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雅虎中國值不了什麼錢，和六耳基金掌握的雅虎公司股票比起來，這就是個添頭。”
龐舟翹着二郎腿，看着面前沉默的楊致遠。兩人正常來說應該不會是這種相處氣氛，看起來龐舟的樣子就像是黃世仁，而楊致遠則是不想用喜兒抵債的楊白勞。
“不，雅虎中國未來會有很大的發展，中國互聯網正在展現出它的威力。我相信用不了幾年時間，雅虎中國就會是雅虎的寶貴財富。”
楊致遠咬着牙，硬是抗住了龐舟的壓力，堅決沒有答應他的要求。然而看他的臉色，卻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反而是非常肉疼。
龐舟無奈的攤開了手，點頭道：“那好吧，如果這樣的話，六耳基金要出售的雅虎公司股票必須上漲2美元。”
楊致遠面沉似水，點頭道：“那就是這個價格吧，94.6億美元，交換六耳投資基金手中雅虎8.6%的股份。”
“就這麼說定了，你需要多少時間籌錢？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周內就能拿到這筆錢。當然，如果使用歐洲或者日本優質債券，我也可以接受，但最好是不要用美國債券，我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
楊致遠神色複雜的沉吟了一下，答應下來：“沒問題，我可以和孫正義聯繫一下，換30億美元的日本雅虎公司債券給你。剩下的64.6億美元，我會盡力選擇多種支付方式。”
龐舟從沙發上跳起來，哈哈笑着伸出手來說道：“老楊。說實話咱們也相處很多年了，算是個朋友了吧？”
楊致遠點點頭。和他握在一起：“當然，呵呵。能和硅谷的投資皇帝做朋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那我就說點難聽的話了。”
龐舟伸出手指回指向自己的胸口，看着楊致遠說道：“你雖然是寶島人，但是你、我，從外表、從語言文字、從民族文化上來說，都是同宗同族。你可能知道我，我家裡在國內很有點地位，很多人會覺得我在硅谷闖出的事業，多多少少是因爲我有一個好父親。”
“不。這我知道。”楊致遠誠懇的說道：“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憑的是自己的努力和天分。”
龐舟苦笑一聲，搖頭道：“三分，或許我有些努力和天分，但在這方面比我優秀的人更多，比如你。我的這些個人因素，在我的成功中最多、最多隻有三分，剩下的七分是因爲我有一個好師父，他是誰你也知道。”
“我知道。是泛翰集團的周碩。”
楊致遠沒少和周碩打過交道，從六耳軟件公司開始，後來是重生科技公司，雅虎很是配合過幾次他的行動。
知道龐舟身後的周碩的能量。他倒是沒有覺得兩者之間年齡相近，怎麼就以師徒相稱。
“對，沒有師父。我龐舟現在說不定還在奉天賣股票。我師父現在可以說是華人首富，或許世界首富也可以比一比。但是你知道。咱們中國人不講這個，要財不露白。但是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來，我龐舟在硅谷做的投資，還沒有哪個是不成功的吧？”
龐舟掰着手指頭數道：“你們雅虎就不說了，微軟的股票我手裡還有2.4%，大概價值144億美元。亞馬遜的股份起碼價值40億美元，ebay的股份更多，我師父甚至直接指導了他們早期的商業模式建設，21%的股份最少是103億美元。除此之外六耳基金還持有美國在線1.1%的股份，少說也有20億美元。其他的小筆投資就不提了，六耳投資基金只是掌握的股票價值，就要有500多億美元的規模……”
楊致遠嚥了口唾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天可憐見，他這個美國華人首富也不過才幾十億美元的身價而已。
雅虎在2000年市值曾經高達1300多億，這也是雅虎最輝煌的時候。然而隨之而來的互聯網泡沫破滅，導致雅虎股價應聲下跌，到2001年，市值已經蒸發了兩百多億。但即使如此，楊致遠本人仍然還是有將近一百億的身價。
而實際上這不過是個開始，雅虎即將坐上它的過山車旅程。到2001年五月，它將因爲與美國在線的競爭中處於落後位置，以及一系列經營決策上的失誤，因此導致經營收入下跌42%，股價更是應聲下跌，最慘的時候這個曾經上千億美元市值的公司被蒸發掉了90%，只剩下110億美元了。
如果要比喻一下的話，此時的雅虎分明就是撞上冰山前一小時的泰坦尼克號。
六耳基金此時急着要下船，也就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了。
“所以你說，我算不算成功？”龐舟手指頭數完了，擡起頭來問楊致遠道。
“算，當然算。”楊致遠苦笑道：“如果這都不算成功，那還有什麼是成功了？”
“那好，你覺得我這麼成功了，是不是應該受到相應的尊重？”
……
楊致遠閉上了嘴，無言起來。他知道龐舟說的是什麼意思，在美國華人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功，始終還是華人。
若是在公司裡，那就是有一層無形的玻璃天花板在等着你。而到了龐舟和楊致遠這個層次，即使一個美國白人再怎麼表面跟你虛與委蛇，仍然逃不脫對方眼中的輕蔑。
而從小到大在寶島長大的楊致遠，生活和文化都和美國的社會環境可以說格格不入。
到了2008年，他就會因爲種種原因，被谷歌和微軟聯合做套，被投資人趕下了ceo的位置。這幾乎成了硅谷公司的魔咒，一家互聯網公司不論多麼成功，最後創始人都會淪爲華爾街的牽線傀儡。而作爲雅虎的ceo，楊致遠將體會到更多的人性涼薄。
看看黑人和拉丁裔，甚至是印度人在美國政府中的存在，再看看華人在美國社會的地位，楊致遠當然說不出違心的話來。
龐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所以，我想留一句話給你。不論你是什麼國籍、取得什麼成就、身處何方，你始終都是個華人。”
楊致遠看着轉身離開的龐舟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帝都，美駐華大使約瑟夫神情嚴肅的向樓外走去，打開車門，鑽進了掛着美國國旗的外交汽車，隨即揚長而去。
即使是這樣低氣壓的場面，王國忠卻仍然忍不住有些溜號。司長江城沒有太在意他，想來不論是誰，聽到那樣的消息都會如此表現吧。
在北美司所在的部門，要想讓他們硬扛住美國人的壓力，不透露點實情是不可能的。
泛翰集團挑釁美國人不是問題，但是美國人的反應過激態度卻頗耐人尋味。兩相一對比，說實話，區區一個私企被犧牲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反過來，能讓他們硬扛住美國人的壓力，可想而知這需要多大的利益。
是什麼利益？
江城只是向王國忠稍稍的透露了一個詞：萬億計劃。
是萬億，不是萬一。
難道是國家要大力發展電子產業，爲此準備投資一萬億資金不成？至少從字面意思，從司長的表情，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應該是唯一的答案。
可是以中國2001年的財政情況，去哪找這一萬億啊。去年中國全年的財政收入，也纔不過一萬三千多億人民幣而已。
這一點，讓王國忠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國家來出這筆錢——嗯，肯定不會是國家來出這筆錢，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對政府瞭解越深，王國忠就越肯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大長老、長老會下令，萬億計劃都能讓下面人把桌子掀了。這和層次沒有關係，純粹的常識問題。
那麼，如果不是國家來出這筆錢，究竟是誰來出呢？
王國忠絕不會懷疑這是個假的消息，假消息不可能讓自己領導的領導去硬抗美駐華大使。
他想起上學時候看過的福爾摩斯小說《四簽名》，裡面有一句他印象最深的話，應該是這麼說的。
“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因素，留下來的東西，無論你多麼不願意去相信，但它就是事實的真相。”
當最終思考的盡頭只剩下一個答案，王國忠不禁悚然而驚。難道說，所謂的萬億計劃，會是泛翰集團拿出這一萬億來不成？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太恐怖了。一個私企，這個私企的絕大部分股份還只屬於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王國忠看到過周碩，實在難以想象那麼年輕的人，能夠掌控上萬億的資本。
他有些煩悶的推開辦公室的窗戶，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香菸來。嫋嫋的煙氣在香菸上不斷冒起，他卻只是用手夾着，一口也沒有吸。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實在是說不出的有些惶恐。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幾乎有了一種世界觀崩潰的感覺。
如果放在過去，這也算是富可敵國了吧？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自己這算不算有眼不識金鑲玉？
王國忠擡眼，正巧看到已經開的有些遠的美大使汽車，在他眼裡似乎也有了一絲惶惶然不可終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