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的事急不得,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行。
再有一個月就州試了,王旭的重心也要轉到考試上,跟功名相比,其他的一切都得靠後。
王旭入駐法懷寺,就此安頓了下來。
第二天,張明懷在督漕運府宴請賓客,請衆人喝酒品詩,品的就是王旭送去的詩詞。
有這首離別詩在,再加上張明懷逢人便說,張小妹跟王旭是表兄妹,總算是能借坡下驢了。
過了一段日子,王旭又抽空去了趟繡孃的畫舫,繡娘有王旭的支持,畫舫已經開辦起來了。
小廣告的效果非常好,再加上繡娘真有兩把刷子,漸漸在揚州府的一衆花魁中脫穎而出,雖然稱不上豔壓秦淮卻也算是當紅一線。
至於爲繡娘造勢,捧她爲江南第一名妓的計劃,王旭決定向後推遲一番。
畢竟,眼下還稱不上風平浪靜,面對妖族可能的刺殺,王旭也不敢輕易露頭。
名望再好,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他現在就需要低調,最好低調到所有人都忘記他,當他是個不存在的人才好。
就這樣,王旭藏在法明寺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爲州試做準備。
眨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時間也從七月來到了八月底,州試的日子到了。
這一天,王旭起得很早,州試也叫舉人試,規定的考試時間是三天,今天上午十點入場,後天下午三點才能出來。
這三天內,吃喝拉撒都在考場內,裡面一人一個廁所大的小房間,困了就睡,醒了就寫,不允許說話,也不允許交流,據說有些身子骨差的,往往三天下來得大病一場。
王旭一早起來,收拾東西,吃了碗小沙彌煮的粟米粥。
小沙彌也知道今天是他趕考的日子,往日早上只有一碗粥一張麪餅,今日不但多了一張餅,而且還給了一碟額外的醃黃瓜。
“王施主,師傅知道你今天要去趕考,這些是特意吩咐我準備的,祝你早日登科!”
放下食盒,小沙彌雙手捧在胸前,笑眯眯的說着吉祥話。
王旭揉了揉他的腦袋,拿起一張麪餅遞給他,笑道:“快吃吧,吃的壯壯的,纔有心思念佛。”
“謝施主...”小沙彌大喜過望,拿着麪餅高興的跑開了。
和尚講究過午不食,七八歲的小沙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三頓飯都覺得吃不飽,更別說一天兩頓了。
看着蹦蹦跳跳離開的小沙彌,王旭坐下來安心吃飯,吃完之後叫上還在念經的法海,結伴向揚州府的縣學府走去。
縣學府,也就是縣學,天下間的讀書人,想要讀書有三個去處,一個是跟隨在大儒身邊進學,一個是拜入各大書院,一個則是進入官方創辦的縣學府。
王旭要參加的是舉人試,考試地點便在揚州的縣學府中。
趕到這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了,縣學府外站滿了考生,一個個等在門口翹首以盼。
向人羣中看去,在場的秀才年齡各異,小的跟王旭差不多大,甚至有十三四的小秀才。
大的年過花甲,被人攙扶着來的都有,真不知道那麼大歲數了,還考什麼舉人。
同樣,人羣也是兩兩分立,寒門子弟在站左邊,士紳子弟站在右邊,看向彼此的目光都不友善。
這也是難免的,士紳與寒門天然對立,要不然也不會分爲寒黨跟朱黨了。
王旭身爲朱黨的後備役成員,自然不會去寒門子弟那邊自討沒趣,主動向士紳一方走去。
“王續之來了!”
看到王旭走來,自有見過他的給出招呼。
別人一聽王旭的名號,根本不用他開口,自動就將路讓開了,偶爾有幾個不開眼的,也被身邊的朋友拽了過去。
“這是誰啊,憑什麼給他讓路?”有人不服氣,嘟嘟囔囔的說道。
“你瘋了,連他都不認識,每季的江南詩集你看不看啊?”
“這與江南詩集有什麼關係?”
“嘿,關係大了,這人叫王旭,字續之,一人寫出七篇名文,篇篇都被江南詩集收錄,而且作爲頭版印刷,你可別說沒聽過他的詩詞。”
江南詩集,算是江南之地,半官方的出版社,專門用來收錄江南子弟寫出的詩詞。
每個季度定稿一次,選取一百首詩詞裝訂成冊,供江南之地的讀書人瀏覽,江南內的讀書人,無不以詩詞入選詩集爲榮,跟後世的科學雜誌一樣。
王旭雖然產量不高,卻篇篇都是精品。
時至今日,他的詩詞已經上過好幾次江南詩集了,只可惜這個時代不存在知識產權,印刷他的詩詞出售,一文錢都沒有給過他。
“原來是他呀,我說誰這麼大本事,讓所有人都賣面子呢!”
聽到解釋,不認識王旭的人也恍然大悟。
王旭聽着周圍人的議論,揹着書簍,一路拱手往裡面走。
人羣自動給他讓路是看得起他,面子給了不能不接着,哪怕是演,也得演的親民一點。
畢竟,在場的十數萬秀才,分散到各個府縣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要是沒有真才實學,自問有望中舉,這些人也不會來州城趕考。
算一算,整個江南之地讀書人何止千萬,秀才少說也有數百萬。
到場的卻只有十數萬,在秀才這個階層中,來者不足三十分之一,放到各個縣上,每個都是讀書種子一樣的人物。
別看不起這些人,放倒後世,能考上秀才的人,相當於考進了重點大學。
舉人,那就是清華北大。
至於考進士的難度,不說媲美科學院院士,起碼也跟大學教授差不多。
考不上就不說了,一但考上,這輩子算是妥了,哪怕不想做官,給新開業的商鋪寫個牌匾,弄個對聯,一輩子也是大富大貴,普通人根本想象不了人家的生活。
“王兄,王兄!”
王旭走到前面,就聽有人在叫自己,擡眼一看,居然是張小妹的哥哥張許。
張許也是秀才,之前就說過這屆要下場,撈個舉人功名回去。
在這看到,意料之內,情理之中,王旭並沒有顯得太意外。
真正讓王旭意外的,反而是張許身邊的張小妹。
王旭這段時間,一直在閉關讀書,還以爲張小妹會被關禁閉,狠狠收拾一頓呢。
此時再看到,張小妹不但沒有清減,反而胖了一些,一臉羞澀的看着他。
對上王旭的目光,張小妹的臉瞬間就紅了,也不跟他打招呼,羞澀的躲進了馬車裡。
王旭看的很是奇怪,詢問道:“你妹妹怎麼了?”
“等你出來你就知道了。”
張許一臉熱切,看那副樣子,好似絲毫沒有責怪,張小妹去杭州府找他。
王旭被繞暈了,身爲大哥,自己妹妹跟人不清不楚,外面也是風言風語,結果看到當事人,當哥哥的居然跟沒事人一樣。
不,不是沒事人的樣子,甚至還很高興見到他,就跟見了自家的實在親戚一樣,這是什麼態度?
王旭自問,要是他有個妹妹,留下一封書信,離家出走去外地找野男人去了。
不管男方有理沒理,先把他的腿打斷再說。
張許可好,還挺熱情,難道張家決定讓這件事過去,就當沒發生過了?
要是這樣,還真是個好消息,這年頭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王旭也不想跟督漕運使死磕。
“考生各就各位,領取腰牌,接受檢查,準備入場!”
王旭沒等再問,進場的時間到了,只能將後面的話壓在心底。
不過,他還是覺得張許話中有話,這事沒那麼簡單。
張家的態度不應該是這樣,哪怕他跟張小妹真的沒什麼,又做出了補救,也不至於對他喜聞樂見吧。
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