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少林派諸人也不退場,武當派諸人多少也能猜到他們的想法,正想着如何化解。只見張翠山上前作了個環揖道:“諸位大師,諸位武林同道,今天在場諸位爲在下做個見證。
在下與拙荊十年前與金毛獅王謝遜一起流落海外,在荒島之上歷經千辛萬險,以真心相見,已是結爲金蘭兄弟。謝遜爲兄長我爲幼弟。咱們江湖兒女行走天下,講的便是義字當頭,在下是絕不會出賣朋友的。張翠山在此立誓,終此一生,絕不對任何人吐露義兄謝遜的下落,若違此誓,天地不容,不得好死。”
衆人動容,武當七俠果然俠義情義無雙,這等人才是值得交的朋友。忽然人羣中有人陰惻惻的說道:“你不說?不是還有你的婆娘,你的孩子嗎?你不說,他們不會說?”武當派弟子及其至交好友皆是怒目而視聲音傳來的方向,有些性急的已經刀劍出鞘,揚聲大罵:“哪個龜兒子藏頭露尾!”
“陰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狗·日·的,給老子站出來!”
“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個粑粑!”
……
那些門派幫會中有人心裡暗想,若是自己肯定要要鑽這誓言的漏洞,自己這般旁人肯定也是一樣。心中不服頓時回罵,一時間罵聲如潮,吐沫齊飛。
“衆位且聽我一言!”只聽一個悅耳的聲音在響起,一位絕美的少·婦從武當弟子中走出,來到場中。卻是殷素素擔心自家夫君,混入武當弟子中觀看比武,眼見得愛郎打生打死,好不心疼,此時站出來爲夫君分憂。衆人平常哪見的如此美人,不少人見她清麗不可方物,卻又有爲人婦的雍容,爲此容光所逼,登覺自慚,聲音登時低了下去,口中污言穢語也說不出來了。卻見殷素素如男兒般作揖,說道:“諸位,今日張殷氏也在此立誓:此生絕不向他人吐露義兄謝遜的下落,否則生不得與夫君孩兒團圓,死不得入張家之墓。”這誓言卻是毒辣至極,任是何人也是信了。張翠山在旁邊又說道:“我家孩兒已是拜了義兄爲義父,大哥平時很是疼愛我的孩兒無忌,無忌決計不會去害自家義父。”
“嘿!你們不告訴別人,要是自家人抽空去了那裡得了屠龍刀怎麼辦?”人羣突然又有人說話。殷素素氣的牙關緊咬,要是依着自家以前的性子,哪容得這麼多廢話,早就一把‘蚊須針’撒出去,把那一片的人全部放倒,然後抓起來各種大刑伺候,讓其人生不如死。如今有了孩兒又有愛郎多年陪伴,心性這纔好了許多。不然的話,哼!
“老道保證,武當派上下絕不貪圖屠龍刀,若是屠龍刀落在武當弟子手中必定第一時間送到少林派,由大家公議。”坐在上首的張三丰開口說道,掃了一眼那些門派幫會,“怎麼?還要老道立誓嗎!”哪些人忙不迭的搖頭否認。
“不敢不敢!”
“張真人金口玉言!”
“張真人威名幾近百載,言而有信!”
……
張翠山見到形勢大好,決定將事情一併解決。連忙上前,“諸位,且靜一靜,想必諸位對我大哥和屠龍刀的事情也是好奇,這十年來大哥對我說起許多,少林派的諸位大師想必也想知道空見大師遇難的情形,且聽我道來。”見得衆人都看着自己,說道:“我大哥十歲那一年,因意外機緣,拜在一個武功極高之人的門下學藝……”
待講到謝遜二十八歲全家遭難的時候,衆人不由“啊”的一聲,師好徒妻之事,武林之中從所未聞,那可是天人共憤的大惡事。謝遜這師父該死!又聽到謝遜的孩子叫謝無忌,頓時明瞭爲何張翠山說謝遜對張無忌甚好,原是思念骨肉當作自家孩兒養。
又講到謝遜修行七傷拳,崆峒五老聽了氣憤難抑,感覺周圍之人瞧着自家五人好似嘲諷,就想下場和武當派理論理論,可一想起剛纔武當鬥少林的威勢,又不免畏縮,當下只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掩飾尷尬。好在謝遜搶奪自家七傷拳也說明了七傷拳厲害不是!崆峒五老只能這般阿Q般的安慰自己。
聽得謝遜爲了引出自家師父,從遼東殺到嶺南,做下許多大案,衆人原是聽說懷疑是謝遜所爲,此時確定皆是悚然動容。那當師傅的“混元霹靂手”成昆不是東西該殺,這當徒弟的謝遜也是一般。雖情有可原,但也是太過。
說起謝遜要去殺自家大師兄,張翠山對着宋遠橋深深的稽首一禮以示歉意,宋遠橋側身讓開,搖頭笑笑表示無妨,自己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再聽得空見對陣謝遜,雖未出手,可那絕世輕功也是震驚衆人,不禁悠然神往空見大師是何等風采。少林派衆人與有榮焉,可想起空見正是死在謝遜拳下,又是怨恨不已!而崆峒五老得知當時偷襲的那人正是成昆,不由咬牙切齒,誓報此仇。
這邊衆人聽故事聽得入神,劉柯卻是無聊至極,因爲這些事他早知道了,閒的左右張望。卻見得一個五十來歲年紀,高鼻深目的西域人站在人羣后面,懷中抱着一個頭上紮了兩根小辮子的八九歲孩子,那人始終捂着小孩子的嘴。劉柯心中一動,莫不是鶴筆翁和張無忌!要怎麼才能留下張無忌,還不讓人懷疑自己呢!劉柯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鶴筆翁今日本是帶張無忌前來威脅張翠山的,卻不想見到武當鬥少林,他也是一個武者,這等武林中少見的場面怎能錯過,就留下來觀看。再到張翠山講述謝遜過往,聽得成昆師好徒妻,不由想到這人與師兄倒是有幾分共同愛好,待聽得空見出場,聯繫到少林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成昆便是圓真那賊禿,枉他在王爺面前一本正經,好似得道高僧,回去後定要好好消遣他一番。”
衆人聽得空見接了謝遜十二拳無礙,卻死在謝遜設計之下,不由大是惋惜。空見最後還不忘以慈悲心感化謝遜,衆人都是佩服不已,這種事自家做不到卻不妨礙佩服那些能知行合一的人。鶴筆翁心想:“這空見賊禿倒是有些本事,就是太迂了!”正想着忽聽到有人大聲說道:“老先生,你抱着個孩子累不累?我給你搬了把椅子來。”
鶴筆翁聽到後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兩丈外,正有一個青年道人抱着把椅子向自己走來。這青年道人正是劉柯。此時人人爲空見之死默哀,在場數百人靜悄悄的,忽聽到有人說話,紛紛轉頭看去。張翠山和殷素素也是如此,此時轉頭看來,均是大喊道:“無忌!”縱步趕向鶴筆翁。鶴筆翁見得衆人看來就知不妙,這次事情要辦砸了,說不得要被師兄罵一頓!腳下一點地面就要逃走。張翠山和殷素素離得甚遠,眼看那人要逃不由大急。這時只見一道青影從衆人頭頂飛過,竟是後發先至,瞬間趕到鶴筆翁背後。鶴筆翁逃走還轉頭望着背後,見一道青影瞬息而來,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將懷中的張無忌劈手向遠處地上扔了過去,這一下用足了力氣,張無忌若是落地必死無疑,那張老道肯定要去救人。自家小命要緊,沒了這娃娃師兄頂多一頓訓斥,還能怎樣!
果真如鶴筆翁所想,他的動作被張三丰看得分明,趕忙撲向即將落地的張無忌,袍袖一展,捲住了張無忌,將他拉入懷中,一個旋身緩緩消去張無忌身上的勁力,唯恐傷到孩子。卻感覺懷中一片冰冷,低頭看去,卻看到懷中孩子的小臉發白,只是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怯生生的問道:“你是太師父嗎?”
“好孩子,是我,是我。且讓太師父看看你。”張三丰心中感覺不妙,不再想去擒拿鶴筆翁。伸手在張無忌額頭一摸,觸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塊寒冰一般,一驚之下,右手又摸到他背心衣服之內,但覺他背心上一處宛似炭炙火燒,四周卻是寒冷徹骨。若非張三丰武功已至化境,這一碰之下,只怕也要冷得發抖。
這時,張翠山,殷素素,宋遠橋等人才越過嘈雜的人羣過來,張翠山和殷素素看到張無忌,高興不已,殷素素已是淚流滿面。張三丰吩咐道:“遠橋,你們且去追那人!”說着撕開張無忌背上衣服,只見細皮白肉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一個碧綠的五指掌印。張三丰再伸手撫摸,只覺掌印處炙熱異常,周圍卻是冰冷,伸手摸上去時已然極不好受,無忌身受此傷,其難當可想而知。趕忙輸入真氣救治。
殷素素見此一手捂嘴痛哭,一手去安撫張無忌,哽咽道:“…無…忌…乖…孩子…難受嗎?”張無忌感覺到張三丰手掌上傳來的暖意,知道太師父在給自己療傷,在島上義父有教過自己。此時伏在張三丰懷中,乖巧的說道:“本來還疼得厲害,見到太師父和爹爹媽媽就不覺得疼了。”殷素素本來還哭着,此時被兒子逗得“噗哧”笑了出來,笑中有淚。
“翠山,且送諸位下山,今日老道無心擺宴。事後叫你師兄弟來雲房。”說着張三丰就走向自己的雲房,張翠山咬着牙關沉着臉去送賓客,無忌自有師尊照顧。周圍衆人看見這一幕,知道他兒子深受內傷,看張三丰臉色怕是很嚴重,也不想去觸他的黴頭。
少林衆人先是輸了一陣,挫了銳氣,又由張翠山宣傳空見神功無敵,領了幾分情分,不再糾纏,率先下山。一衆門派幫會跟着走了。只剩下數個與武當派交情極好的高手,說是路途遙遠要在觀中借宿,其實是留在觀中助拳,以防有人言而無信殺個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