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分身乏術
蘭斯知道柯爾說的是事實。弗蘭克-米勒對於“罪惡之城”這套漫畫一直都保護得嚴嚴實實，就好像自己親手撫育成人的孩子一般，即使柯爾把弗蘭克身邊的所有人都說服了，但弗蘭克還是不會輕易鬆口的。除非有一個清晰而完善的提案，充滿睿智和才華，能夠真正打動弗蘭克，就好像當初說服湯姆加盟“借刀殺人”一般。
所以，說服弗蘭克放手改編權的臨門一腳，勢必需要由導演或者製片人來完成。
但問題就在這裡，蘭斯現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借刀殺人”的拍攝工作上，身兼四職的重壓之下，讓他根本沒有任何餘力去兼顧其他工作——就連睡覺時間都變得無比寶貴了，蘭斯可不是可以不眠不休持續工作的超人。不要說撰寫出“罪惡之城”的劇本了，也不要說與弗蘭克親自見面了，就連構思電影創作思路的時間，蘭斯都不見得能夠擠出來。
分身乏術，這就是目前蘭斯面對的最大問題。而同時，蘭斯還要面對羅伯特-羅德里格茲和昆汀-塔倫蒂諾的強有力競爭，即使不是分秒必爭，也是刻不容緩。
這讓蘭斯也不由生出了一個問題，難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嗎？“借刀殺人”都還沒有完成拍攝，就迫不及待地思考“罪惡之城”了。貪多嚼不爛，很有可能就造成兩手空空的結局，尤其是混沌影業現在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左手的大拇指輕輕地在食指指腹上摩挲了起來，緩緩地、慢慢地……蘭斯意識到，這可能是混沌影業成立以來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首先，成本問題首當其衝，蘭斯雖然沒有經過詳細計算，但“罪惡之城”的製作成本至少是三千萬往上走。也許超過四千萬也不是不可能的。主要還是因爲電影的視覺特效要求太高，幾乎整部電影都必須進行電腦後制的加工。所以，成本的控制將會變得十分困難。而目前混沌影業的所有收益都投入了“借刀殺人”之中。完全是孤注一擲，根本沒有多餘的資金投入“罪惡之城”的製作。
其次。假設資金問題得到了解決，也假設蘭斯按照預期目標，順利拿下了“罪惡之城”的改編權。但是“借刀殺人”的拍攝還沒有完成，即使殺青了也必須投入緊鑼密鼓的後期製作之中，就算快速集結劇組，緊接着投入“罪惡之城”的拍攝，但顯然這也不是一部容易拍攝的作品，稍微一點不留心。就有可能導致拍攝草率輕浮，毀了這部作品——更糟糕的就是，“借刀殺人”的後期也顧此失彼，導致成品質量不盡如人意。
如果最終落得雞飛蛋打、兩頭落空，這對於混沌影業來說纔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當初提出這個方案時，蘭斯還是欠缺考量——這也是他的短板，這些重要問題都沒有經過認真思考。以前在西洋鏡影業，瑞恩會在後面拉住他，控制公司的發展節奏，但現在。伊恩對於電影產業還是欠缺瞭解，所以纔來到了這個十字路口。
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最明智的選擇無疑是放棄“罪惡之城”。控制一下混沌影業的發展腳步，又或者是尋求另外一個合適的項目。畢竟，這裡是好萊塢，幾乎每天都會出現成百上千個全新的項目。
可是，就這樣輕易放棄嗎？
柯爾就看到蘭斯擡起了眼睛，眉宇微蹙，思緒繁瑣，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毫無遮擋地呈現在視線之內，他試圖從那片璀璨之中探索出蛛絲馬跡來。但他卻失敗了，那變幻莫測的光暈錯綜複雜。始終讓人摸不清楚，可是那一動不動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堅定和倔強。
柯爾在腦海細細品味了一番。幾個不同的方案都在舌尖打轉了一圈，最後他的牙關輕輕一閉，舌尖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彷佛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說到，“蘭斯，我的意思是，你至少要給我一點什麼，一點說服弗蘭克的理由，至少是拖延時間的藉口，或者是說服弗蘭克在與你見面之後再拍板的理由。”
柯爾是經紀人，即使他舌燦蓮花，但關於電影專業的內容，他是無法代替蘭斯來做這項工作的。但從柯爾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聽得出來，不管蘭斯決定如何，他還是希望能夠把這件事執行到底，展現出了華山一條路的魄力。
柯爾這話，其實就等於在說：他會盡可能地爭取更多的時間。
蘭斯的眉尾輕輕一挑，不管最終混沌影業能否拿到“罪惡之城”的改編權，也不管“罪惡之城”是否會讓混沌影業顧此失彼，這些都是尚未發生的事，在他看來，先拿到改編權之後，再來慢慢斟酌思考，他們是否要拍攝這部電影。就好像當時雪莉-蘭辛等人的突發試鏡一般，先拿下角色，然後再來決定是否出演。蘭斯習慣把“拒絕”的權利，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我之所以會想到‘罪惡之城’這套漫畫，其實是來自於‘上帝之城’的一個概念。”蘭斯開口解釋了起來，“在‘上帝之城’這部作品裡，講述的是現實世界裡的一個罪惡城市，那裡已經被黑暗所籠罩，但人們卻以爲那是一個虛構的世界，或者是一個距離自己十分遙遠的世界。人們看完那些犯罪的慘淡現實，然後繼續享用自己的晚餐。”
蘭斯的話語將柯爾牢牢地吸引了過去，不僅因爲這番話十分有深意，更因爲這也是他說服弗蘭克的關鍵。“到了‘借刀殺人’這部作品時，這種殘忍而血腥的思想已經演變成爲了自己身邊的現實，人們漠然地對待着社會生活裡發生的犯罪，甚至是視而不見，因爲每個人都只顧及自己的利益，不惜以犯罪來實現這一點，並且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罪行，來自於上帝之城的黑暗正在一點一點地蔓延過來。”
就好像“羅生門”裡的老嫗一般，她拔走了一名年輕女子的屍體的頭髮，卻解釋說自己只是想要用頭髮做個頭套謀生罷了。
“繼續發展之後，就演變成爲了‘罪惡之城’。在這座城市裡，罪惡已經深入骨髓，主教大人、參議院、警/察這些應該維護正義的羣體，反而成爲了罪惡的根源，讓整個城市開始腐爛，更爲可悲的是，正義幾乎已經泯滅了，人人爲了自保，只能屈服在罪惡的壓迫之下，那搖搖欲墜的希望之光彷佛隨時都可能被掐滅。”
蘭斯的話語讓柯爾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不得不說，蘭斯的野心再次讓他感受到了震驚。蘭斯居然用了三個截然不同的故事、三部截然不同的電影，講述了一脈相承的一個思想核心，真正地完成了所謂的罪惡三部曲，龐大的思想體系甚至比“魔戒”或者“星球大戰”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而更加深刻的是，故事居然是一點一點推進的，“上帝之城”講述的是上世紀六十到八十年代的故事，“借刀殺人”講述的是現代當下的故事，而“罪惡之城”則描繪的是未來想象之中的一個世界。三段被隔離的年代，氣勢磅礴地講述了一段社會墮落、淪陷的謳歌。
擡起頭來，柯爾認認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蘭斯，那波瀾不驚的湛藍色眸子彷佛看不出任何的野心，但恰恰是這份平靜和淡然才讓柯爾感覺到了震驚，“人們看到那些犯罪的慘淡現實，然後繼續享用自己的晚餐？”這句話無疑是給柯爾留下最深印象的，也是一步一步將現實社會退入萬丈深淵的罪魁禍首。
莫名地，柯爾就想起了“七宗罪”裡無名氏的癲狂——他希望能夠用血腥殘暴的震撼教育來喚醒整個社會的良知，所以設定了七宗罪的七名受害者；而蘭斯所構建的三部曲卻是放任着腐敗和黑暗逐漸地吞噬掉所有的希望和正義，眼睜睜地目睹着社會支離破碎。
柯爾知道，蘭斯的個性十分強勢，而且也從來沒有掩飾自己的進取心和野心——在好萊塢奮鬥，沒有野心的人是達不到巔峰的。但今天，柯爾又窺見了這座冰山的一角，而他相信，這僅僅只是蘭斯事業恢弘藍圖十分小的一部分，僅僅只是如此偏隅的一角，也足以讓柯爾再次讚歎。
也許，蘭斯事業的終點遠遠比他想象之中還要遙遠。
蘭斯收了收下頜，這是他構思罪惡三部曲的理念，但如果要說服弗蘭克，蘭斯知道這是遠遠不夠的。因爲弗蘭克所擔憂的，是劇本改編會丟失掉原著漫畫的精髓，然後變得面目全非。想要讓弗蘭克點頭，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撰寫出劇本，或者是拍攝出一段樣片，把“罪惡之城”漫畫裡的精髓精神展現出來，喚起弗蘭克的共鳴。
可是，無論是劇本還是樣片，這都需要時間，空口無憑着實難辦。
“所以，你可以讓弗蘭克窺見整個藍圖嗎？”蘭斯的提問十分巧妙，他不是說柯爾是否明白了，而是說柯爾能否讓弗蘭克明白，這纔是真正的難題。
柯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頓下來深思了一下，然後揚聲說到，“你可以把‘上帝之城’和‘借刀殺人’的劇本給我嗎？我會想辦法讓弗蘭克把劇本閱讀完的。”柯爾笑着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做出發誓狀，“當然，我保證，‘借刀殺人’的劇本不會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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