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先聲奪人
奧斯汀-霍根看起來平淡無奇，完全就是一個再典型不過的美國中產階級家庭的家長，乾淨整潔的短髮沒有花哨的打扮，只是用髮油整齊地梳了起來，搭配中規中矩的白襯衫和黑西裝，衣服並不是時興的設計，下襬長度遮擋住了臀部，而且略微顯得有些寬大，更像是九十年代末最爲流行的款式。
渾身上下沒有顯露出任何精英人士的蛛絲馬跡，甚至可以在腦海裡浮現他波瀾不驚的生活：大學時期認識的女友，畢業之後早早結婚，現在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從AMC旗下某一間院線的會計部開始做起，經過時間的沉澱，成爲了這間院線的經理，展現出了足夠的辦事能力和管理能力，雖然不具備開拓創新的魄力，但卻是一個經營守成的人選，於是在合適的機遇下，成爲了AMC洛杉磯分部的院線總經理。
蘭斯一時有些發愁，表面看來，這樣的人似乎更好對付，但能夠在好萊塢打滾到這個位置的人，絕對沒有弱者。相反，這樣看起來平凡到普通的人，反而更加難以找到漏洞，即使想要找到突破口都無比困難——可能因爲死板固執，可能因爲保守膽小，可能因爲循規蹈矩。
思緒在腦海裡轉了一圈，蘭斯主動走到了奧斯汀身邊，“所以，參加這樣的晚宴，肯定擔心孩子們沒有辦法按時上/牀吧？”
奧斯汀愣了愣，有些詫異地看向了蘭斯，似乎十分意外，蘭斯居然會把其他一大票人都放在一旁，專門過來和他說話，但疑問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對，他們總是太過調皮了，他們媽媽一個人可能沒有辦法掌控所有情況。尤其是那隻小猴子，今年才五歲，調皮得不行，每個晚上都纏着我講故事。”
“兩個孩子？”蘭斯好奇地問到。
“噢，不，三個。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奧斯汀搖了搖頭，話語之間就可以聽出他的幸福，幾乎就要滿溢出來了。“你呢？”
蘭斯的笑聲直接從嘴角溢了出來，“我希望有兩個孩子。”奧斯汀頓時明白了過來，笑容裡帶上了一絲歉意，“在這樣的晚宴，很少人願意聊孩子的話語，所以我以爲……”蘭斯連連擺手，“不，不，我很喜歡孩子。雖然他們很令人頭疼，就像小惡魔，但更多時候，”蘭斯停頓下來想了想，微笑地說到，“他們都是天使，不是嗎？”
這句話讓奧斯汀連連點頭，眼神裡寫滿了讚賞，“不久之前，我打算重新把家裡的外牆刷一遍，內森——我家裡的那隻小猴子——試圖過來幫忙，結果纔不到三分鐘，就把一桶油漆打翻了。我正準備發火時，他卻仰起頭無辜地看着我，臉上卻像是花貓一樣，淺藍色的油漆塗抹了一臉，我一時間沒有憋住，直接就笑了起來，發火也就沒有成功。”
蘭斯被奧斯汀的話語逗笑了，真心地，“我記得我小時候，曾經試圖搭建一個樹屋，結果我把我的哥哥關在了裡面，所有木板都被我釘死了。”被關在裡面的就是可憐的高文，最後還是等西奧回來，這才把失敗的樹屋拆了。“我和哥哥兩個人直接都傻眼了，兩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哈哈，即使現在想起來，我們依舊會笑得不行。”
“哥哥？”奧斯汀好奇地問到。
蘭斯有片刻的猶豫，但還是開口說到，“我有三個哥哥。”
“哇哦，那你們的父母肯定要十分頭疼了。”奧斯汀不由感嘆到。蘭斯沒有否認。
兩個人談起了孩子的話題，氣氛居然變得十分融洽起來。你來我往之間，轉眼就過去了二十分鐘，奧斯汀臉上依舊殘留着爸爸微笑，但卻認真打量了一番蘭斯，“施特雷洛先生。”可是在蘭斯的注視之下，奧斯汀頓了頓，再次改口，“蘭斯，呵呵，看，我還是不太習慣。蘭斯，我是說，你過來找我，肯定不是爲了和我聊孩子的話題吧。這裡是奧斯卡之夜，你是今晚的焦點人物之一，而我僅僅只會洛杉磯地區AMC院線的總經理而已。”
奧斯汀可能不是那些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但也不代表他是笨蛋。
蘭斯呵呵地輕笑了起來，“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發問。”這坦誠的回答讓奧斯汀也笑了起來，“說吧，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忙的？又或者說，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合作的？”他不僅不是笨蛋，而且還頗爲聰明。
“混沌影業剛剛完成了一部電影的製作，我們希望由自己來發行。”蘭斯沒有在兜圈子，直接說出了答案。
奧斯汀吐出一口氣，輕鬆地說到，“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你們發行部門直接派代表過來談就可以了。能夠和混沌影業合作，各大院線都求之不得。”
“問題就在這裡，我們沒有發行部門。”蘭斯沒有做進一步的解釋，因爲奧斯汀是院線的內部人員，一下就可以弄清楚所有的彎彎道道了。“但，我們打算建立發行部門。這部作品就是第一次試水，如果合作愉快，那麼我們就可以討論長期合作的問題；如果失敗的話……這樣說吧，我會祈禱沒有這種可能性。”
奧斯汀輕笑了兩聲，但隨即就沉默了下來，腦海裡轉了一圈，“你應該知道，一部作品的發行，這也意味着我們只能按照獨立影片的規格來處理。”潛臺詞就是，院線必須盤剝更多的利益。
“當然。”蘭斯聳了聳肩，“但，重點是，未來的發展也必須作爲參考標準，不是嗎？”如果僅僅只是一部電影，正如奧斯汀所說，他們損失的利益將十分巨大，所以蘭斯必須將混沌影業的招牌扛出來，依靠着他們目前爲止累積起來的名聲，贏得更多主動。
奧斯汀沒有推脫，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這是肯定。”雖然混沌影業目前只有三部作品而已，但值得一提的是，三部作品都實現了盈利，而且回報率都十分喜人，比起奧斯卡來說，票房數字和收益比例纔是院線最爲關心的，也是唯一關心的。AMC不是藝術院線，商業利益是他們唯一考慮的內容。所以，混沌影業這塊招牌確實是可以納入考慮範圍。
“所以，混沌影業的最新作品到底是什麼？我此前聽說了不少消息。”原本是調侃的話語，奧斯汀卻說的頗爲死板，少了一點幽默感。不過意思還是傳達了出來。
“‘罪惡之城’。”蘭斯的回答讓奧斯汀微微點了點下巴，但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很難猜測出奧斯汀現在的真實想法。
“‘罪惡之城’。”奧斯汀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認真地看向了蘭斯，“其實，我更加好奇的是，你到底會如何拍攝。”這句話依舊是波瀾不驚，聽不出奧斯汀到底是什麼意思，這着實讓蘭斯陷入了更多的被動。
經歷過西洋鏡影業，蘭斯清楚地知道各大院線的運行方式。
即使是面對華納兄弟、迪斯尼這樣的巨鱷，院線也有自己的排片方式，比如說R級電影的首映場館肯定會比較少，相對而言迪斯尼那樣闔家歡樂的首映場館就比較容易安排，前者能夠達到三千場館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後者三千場館才僅僅是起跑線而已；再比如說藝術風格濃郁的獨立電影、歐洲出品的實驗電影、血腥暴力的級電影，即使是全面公映，放映場館也都勢必在一千間以下；還有十分重要的一點，皇家娛樂、AMC、通用這樣的大型連鎖院線，他們之間存在着競爭，同時也存在着默契，放映場館的安排很少出現巨大偏差。
對於“罪惡之城”來說，肯定也不例外。不過，“罪惡之城”最大的劣勢就在於：如果是發行公司已經和院線簽署了協議，那麼協議會有詳細的相對應規定條款，遇到什麼情況，那麼院線應該安排多少場館，又應該安排多少場次，而遇到什麼情況時，院線可以自主減少場館或者場次。但，這些東西混沌影業都沒有。
簡而言之，他們沒有保底。
“罪惡之城”本來就是一部風格凌厲的作品，觀衆要麼極度喜歡、要麼極度厭惡。這對於院線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他們不會願意去賭這個機率。
所以，蘭斯打算延續當初取得過成功的方式——先聲奪人！
“也許你可以親眼見識一下。”蘭斯給出的回答讓奧斯汀愣了愣，一般來說，院線在制定放映場館數量、安排放映檔期的時候，的確會派出專業人員觀看一遍電影，然後再根據電影制定出相對應的計劃，但前提是院線和發行公司簽署了合作協議。
像蘭斯這樣的情況，簽署任何形式的協議之前，他們都需要觀看成片，這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談判。但蘭斯這句話的潛臺詞卻似乎是……“現在？”奧斯汀遲疑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蘭斯理所當然地聳聳肩，“爲什麼不呢？”說完，蘭斯就主動在前方帶路，奧斯汀居然一時間大腦轉不過彎來——這裡？落日塔酒店裡？觀看樣片？難道蘭斯把所有放映設備都搬過來酒店了？這不可能吧！
擡起頭來，奧斯汀就看到蘭斯停下了步伐，在不遠處等待着自己，那自信從容的微笑始終掛在嘴角。他忽然就開始好奇起來了。奧斯汀調整了一下呼吸，跟上了蘭斯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