有的頻道都是它,一翻開報紙所有的版面都是它。當全社會都幫這部電影運作的時候,它已經不是一部電影,它已變成一個公共事件,隨之而來,它的法西斯細菌就開始瀰漫。這並不是聳人聽聞,這是從社會學角度而言。電影的運作,如果是以破壞平等和民主的原則去做的話,這是最叫我痛心的地方。”
張然覺得賈章柯這帽子扣得有點大,反駁道:“賈導這話有失偏頗。電影願意拿錢營銷買廣告牌,買報紙的廣告有什麼錯?任何電影都可以這麼做,沒人限制你不準買廣告吧?成爲公共事件有什麼不好嗎?在威尼斯電影節期間,你的電影也會上電影,也會上報紙,那是不是也要取消?商業大片成本高,爲了回本,肯定得在營銷上下功夫,好萊塢大片營銷費用佔成本的一半以上!”
說到這裡張然擡手指着窗外湯姆-克魯斯主演的《借刀殺人》的大幅海報道:“這還是威尼斯電影節,你看街上的廣告牌幾乎都是好萊塢電影。中國電影本身不如好萊塢,如果營銷上還不下功夫,拿什麼對抗好萊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