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
氣息流轉。
彷彿要藉助天地元氣,吐盡積壓在胸口的痛楚。
他傷的極重,肺部像是燒焦了一樣,感覺炸裂。觀戰者站在遠處遙望過去,眼睛帶着莫名的色彩,但看了看軒轅青鋒手裡提着的誅仙劍,一下子縮回眼神。
且不提什麼虎落平陽被犬欺,單單就徽山上的勢力就夠人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那個軒轅青鋒不好對付,一身天象境界,手段厲害,穩居江湖女子第一寶座,自離陽太安城外從黃龍士手中逃命後,紫衣女子晉升武評前十的呼聲就越來越高,惹不起,惹不起。
“溫華,你帶先生前去休息。”
溫華張了張口,但望着不少龍虎山弟子與涌上來越來越多的觀戰人,人羣中企圖渾水摸魚的不少,這種場合適合軒轅青鋒處理。
許多江湖人士心中好奇,卻沒料到紫衣女子態度極爲強硬。
手臂一揮,徽山上的門客賓客就包圍了龍虎山弟子,後面還有一隊百來人的騎兵衛隊,手持強弓勁弩,對準了觀戰衆人。
軒轅大磐在世時軒轅世家本就是江湖頂尖世家,徽山問鼎閣藏有足可排進天下前三甲的武道秘籍,在江南道威望無量,門下養了不少強手賓客,軒轅敬城接手軒轅家族後,這位跌境的儒聖並沒有消減武力,反而加大比重投入,剔除不少武人惡習惡行,軒轅家族實力穩中求進。
自軒轅青鋒接手家族時,她自己已經登頂武林,爲江湖女子中的扛鼎人,之後攔截黃龍士,因禍得福,修爲暫時停滯,但是在更爲重要的境界一事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使得徽山愈發遊人如織,豪客如雲。
現在的徽山哪怕不算背後的陳俊的影響力,論實力都可與吳家劍冢這樣的家族掰掰腕子。
“原先天師府上下人等,一律離開青雲山,否則殺無赦!”
先生沒有做太絕,身爲弟子的軒轅青鋒不介意收尾。
天師府僅存兩位天師相視一眼,猶豫不決,其餘高手以及一衆弟子目光都落在領導層上。
“我只說一句,三息之內離開,否則殺無赦。”
天師府等人還是走了。其中嚎啕大哭者有之,當場自斃者有之,試圖臨死反撲被殺者有之,最終小部分走了,武林優勝劣汰,弱肉強食不外如是也。
“還有你們,要請你們走嗎?”
軒轅青鋒目光掃視衆多觀戰者,“先生說過,青雲門觀禮可在十五日後,現在封山!”
數百位觀戰者沒有想到軒轅青鋒手段如此狠辣無情,霸道不弱於男子,罵咧咧的下山,心中有的想要出手,可還是忌憚於徽山紫衣的囂張氣焰與恐怖修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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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山。
牯牛大崗。
兩個中年儒士依舊對弈。
“你家姑娘好霸道。”
稍大的儒士趁軒轅敬城擡頭間,捏起黑棋,悔了一步。
軒轅敬城宛若沒有看到,只是輕笑,帶着幾分驕傲,:“從小養成的,我拿她也沒辦法?”
“她現在可是江湖女子第一人,哪怕天下間氣運最雄厚的西楚公主也不及她,你應該很得意吧。”儒生笑道。
軒轅敬城點了點頭,下一步白棋,他身形單薄,初冬的季節只穿一件寒衣,氣質顯得樸素溫潤。
“我這個做爹爹的並不稱職,能給她的東西不多,只好幫她經營徽山,不當她的累贅。”
“有陸地神仙境界的累贅嗎,若有的話,我想要幾個。”中年儒士道。
軒轅敬城笑了笑,沒有回話。
棋盤上黑子大片蠶食,中年儒士驀然望着原先的龍虎山,“慶雲沖天,看來他已經將釋儒道三教,北涼,北莽,離陽三家氣運鎮壓在青雲山上,像這樣的蔚然氣象,若無意外,門派傳承千年不是問題。”
“只是他原先孤身一人,了無牽掛,許多人拿他沒有辦法,而今立下根基,討債的就多了,何況這個天下永遠不缺落井下石的人。現在他已受重傷,十五天你覺得能擋多少人?”
軒轅敬城放下棋子,“虎死威猶在,何況他還沒死。
他既敢十五日讓天下人觀禮,那就有足夠把握。從他第一次上徽山到現在,我至今沒有看透過他,難以常理揣測,他總會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或者是驚嚇。”
“就下到這裡吧,齊先生你的棋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哈哈哈....”
中年儒士不以爲意,臉皮極厚,“再來再來,反正還有十五天,我就在徽山住下了。”
離陽初冬的這一天,註定是要留載於神仙傳說書籍中,龍虎山的種種異象,先是仙音嫋嫋,天師府仙人紛紛從畫裡面破空飛出,然後仙人懸空,七大法相玄妙鎮世,最後上演驚世駭俗的一幕,龍虎山上落劍雨,釘殺仙人,把整個北斗七星法陣撕裂的支離破碎。
這些景象都隨着下山的觀戰者傳遍了整個天下。
十五日,青雲門創派大典,天下人可前去觀禮。
這則消息如秋風掃落葉般席捲整個江湖,十五日的時間足夠富餘,無論是天南海北都有時間趕到,只是很多人不解,傳聞受了極重傷勢的劍神怎麼敢如此託大?難道是欲擒故縱?
十五日過得很快,原先龍虎山廣場作爲大典觀禮地,現在佈置的極好,陳俊站在上清宮上,可以一觀熱鬧景象。
“先生,你老望着東邊做什麼?”
這已經是先生第五次東望,溫華有點好奇。
“沒什麼,這幾日心血來潮,總有心悸感覺。”陳俊搖搖頭笑道:“或許這一次會有不一樣的人來?”
“不一樣的人,先生是說王仙芝嗎?”
忽然間,徐鳳年的爽朗笑聲飄來,“王老怪自認天下第二,無敵人間一甲子,這些年龜縮在武帝城,一向都是鄧太阿,曹長卿親身主動挑戰。”
說完,徐鳳年躬身一拜:“恭喜先生創立宗派,以後我打架的時候終於可以報上門派。”
“你來了,現在廣場來了多少人?”
徐鳳年道:“釋儒道三教,兩禪寺李當心,儒道上陰學宮的學宮大祭酒齊陽龍,武當山掌教李玉斧,江湖上有西楚曹長卿,徽山軒轅敬城,吳家劍冢劍冠吳六鼎,東越劍池,快雪山莊等頂級勢力,其餘一流門派無算,包括北涼在內有六大藩王勢力都派出了代表前來祝賀,連太安城的韓貂寺也送了一份禮物。”
“他孃的,這已經把天下大勢力都囊括了吧,還是先生面子大。”溫華大叫道。
“這是當然,哦對了,先生你傷勢怎麼樣了?”
徐鳳年關切道,“此行我已經帶了一千鐵騎,都埋伏在龍虎山...青雲山深林中,誰要是敢炸刺,直接幹他到老巢去!”
溫華豎起大拇指,陳俊哭笑不得。
“走吧,這麼多人遠道而來,總要去見見。”
陳俊帶着兩人走下上清宮,青雲山廣場是原先龍虎山弟子練功比武的場所,府門坐北朝南,高大寬闊,面河而立,氣勢雄偉。門前庭院正中鑲嵌着八卦太極圖,地面皆是白玉磚層層鋪就。
此時由軒轅青鋒主持大典,兩排抽調徽山上的高手賓客維護禮儀。
八方來賀,熱鬧非凡,端是一派大氣象。
陳俊心裡很平淡,客套應對各方勢力來客的寒暄,沒有多少悲喜,只是完成了一項系統任務。
不過任務還沒有提示成功機械音,看來其中會有波折。
嗡嗡~
嗡嗡~
青雲山主峰緩緩的顫動,此時桌面茶盞裡的清茶盪漾出淡淡波紋,場上衆人驀然一驚,相視一眼,卻是見怪不怪的表情。
當初劍神陳俊橫空出世,一路殺伐,直至登頂武評第二,明裡暗裡招惹了不知多少強手敵手。
青雲門創派大典能平穩進行下去纔是咄咄怪事。
只是第一個敢挑釁劍神的高手是誰?
大典上千人不約而同的望着廣場白玉牌坊下,軒轅青鋒與徐鳳年眼神微縮,溫華一副天塌下有高個子頂着的皮賴神態,曹長卿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剛到不久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拉着軒轅敬城喝酒,東越劍池,吳家劍冢等代表手中不禁握住手中的劍,一向有些靦腆的武當山掌教忍不住看過去,很好奇。
李當心身邊兩個人竊竊私語。
“笨南北,你說會是誰來找陳先生打架呢?聽娘說,世上能打贏先生的可不多?”
“東西,我也不知道呀。”
“哼,那你還知道什麼,什麼都不知道,果然是笨南北啦,我不理你了....”
兩個人“竊竊私語”的對話落在逐漸寂靜的大典上,如掉根針可聞,所有人都聽到這樣幼稚趣味的對話,與山下傳來雷鼓的轟隆悶聲形成強烈反差。
緊張,凝固的氣氛,揪着衆人心臟。
到底是誰?
忽然山下傳來一陣聲如洪鐘的嗓音,“武帝城王仙芝,帶劍千斤前來觀禮!”
幾乎所有前來觀禮的各方勢力賓客瞪大眼睛,一道魁梧白影如一顆彗星,由山下越過廣場上的九丈九牌匾。
王仙芝身後,有劍兩百三十一把,皆是插在武帝城的名劍,共越千斤重,以此爲觀禮賀禮。
兩百三十一把名劍,劍尖直指陳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