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夜色清透。
嵐桃花懶散靠在鳳黎淵懷中,二人接下來無話,屋內沉默。嵐桃花本是酒勁兒未曾全數過去,這番舒適靠在鳳黎淵懷裡,沒多久,便也沉睡過去。
鳳黎淵垂眸,深黑的目光斂去了常日裡的溫潤平和,隱隱帶了幾分深邃與複雜。
片刻,他伸手,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掐上了嵐桃花的脖子,躊躇良久,卻是未用力。
次日,待嵐桃花再度醒來,才覺她復又睡在了被窩裡,而昨夜三更被她當做靠枕的鳳黎淵,卻是沒了蹤影。
她磨蹭片刻下牀,待打開屋門,清風拂來之際,她眸中,也映入了一方如畫景緻。
只見不遠處的竹林,鳳黎淵負手而立,微風掀起他素白的長袍與青絲,竟是有說不出的清雅卓絕。
公子如玉,遺世獨立。
嵐桃花心頭不由浮出幾字來,隨即稍稍斂神,腳下的步子方靠近鳳黎淵身後,這時,鳳黎淵卻是回了頭,深黑清潤的目光對上了她的:“聞得足步落葉的聲響,便知桃花來了。”
嵐桃花一怔,挑眉輕笑,“僅是聞得腳踩落葉的聲音而已,黎淵便能知曉來人是我?萬一是寺內的僧衆呢?”
鳳黎淵微微嘆了口氣,只道:“比起寺內僧衆,桃花的步伐稍稍沉重了幾分。”
嵐桃花兩眼一抽,瞪他一眼:“黎淵這話何意?莫不是嫌我體態胖了?”
“桃花誤解了。寺內僧衆,皆是身負武藝,輕功自是不在話下,是以學有輕功之人,步伐自然比桃花輕盈。”他道,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嵐桃花怔了一下,心底深處漫出了幾分咋舌。
他說得倒是在理,她嵐桃花輕功蹩腳,步伐的輕重自是比不得這龍騰寺的僧衆。說來,若是她內力稍稍渾厚一點,那憑着內力而稍稍控制步伐輕重,倒也未嘗不可,只可惜,她嵐桃花,偏偏內力平平,出不得衆。
如今乍然一想,嵐桃花登時有所覺悟。
難怪以前小黑總說她不成材,總說她踩了狗屎運纔會被便宜師父那般戀愛,如此想來,她的確算是踩了狗屎運了,她嵐桃花無非就是腦袋靈巧了點,學藝造詣方面可謂是不成材,然而那便宜師父對她卻是格外的憐惜關照,這樣,不是她踩了狗屎運,就鐵定是她那便宜師父重男輕女!
畢竟,雲崖山上,可是僅有她一個女徒呢。
“桃花在想什麼?”正咋舌着,耳畔拂來一道清風朗潤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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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桃花回神,擡眸朝鳳黎淵笑笑,道:“其實也沒想什麼,就是在猜今兒明修那老和尚會差人給我們送什麼早膳來!”
若繼續是清粥饅頭,毫無油水,她怕是真無胃口了。
她這話剛出,便有龍騰寺小僧端了早膳過來,老遠瞅着嵐桃花與鳳黎淵便喊道:“兩位施主,可用早膳了。”
嵐桃花率先反應過來,提着裙襬如往常女痞子那般毫無形象的奔了過去,待瞧見小僧托盤上的早膳,她臉色當即沉了大半。
“明修那老和尚,又讓你給我們送這些來?”她問,嗓音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她身上傷勢未好,加之昨日醉酒,今日醒來,便覺腹中空空,心肝兒慌慌,若不填點油水,怕是兩眼要冒清光了。
然而,如今小僧手中托盤內的早膳,竟是比昨日還要簡單,僅是兩碗清粥,比起昨日來,竟是連饅頭都省了呢!
這時,小僧卻是駐了足,略微無奈的朝嵐桃花支吾道:“女施主有所不知,如今君國邊關吃緊,朝廷打量徵稅,我們龍騰寺,也未倖免。”說着,嗓音稍稍一頓,話語低沉了幾分:“僅是清粥填腹的日子,我們已是過了半月了。昨日因着女施主有傷,住持才下了令,讓齋堂蒸了些饅頭與窩頭。我們昨日,也是沾了女施主的光才奢侈了一回,而今日,自是不能再破費。”
嵐桃花有些傻眼。
“朝廷連寺廟的稅都要徵收了?”她錯愕問。
不得不說,這君國當真是好志氣呢!
剝削百姓還不夠,連這青燈古佛的寺廟都要搜刮點銀子,出息,出息了哇!
另外,明修那老頭兒也是隱藏得深呢。那日她還說要繼續報答他,他卻是一口一個推辭!她如今倒是不懂了,寺廟僧衆日日都喝清粥了,他還在堅持個啥,要面子個啥,接受她嵐桃花的謝恩與饋贈,讓寺內僧衆雖然不至於大魚大肉,但一日三餐的窩頭與饅頭總能保證吧!
“是啊,那日來寺內徵稅的官差,個個皆是凶神惡煞。見寺廟捐得少,竟是罵罵咧咧,大肆在寺內搜刮一番,連香客捐贈功德箱都一併搬走了。”那小僧低道,嗓音壓抑,似是帶着幾分不平。
嵐桃花眉宇又是一蹙。
連功德箱都搬走,那些官差,無異於強盜了啊!
“女施主,這兩碗粥……”見嵐桃花面色不善,咬牙切齒的。小僧突然有些怔愣,不由垂眸盯了一眼手中托盤上的兩碗粥,輕問。
嵐桃花回神,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托盤,道:“給我端着吧,你先回去忙你的!”
小僧忙點頭,稍稍辭別一句便轉身離去。
嵐桃花瞅着他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待見那小僧徹底消失在眼角身處,她才慢騰騰的回神,轉眸間,卻見鳳黎淵已然走至了她的身邊。
“黎淵,你說如今的君國朝廷,可是窮得揭不開鍋了?”她稍稍仰頭迎上鳳黎淵那溫潤清雅的眸子,輕笑。
鳳黎淵未言話,僅是伸手極爲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托盤,面色寧然,不起絲毫漣漪:“君國國庫空虛,也非一日之事了。”
“呵,一直以爲黎淵不問世事,卻不料黎淵竟也知道這個。”嵐桃花笑笑,說着,見鳳黎淵又要言話,她極爲自然的扯上了他的衣袖,朝他道:“先別說了,還是入屋子喝粥吧!”
龍騰寺的清粥裡,加了些剁碎了的菜葉子,這般混合熬製,倒是有幾分菜色清香。
嵐桃花的廂房內,她與鳳黎淵在屋內的圓桌旁挨坐着,待狼吞虎嚥般喝完那一小碗粥後,她乾脆的放下碗,擡眸朝鳳黎淵凝去,卻是瞅到鳳黎淵手中碗內的清粥竟是隻減少了一點。
他只喝了幾口?
她怔了怔,眼角微抽。
她嵐桃花喝粥的速度,究竟是有多快?再怎麼說,她將一碗粥都喝完了,鳳黎淵手中的那碗粥,至少都該被他喝去大半了吧。
“可是這粥不合黎淵胃口?”她稍稍斂神,輕問。
鳳黎淵雅然放下手中的粥碗,清眸朝碗內那僅動過幾口的清粥稍稍一瞥,只道:“還未曾餓,是以胃口不佳。”
嵐桃花兩眼蹭的發了光,隨即,伸手將自己桌前的空碗推到了鳳黎淵面前。
鳳黎淵眸色稍顯一怔,擡眸望她。
她笑得燦爛:“嘿嘿,既然黎淵不餓,那就將你的粥分點給我吧。”
鳳黎淵瞳孔一縮,清風朗潤的面上突然滑出了幾絲錯愕。
嵐桃花打量他幾眼,卻是未待他迴應,當即擅自做主的端起他的粥碗便朝自己那隻空碗裡倒了半碗粥,隨即在鳳黎淵詫異的目光中端起那半碗粥便一口氣喝完。
放碗,擡手,擦嘴,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後,嵐桃花慢騰騰的起了身,朝鳳黎淵道:“明修那老和尚倒是真不地道了,便是沒銀子買麪粉做饅頭什麼的,也該給我提提,我還要在此多住幾日呢,若是一直讓我日日喝這清粥,當真是要命哇!”
嗓音未落,她乾脆的轉身往不遠處的門踏去,速度微快。
“桃花!”鳳黎淵眉宇一蹙,正要起身跟去,卻不料嵐桃花大氣凜然的嗓音再度傳來:“黎淵無須跟來,我僅是去找明修那老和尚訴訴苦,等會兒便回來!”
嗓音落完,她纖細的身影早已閃出了屋子。
見狀,鳳黎淵略微忍俊不禁。
這人的性子,當着是風風火火。
垂眸,他清潤悠長的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剩餘的小半碗粥裡,眸色隱隱一動,清風如畫的面上,隱隱染了幾分幾不可察的笑意,就連他此際的心底,也莫名搖曳,彷彿有什麼東西落下,動了一池的靜水。就如,漣漪散開,波紋不止。
有種莫名的感覺,彷彿剎那間扣進了他的心。
涼風散去,屋外日頭漸漸爬高。
待收拾了桌上的粥碗後,鳳黎淵緩緩出了屋子。
廂房外的竹林裡,陽光斑駁。
他一身白袍立於林中,竟是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清越。
自懷中掏出一隻隨身攜帶的短笛,他纖細的指尖在短笛上那個以篆體刻着的‘歌’字上摩挲流連,最後眸色漸冷,隨即將短笛橫在脣邊,吹奏起來。
初時,笛聲低沉,竟是有些淺殤,但若是細聽,卻不難聽出一絲怒意與殺氣,然而僅是片刻,笛聲緩和,逐漸清越高揚起來,竟如幽谷和風般暖人心底。
他於林子裡吹奏良久,待稍稍疲了,他才放下短笛,清潤的視線往林中那條通往外面的小徑一觀,卻是未曾觀到那抹熟悉纖細的身影。
他眸色動了動,復又看了一遍日頭,歷來清風溫潤的眸子裡,竟也是增了幾分莫名的不耐煩與淺淺的愕然。
僅是找住持訴苦,更或是理論,那朵莽撞的桃花,也該是歸來了吧?
他立在原地,再度候了良久後,這時,那條被枯黃的竹葉鋪滿的小徑終有來人。
只不過那來人,一身小廝衣衫,卻非嵐桃花,而是一個普通家丁罷了。
鳳黎淵眉宇稍稍一蹙,心底深處蕩過一絲複雜。
不久,那小廝走近,手中端了一隻托盤,盤上有一疊桂花糕,一盤散着香味的烤鴨。
“鳳公子,這是我家公子吩咐送來的。”小廝熱絡笑道,模樣倒是恭敬,說完,見鳳黎淵毫無反應,他忙解釋:“我家公子便是蕭世子,鳳公子應是識得。”
鳳黎淵這回倒是有了反應,嗓音清潤,卻是有些疏離:“世子爺怎突然差你爲我送這些來了?”
小廝如實道:“今兒嵐姑娘正與我家公子用午膳時,嵐姑娘突然憶起鳳公子來,我家公子猜透嵐姑娘心思,便讓小奴送了些糕點與烤鴨過來。”
鳳黎淵眸色隱隱一沉,“嵐相千金在你家公子那兒?”
小廝點頭,道:“是啊!嵐姑娘一大早便過來了,公子還專程吩咐爲她備了糕點與水果,便是今中午的膳食,也都是精心準備。說來,小奴跟了公子這麼多年,還未見公子那般在意過一位姑娘呢。”
他這話一落,鳳黎淵深黑的瞳孔隱隱一縮。
隨即,他隱隱嘆了口氣,稍稍斂神,眸光再度恢復常日裡的雲淡風輕,嗓音也是平然無風,不帶漣漪:“將你手中的東西端回去吧。”
嗄?
小廝一怔,錯愕望他:“可是,這些是公子專程吩咐小奴送過來的。”
“無妨,你再端回去,你家公子不會爲難於你。”鳳黎淵緩道,說着,稍稍轉了身,緩然往不遠處的廂房行去。
這廂的東面廂房內,嵐桃花舒適靠在軟榻上,手中啃着紅透的水果,滿口清甜。
聽說,這大紅的水果是蕭世子家奴自京都專程送來的,就是爲了讓蕭大世子吃上新鮮的,然而,蕭世子卻是未有興致吃,那水果,卻是先有一個被嵐桃花覬覦上了。
此際,蕭世子正靠坐在嵐桃花所在的軟榻邊上,修長魅惑的眸光朝嵐桃花掃去,目光落在她那一開一合的脣瓣上,加之她噘着水果發着誘人的脆響,蕭世子喉結微微滑了一下,隨即傾身過去將臉湊近嵐桃花,吐氣如蘭,魅惑不淺:“桃花,這水果可好吃?”
他的臉近在咫尺,微微放大了一分。他嘴裡溫熱的氣息竄上了她的臉,竟是隱隱灼熱,讓她察覺出了幾分曖昧。
嵐桃花斂神,只道:“如今用過了午膳,再吃這水果,雖說清甜爽口,但終究不算是什麼上等佳餚。”
蕭世子笑道:“無妨,只要你吃得下便好。”說着,嗓音稍稍一頓,面上那縷惑人的笑容稍稍一斂,嗓音啞然了一許:“瞧你這般吃相,我都覺得那水果好吃了。”
嵐桃花輕笑:“的確算得上好吃。蕭世子也要來一個?”
蕭世子修長魅惑的桃花眼緊鎖着她,點了點頭。
嵐桃花一怔,本是玩笑一語,卻不料這廝當真要吃。
她稍稍斂神,道:“如此,那你便要外面的小廝替你也洗一個得了。說來,這水果,的確好吃。”
蕭世子眸色一動,惑然出聲:“再去洗一個多費事!再說,我也僅是想嚐嚐罷了。”
說着,他的臉驟然傾下,兩片薄脣,也是極爲自然的落在了嵐桃花的脣上。
四片脣瓣相貼,緊密無間。
酥麻的感覺使得二人都稍稍僵硬,然而,蕭世子的桃花眼當即迷離了一分,嵐桃花的眸底,卻是滑過了一絲玩味。
“妖孽,你倒是又佔我便宜!”僅是片刻功夫,嵐桃花伸手,推開了蕭世子。
蕭世子伸手半撐在嵐桃花身邊,一臉媚笑,眸色復又清明開來,但卻是魅色流轉,甚是勾人。
“那水果,當真是甜!”他稍稍啞着嗓音道,說着,見嵐桃花眉宇一挑,他媚笑一聲,故作解釋:“留在桃*上的水果*,的確是甜!”
你孃親的!
嵐桃花在心底暗暗罵了一句,只道這隻禽獸,輕薄調戲了她,竟還將話題移到了水果上。她今兒若是忍了,這廝怕是更要囂張。
默了片刻,嵐桃花伸手朝蕭世子脖子勾來,蕭世子眸色隱隱一愕,但眨眼間邊回神過來,眸色流轉的望着嵐桃花,似是要瞧瞧她下面的戲份兒。
嵐桃花淺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一用力,蕭世子那頎長修條的身子頓時半空而下,徹底壓在了嵐桃花身上。
二人肌膚隔着薄薄的衣料相貼,溫熱的酥麻感令二人皆是有些錯愕。
“桃花,你……”蕭世子啞着嗓音問,然而桃花眼裡的眸光雖說流轉魅惑,稍有迷茫,但卻未有絲毫欲色。
嵐桃花笑笑,修長的手指貼上了蕭世子的脣,阻了他的後話,隨即懶散出聲:“先別出聲兒。”
說着,她極爲乾脆的動了身子,片刻便用力爬出了蕭世子身下,用着蠻力反下爲上,徹底壓在了蕭世子身上。
蕭世子趴在軟榻上,背上坐着嵐桃花,這番姿勢,無論怎樣,都令他有幾分眼抽。
這朵桃花,便是要勾引他,也得尋對姿勢吧。
如今他爬着,加之又是男下女上的,他倒是真覺得這朵桃花究竟是在調戲勾引他,還是在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發蠢,鬧着笑話。
正想着,後背定穴卻是被人一點。
他神色一緊,當即心生一抹不祥預感,但他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也是嘗過嵐桃花折磨人的手段的,他忙斂神,止住心底的發沉,僅是魅惑的出了聲兒:“桃花點我定穴做何?”
他這嗓音甫一落,身子卻是被嵐桃花翻了過來,不由正面朝了上,而嵐桃花,卻是極爲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上,若是她稍稍往前坐一少許,便能坐到他腿間的尷尬處了。