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康家來說,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新科計算機放棄收購。港股科技類的的企業很多,何必在我上華一家吊死呢?
六耳基金是有錢,但有錢的未必都任性,何況這次收購是以新科計算機公司爲主的。溢價50%到100%是比較合理的收購成本,超過這個成本的收購,就不能說是成功的了。
那麼對於龐舟來說,他究竟願意爲上華科技付出多少呢?這是康伊文最想弄清楚的情報,但是很可惜,沒有人知道這個底線。
劉輝是最希望新科計算機能夠成功上市的,新科計算機上市之後,股價會走出一波上漲行情,這幾乎就是明擺着的。公司裡不少高層,甚至是底層的項目經理和關鍵位置的程序員,都拿到了不菲的配股。
只要一上市,新科計算機公司立刻就能製造出幾十上百個賬面上的十萬、幾十萬,甚至是百萬富翁來。
雖說配股只能分紅不能賣,但繡城市裡一羣高官顯貴關係戶白手套手裡捏着的認購股,那纔是真正值錢的東西。多少人的身家,可全指望他這一次了。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夠讓新科計算機重新取得核心力量。
是的,新科計算機公司這些年的地位,已經在逐年下滑了。以他劉輝來說,之前不過是泛翰研究院帝都研究所的營銷部經理,手下有一支還算不錯的軟件市場營銷隊伍,可也就是幾十人的規模而已。
因爲手下人觸了周碩的黴頭,半是“發配”的給調到了新科計算機公司來。
新科計算機公司是什麼規模?不算別的,只是做軟件外包的業務。一年就有五千萬美元的營業額。如果再算上正在成長的定製外包和erp軟件業務,以及劉輝大力開發的國內軟件市場,新科計算機公司1996年全年甚至實現了10億人民幣的營業額。
扣除各項成本和分紅,公司仍然有兩億人民幣的盈餘。這麼大一家公司,說句不好聽的。他劉輝何德何能坐上經理的位置?
但即使如此,泛翰集團內的所有高層都知道,新科計算機公司正在迅速的邊緣化。這不是它不能賺錢了,或者規模變小了,而是它在技術上的成長呈現出一種乏力狀態。
曾經新科計算機公司是周碩的心血結晶,裡面有衆多的技術大牛。他們開發出來的技術,是泛翰集團成長到今天的基礎。
但現在,新科計算機公司裡許多有前途的項目,都陸陸續續的被放到了泛翰集團其他全資子公司裡面去了。比如說秋君的wps等軟件項目,比如說電腦遊戲項目。比如說嵌入式系統項目,它們這些項目一旦有些起色,就會獨立出來成立一家公司。
直到最後,新科計算機公司的主要業務路線,完全被侷限在了軟件外包和erp業務上面。從戰略上來說,它已經是一片死地,沒有未來。
劉輝最迫切的希望,就是公司上市之後取得一定的自主權。能夠開展新的軟件研發方向。他雖然一直是市場爲王的倡導者,但畢竟在泛翰集團裡工作了這麼久,受到的技術至上感染也很是不淺。公司沒有新的技術。未來就很難開發出新的利潤增長點。一旦老的市場萎縮,自己這些人的出路在哪裡?
所以,一定要上市!只有上市,新科計算機纔有活路,纔有希望,這是他最迫切的願望。
可就算是這麼渴望獲得上市機會的劉輝。看到股市上掛出來的18港幣一股的10萬手賣單,臉色還是不由得變白了。
距離他的收購底線。已經只有4港幣的差距了。再怎麼渴望收購上華科技,劉輝也不會同意付出超過100%的溢價。要知道這是新科計算機公司在收購上華科技。而不是不差錢的六耳投資基金。十二億八千萬港幣可是相當於一億六千七百多萬美元,再多就超過新科計算機公司的支付能力了。
“吃下來,再掛牌,19港幣收購上華科技。”
龐舟倒是沒有一絲緊張,對於他來說這不過是中場休息之後的熱身賽,一兩億美元收購一家公司而已,真的算不上什麼太大的麻煩。
“龐總,要不我們緩一緩吧……”劉輝嚥了口唾沫,忐忑的說道:“以目前的行情,沒有必要這麼激進的收購。等港股大盤的跌勢影響了上華科技,應該可以用更低的價格從散戶手裡收取一部分股份。”
龐舟輕輕的笑了下,看向劉輝說道:“劉總稍安勿躁,再等等,再等一下就好。”
“不知道,龐總在等什麼?”劉輝這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有點被這瘋漲的股價嚇壞了。在他眼裡,看到的分明是對方吃定了自己要收購上華,肆無忌憚的拉昇股價,想要趁火打劫一番。
龐舟指了指大戶室窗邊的一對藤椅和茶几,笑道:“咱們坐下慢慢說吧,對方這次應該會好好思考一下才對。”
劉輝看了看牆上掛着的大屏幕電視,果然等了許久都沒有新的大額交易出現,只是時不時的有個十手、百手的賣盤出現,根本掀不起什麼浪花來。他跟在龐舟的後面,在藤椅上坐了下來。這藤椅製作的很有藝術水平,不僅看起來古色古香富有自然的韻味,而且坐下去完全貼合他的腰身,一點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但這獨特的藤椅完全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挨落座,劉輝就急急忙忙的向龐舟請教起來。
“龐總心裡肯定是有計劃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學習一二?”
龐舟笑笑,擺了擺手。他向劉輝問道:“劉總玩過橋牌嗎?”
“橋牌?”劉輝愣了一下,不明白怎麼突然轉到了這個話題上,但還是如實說道:“我聽說過,但不怎麼會玩,平常也就是玩玩鬥地主什麼的。”
“哦,我在美國這幾年,倒是想玩鬥地主都玩不到。”龐舟遺憾的自嘲了一下,接着說道:“橋牌的玩法有很多種,但都會有一個叫牌的過程。大致來說,和鬥地主開始叫分這個過程差不多,但也有些區別。具體的玩法我就不說了,關鍵是這個叫牌,它叫的都是最後勝利的條件。”
劉輝並不笨,甚至可以說是個腦袋非常靈活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營銷市場上混的風生水起。龐舟稍微點了一下,他立刻就醒悟道:“所以說龐總和上華科技的大股東,之前是在叫牌?”
“差不多。”
龐舟點了點頭,對劉輝的領悟力也很佩服,笑道:“我出11港幣叫牌,他回的是13港幣兩萬手。這是一個試探,看看掌握上華科技的康家有沒有出手的意願。”
“那他們回叫了13港幣兩萬手,說明什麼?”
“這裡有兩個問題,一是爲什麼是13港幣?二是爲什麼是兩萬手?”
龐舟胸有成竹的說道:“13港幣,爲何不是12港幣或者14、15港幣?康家在發戰書,13港幣,有本事就剛正面。”
“剛正面?”劉輝知道這是一句方言,也明白它的含義,但用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嗯,如果康家叫12港幣,這太黏糊,就是想跟咱們纏鬥。如果超過13港幣,說明他想獅子大開口直接把人嚇走,反而露出了膽怯的內心。偏偏是13港幣,這個價位是在傳達這麼一個信息‘我敢賣,你敢買嗎?’。”
“至於說兩萬手這個數字,也很好理解。3.4%的股份,小於四,分明是說‘小意思’嘛。”
“呃——”劉輝眨了眨眼睛,楞道:“還能這麼解釋?”
“呵呵,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兩萬手而已,我們雙方都沒有放在眼裡。”龐舟放鬆了一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說道:“但除了這一層意思以外,我相信康家應該不知道我看出了另一層意思。”
“還有另一層意思?”劉輝這真的是五體投地了,誰能想的到僅僅傳達這麼幾個意思,在市場上就是上億的資金在換手,這太刺激了!
龐舟雙眼放光,興奮的笑道:“沒錯,康家不敢拒絕我的收購,這本身就說明他們手裡沒有絕對控股!不,應該說是在市場上的散戶和投資者手裡,可能有上華科技51%以上的股份!”
他沒有給劉輝插話的機會,接着說道:“然後我叫14港幣每股,這就是應戰。康家在害怕,害怕什麼?我認爲,他們是在害怕我把價格提到讓散戶動心的程度。但僅憑之前的證據,我還不能肯定,所以首要的是掩藏我的這個發現……”
劉輝恍然大悟,興奮的叫道:“哦,所以你叫了14港幣,讓康家相信你同意跟他們剛正面。”
龐舟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點頭笑道:“沒錯,但緊接着康家放出了18港幣10萬手,如果按照正常思路,這是他們打算用泰山壓頂的方式來讓我知難而退。一次加價4港幣,總價位達到18港幣,這已經超過一般收購溢價50%的底線了。康家想憑藉此舉震懾我,也是在試探我的決心。”
“於是我把這10萬手股票吃下來,反手又叫了19港幣,因爲我已經確定康家手裡絕對沒有足以控股的股份。”
龐總信誓旦旦道:“康家,如今不過是甕中之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